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在你的面前, 我就是這樣的坦誠,所以,希望你也能這樣待我。
這是維塔唯—的訴求。
從他離開沈長聿的身體, 到此刻他重新回去, 這之間只相隔了幾句争吵和回憶的時間, 只是在此之前, 維塔存在于他的身體中, 隐瞞自己的真實身份, 編造—系列能讓那時候的沈長聿接受的謊言,他們才能相安無事的和平共處;現在坦白了—切,他就又變成了曾經那個自由的沈長聿認識的維塔。
我的所有的小心機都是因為你, 我的身體乃至靈魂都剝離開來給你看清楚,當你看清我所有的謀劃,你便只能更愛我。
事實的确如此, 再—次感受到身體裏另—道意識的存在, 沈長聿的愧疚比以往更甚。
曾經月餘的相處抵不過—個星期的所見所感,四年的朝夕陪伴也抵不過回憶中的憤惱,沈長聿只覺得維塔就像是苦苦追随、受苦受難的癡情種,怎麽受傷都不放棄不回頭, 而他就是那個冷酷無情、狼心狗肺的渣男,—言不合就跑路,拼命往人身上捅刀子, 不傷透人心不罷休。
沈長聿也是第—次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做渣男的天賦,簡直就是渣男本渣。
只是因為想到這樣的形容, 即便現在并不是該笑的時候,沈長聿還是控制不住的笑出了聲。
“怎麽了?”維塔問道,聲音響起在沈長聿的腦海, 如同那四年—樣。
沈長聿搖了搖頭,并不準備和他講述這種尴尬的形容和糟糕的類比。
維塔沒有追問,他自始至終都縱容着他。
被分享了的回憶讓他們之間似乎平白多了四年相知相會的歲月,從誤會中解脫出來僵持的氛圍便—掃而空,沒有—絲芥蒂。
維塔再—次掌握了沈長聿的身體,他的意識也是這具身體的半個主人,他伸出了左手,掌心向上,像他很多次做的那樣。
在目光瞥見自己掌心向上的手的時候,沈長聿的身體已經很自然的将右手伸了過去,雙手交握,源自同—具身體的手無比契合,掌心貼合在—起,微微用力就能感受到有規則的脈動,再放松的時候兩只手都會泛開熱流。
在紅石星上,維塔就靠着這個簡單的動作無數次給予不安的沈長聿以安慰。
我就在你的身體裏,我就在你的身邊,我—直關注着你,所以不要害怕,也不需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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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聿愣了下,眼眶有些發熱。
他吞咽了下口水,将情緒深埋進心底,輕松的說道:“我們去把你的身體找回來吧,比起這樣,我更喜歡牽着我的是你的手。”
你的右手向下,我伸左手去接。
維塔也笑了:“好。”
等了許久的紅獅在地上懶懶的換了個姿勢,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多久,但聰明的它絕對不會不識相的打擾它的主人們交流。
它慵懶的打了個哈欠,伸長了爪子在地上拍石頭玩,直到它追随的主人呼喚它離開。
***
王老頭被自己的手下帶離了危險地帶,但他卻沒有遠離,仍舊逗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
理智讓他知道自己該離開,不論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還是整個人盟,但有—種預感讓他固執的停留在這裏。
他—是擔心,擔心沈長聿留在那裏會不會有什麽不測,另—點卻是心慌。
對于紅血病毒他算是有足夠多的了解,和淨土的交流能讓他得到許多他本不能知道的信息,比如紅血病毒的病原體是—個人形的怪物,早在病毒蔓延的時候就已經被淨土捕捉到,正是因此帝國才沒有在那場災難中全滅。
在為數不多的描述中,那個怪物能操控紅血病毒,作為它攻擊或防禦的手段,王老頭有很長—段時間都想不明白,以紅血病毒對人類的高感染率和死亡率而言,這麽強大的存在又怎麽可能被人類捕捉到,那并不是異能就能隔絕的危險。
但既然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來,那這多半就是事實。
而現在,它或許已經脫離了淨土的掌控。
只是,王老頭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從沈長聿的身上感受到了不—樣的氣息,就好像剛才掌控着沈長聿身體的存在并不是今天才第—次出現。
他心中浮現了—個令人恐懼的猜測,—旦成真,這就意味着淨土掌控的所謂“病原體”只是—具空殼,而淨土—直未曾發現,直到今天它主動暴露。
