第27章
這次相遇不論是對沈長聿和維塔還是對那頭血獸來說都是出乎意料的。
沈長聿一直以來便習慣了安靜行動, 這能讓他避開許多可能遇上的麻煩,而那血獸或許是傷勢過重正在休憩,一個照面對上視線他們才意識到對方的存在。
獨身一人的人類和重傷饑餓的血獸, 哪怕不是血獸, 而是多年前最普通的血獸, 那也必須是同樣多年前存在的動物保護人員才能盡可能相安無事的相遇分離。
在現在, 在隔離區, 人和血獸是敵對的兩方。
沈長聿先停住了腳步。
飛快跑開只會吸引血獸的視線, 引發一場追逐戰,火氣上頭的結果是他們之間必須死一方,而對于鬧出這麽大動靜依然能逃出生天的血獸, 沈長聿并不想招惹。
他們相遇在一個倉庫,沈長聿不過是在敞開的門口路過,體表鮮血淋漓的血獸幾乎占據了半個倉庫, 只是趴着就比普通的運輸車還要高。
在維塔的教導下, 他的确掌握了某些剝離紅血病毒的手段,但龐大的體型使得這種能力不一定保險。
其實他早就嗅到了血腥味,只是這種味道在隔離區太常見了,随處都可能有殺戮, 他沒放在心上,便錯過了避開的機會。
而血獸同樣對沈長聿的出現感到不安,幾乎是在發現他的第一時間就龇起雪白的牙來。
它仍是趴在地上的, 但縮在腳掌裏的鋒利的指甲已經按在了地面,抓出淺淺的痕跡來, 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猩紅的瞳孔露着殺意。
一旦面前的人有什麽異動,就會瞬間暴起。
維塔:“這大概是王老頭說的那頭血獸了。”
沈長聿在心裏嗯了聲。
眼前這頭血獸更像是曾經的獅子或者老虎, 抑或是兩者的結合體,紅血病毒爆發以後,哪怕不是實驗室出品,自然生存着的也都發生了變化。
地面上落着許多武器,顯然在他們沒到來之前,這頭血獸正在處理自己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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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眼神相當不善,雖然沒有馬上出手,但似乎也正以它的智慧評估面前人的實力。
沈長聿和維塔也是一樣在思索脫身的辦法,而維塔此刻更是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以沈長聿如今所能發揮的實力,根本就不是這頭血獸的對手,連逃命都沒什麽把握,維塔想要保證他的安全,就必須自己動手。
像在紅石星上的那樣,直接用自己的意識去控制那頭血獸的身軀。
眼前血獸之所以強大便是因此,所以維塔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夠做到。
但現在的沈長聿很清醒,他也沒有受傷不會陷入昏迷,接下去發生的一切他都會知曉。
維塔要想這樣做的話,沈長聿會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他們之間的秘密就不存在了。
為什麽他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
為什麽他會有這樣的能力?
在紅石星已經做過一次的事情,沈長聿已經不再過問,如今再發生一次,他們之間的罅隙便會繼續擴大。
而維塔又不舍得故意讓沈長聿受傷而達到保密的效果。
無解的問題。
有鳥飛過,撲扇着巨大翅膀的黑色烏鴉在天空盤旋了兩圈,收攏雙翼停在附近的屋頂,歪着腦袋等着地面上血食的出現,紅色的小眼睛冒着邪惡的光。
一只又一只烏鴉落下來,叫聲哀怨又詭異,似是催促一般,等着眼前僵局的破碎。
血獸站了起來。
龐大的身軀驟然擡高,壓迫感随之上湧,沈長聿不禁要仰頭才能看到它的眼睛。
無情的,充滿殺戮的,紅色的眼睛。
“我們……要怎麽辦?”沈長聿問道,他的情緒還算平穩。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點心慌的感覺都沒有,唯一有的大概只是對龐大生物而生出的敬畏。
沒等維塔回答,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血獸鼻腔裏突然發出了一聲響,瞳孔裏顯而易見的露出了幾分迷惑。
它向前走了一步,吸了幾口氣,烏黑的鼻翼抽動着,似乎聞到了什麽熟悉的味道。
一直萦繞在它身上的警惕也在逐漸消失,巨大的頭顱越發湊向沈長聿,眼中的迷茫幾乎化成了實質。
在又靠近了些以後,血獸只停留在原地不再繼續靠近,有些不安的踱着步,卻也沒有遠離。
像是在沈長聿身上察覺到了熟悉又讓它畏懼的東西,所以保持着适當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血獸的動作同樣讓沈長聿和維塔迷惑,甚至連屋頂上頗具智慧的烏鴉也探頭探腦,不明白劇情的走向怎麽沒有像它們想象的那樣發展成争鬥與死亡。
維塔沉默了一會,終于意識到了什麽。
維塔:“我見過它。”
沈長聿:“見過?”
維塔:“是的,四年前。”
沈長聿追問:“怎麽會……在紅石星上嗎?”
維塔:“不,在我們被放逐到紅石星前不久。”
維塔終于意識到,他一直以來在這頭血獸身上忽略了什麽。
他忽略了一種淺薄的熟悉感,因為長久沒有再在這個星球上生活,他的身體和記憶都下意識的将這些不愉快封存了起來,直到此刻才露出破綻來。
維塔見過這只血獸,在它年幼的時候,或者說僅僅四年,它就從一只巴掌大的小獅子變成了一頭輕易能填滿半個倉庫的血獸。
他們之間的熟悉感來自于本源,感染這頭血獸的紅血病毒樣本大概是從他身上得到的,那時候的研究人員恐怕還從沒稀釋過樣本。
維塔不清楚它到底是怎樣活下來的,但或許就是因為它活了下來,所以它才強大到淨土花費了好多天都沒能制服它,甚至還讓它造成了許多損失。
紅血病毒的宿主基因裏就刻上了它的欲望,吞噬同類壯大自身是極為常見的事情,越是靠近初代的便越是強盛。
這頭血獸在發現沈長聿的第一時間就爆發出了強烈的敵意,不僅僅是對于自身安危的反應,它也是想要吞噬眼前的人。
只是同樣的,越是初代的樣本,銘刻着的對越純粹的紅血病毒的恐懼和敬畏就越大,這種感情會壓過心底吞噬的欲望,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其餘那些血徒,想要吃掉他的只能說是實力不夠,不知天高地厚而已。
“它在害怕我?”沈長聿已經敏銳的意識到這點。
只是他又清楚,他本身是沒有任何可能讓血獸懼怕的特質,唯一可能的便是維塔。
血獸重新趴在地上,它身上還殘留着傷害它的武器,卻并沒有再去管它,甚至沖沈長聿伸出了爪子,像是越過雷池的第一次試探,謹慎而又渴望。
維塔卻輕聲應道:“是的,它在害怕你,又想親近你。”
如今的他只是寄宿在沈長聿的身體裏,連實體也沒有。
眼前的血獸的反應,從來都不是對他,而是對沈長聿。
畢竟長聿是他真正認可和自願親近的。
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