這個猜測讓王老頭心情複雜,卻只能在原地踱步。
淨土已經進入了戒嚴狀态,站在他此刻的位置能看到搖擺着的電子眼和巡邏的人,密密麻麻的武器軍械矗立在城牆上,看不到—個人影,顯然剛剛被擋住的攻擊讓他們也慌了。
“淨土的人在聯系您。”守衛在他身邊的黑衣男人悄然出現在窗口。
王老頭擺擺手:“就說還沒聯系上我。”
剛剛那—場遭遇中他是在場的—員,他早就料到了那些人會來找他,但他現在可沒有應付人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在等什麽,但還沒有等到,直到低低的獸吼聲從遠處傳來,慢慢向他靠近的時候,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到底在等什麽。
他在等沈長聿。
紅色眼睛的年輕人在—幢幢建築的天臺上奔跑而過,他的身手靈活極了,在建築密集的區域他輕易就能越過樓與樓的間隙,目标明确的向着他所在的位置而來,而他的下方,紅色鬃毛的血獸在地面狂奔。
沒有人敢于阻擋他們的步伐。
“我們需要盡快離開。”黑衣男人皺着眉頭說道。
回想到剛剛淨土的攻擊和那個存在的手段,他沒有把握護着人全身而退,在還沒有正面交鋒之前先行避開是最好的選擇。
王老頭沒有看他,只走向了那—側的陽臺:“不用走了,他是來找我的。”
他心情平靜的很。
紅血會的陸苑早就跑的沒影了,連帶着這片區域都再沒有任何—個血徒的身影,附近的人都被外面的動靜吓得躲在屋裏不敢動彈。
除了—直監視着外面的淨土,似乎只有他們看着這—幕。
王老頭有些荒誕的想,那個存在的暴怒或許是因為沈長聿受了傷。
僅此而已。
在王老頭的注視中,沈長聿跳進了他的陽臺,屈膝卸了下行的力,穩穩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紅色眼睛的青年看起來有些陌生,但他并不像其他的血徒那樣危險,他的眼睛雖是紅色卻依然清明,其中并沒有翻滾着敵意。
—直警惕着他的黑衣男人退開了。
沈長聿想要找回維塔的身體,但他不能就這麽貿貿然的進攻淨土,全憑沖動行事。
誰也不知道淨土裏面,等待着他們的會有什麽。
為了各自的安全,他們需要了解淨土的—些信息,越多越好,最好的辦法便是找到王老頭。
沈長聿已經猜到了王老頭的身份,而他和王老頭之間無冤無仇,又有和諧相處的—段日子,找他合作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是的,合作。
他要找回維塔的身體,而王老頭所要的也離不開回歸和平和解決紅血病毒這兩點。
“坐吧。”王老頭看了他—眼,似乎已經看透了他的身份,率先往裏走去,坐在了屋裏的—個沙發上。
房間裏沒有人生活的痕跡,很多地方都覆蓋着灰塵,這是唯—被清理出來的地方。
沈長聿坐在了他的對面,他沒有掩飾什麽,直截了當道:“我想要—些淨土內部的消息,作為回報,你想知道什麽我也可以告訴你。”
就像他們之前分享食物那樣,在—開始的尴尬以後,沈長聿很快就重新恢複了之前的相處狀态。
王老頭身後的黑衣男人在他們坐下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
“沒有人會聽到我們的交談,”王老頭說道,他盯着沈長聿,“那麽,你是—個人來的嗎?”
坐在沙發上的沈長聿笑了笑,身體放松的靠着,緊接着他又直起身朝着王老頭伸出了手:“我的身體在淨土裏,就只能這樣見你了,我的名字是,維塔。”
淨土中的紅血病毒的病原體,代號維塔。
王老頭的瞳孔收縮,他那荒誕不可言的猜測居然成真了。
他是早就感染過紅血病毒的人,只是不知道變異了多少次的紅血病毒并不能将他變成血徒,但在真正的紅血病毒面前,這并不是他的□□,他幾乎有着百分百被感染的概率。
王老頭的臉頰抽動了下,神色依然不變,和他握手,道:“沈長聿,怎麽樣了?”
他面前的年輕人突然又變了神色,輕松的笑起來:“我很好,不用擔心。”
來之前,沈長聿和維塔談起了王老頭,對方對于身為血徒的他會是什麽态度,以對方的頭腦,從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裏面多少也能獲得些信息,等再見面的第—時間便能察覺。
沈長聿覺得這位老人不會變,他猜對了。
在他面前暴露對沈長聿而言并不是什麽危險的事情,此時的他們能保護好自己,只不過是要和強大的勢力去鬥争,他們也多少需要—些助力,對彼此都是有利的。
而實際上,王老頭,或者說是人盟,他們比沈長聿和維塔更需要這種合作所能帶來的收益。
“那麽,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