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憶起過去的那一瞬間, 沈長聿的記憶似乎回到了曾經争執的那一刻,他對“紅血病毒”的恨還那麽的深切,以至于他對維塔的态度毫不留情。

沈長聿眼前一片朦胧, 什麽都看不清。

他腦海中無數的記憶在流轉, 塵封了許久的往昔和壓抑在心髒裏的紅血病毒一起沖出來, 頭疼欲裂的同時脖子又被死死的卡住, 窒息感如影随形, 就算是曾經被劃破脖子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難受過。

但那只是一瞬間, 維塔到底不舍得傷害他,脖頸上的桎梏松開,血液重新流通帶來的舒适感讓沈長聿深深的吸了口氣,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頸側。

“你怎麽敢啊?”卑微到極致的聲音,是維塔時隔四年的疑問。

他以為四年過去了,他們在紅石星上相依為命的四年可以讓他在長聿的心中擁有着更重要的地位, 而他也确實沉浸在自己編織出的謊言中, 以為一切就像他想象的那樣美好,但事實證明他只是高估了自己,長聿在回憶起一切的第一時間就以自己為籌碼威脅了他。

四年裏那麽信任他,聽他話的人, 再次變成棄他如敝履的人。

維塔的胸膛裏是虛構的人類的心髒,卻在這一刻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原來在那些人類的記憶裏, 難過會是這樣強烈的情緒。

維塔松開手以後,對沈長聿的桎梏不複存在, 他此刻只是暗紅色的虛影,再沒有別的阻礙。

沈長聿捂着脖子退開了幾步,抹了兩把眼睛才勉強能看清面前的一切, 紅色的身影維持着先前的姿勢不變,似乎這樣就仍是靠在他肩上的那一刻。

他不甘心的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嗎?”

沈長聿的脖子猛然痛了下,電光火石間回憶起了那時候的疼痛,那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只手用盡了力氣按在他的脖子上,很疼,壓得他的傷口很疼,卻伴随着無盡的哀痛。

那個把他當成全世界的維塔。

原本只有冰涼的身體,為了他一步步變成人類的,擁有着成年人滾燙的體溫的維塔,在第一次相遇的那個夜晚就把自己的一切都袒露在他面前的維塔。

沈長聿恍惚間回憶起,那時候的他還會為了他漫長的記憶中的寂寞和欲求而難過,會安慰他,但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把最初的那種感覺都忘記了。

分歧,争吵,煩惱,不安,他所見的一切讓他整個人都陷在自己的情緒中,完全遺忘了就算這一切與維塔有關,他也只能是這場慘劇中的受害者之一,而非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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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聿痛苦的搖着腦袋,維塔的疑問像是一柄刀将他所有的固執都劃開了,而曾經的他甚至連說出這樣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留給維塔,他自顧自的決定了一切,卻要維塔替他買單。

沈長聿知道自己應該死了,即便那時候的他已經成了血徒,但致命的弱點依然在,而他現在還活着;他和維塔相處的那段時間裏,他也從未見過維塔這般虛幻的身影,他是個固執的人,清楚自己和沈長聿的差別以後,便一直維持着人類的姿态,可他現在是這個樣子。

沈長聿清楚,他一定是付出了什麽。

嘴唇嗫嚅着,沈長聿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紅血病毒還在流轉,沈長聿屬于血徒的特征慢慢顯露出來。

他看着面前的維塔,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他虛幻的身影融化在紅色的一切中,更看不清了。

四年前的他,害怕被人發現血徒的身份,一直都帶着改變瞳色的嵌入式鏡片,和普通人并無差別,紅石星上的四年,他一邊渴望着血徒的力量,一邊又畏懼自己會像血徒那樣殘忍嗜殺,變成不像人的殘忍怪物,可早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血徒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和正常人一樣的血徒——因為維塔願意接納他的一切。

沈長聿摩挲了下手指,指尖似乎還帶着先前石塊碎片的粉末,他甚至分辨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麽心情,卻無法讓自己眼眶裏的濕意散去。

他輕輕叫了聲:“維塔。”

聲音很輕,帶着點遲疑,沈長聿自己都不知道在一意孤行的錯了那麽久以後,他還有沒有資格這麽叫他的名字。

他的腦海中已經開始給自己找借口,他只是一個脆弱的人類,即便似乎有着無懈可擊的能力,卻終究是個情感匮乏的失敗者,變成這樣也不是他的錯......

可是,他和維塔之間的事情,終究是他做錯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信任對方,實際上卻并沒有,他只是一味的随着自己的想法和心情,讓維塔來維塔的所作所為承擔後果。

沈長聿徹徹底底的意識到了他的錯誤,他将維塔傷害的太深了。

維塔話中的絕望令他膽戰心驚,沈長聿憋着一口氣,等着回應。

他紅色的灰暗的視野中,那道低落的身影陡然擡頭,就像第一次相見時的那樣,緊緊的抱住了他,沒有實體的身體散發着滾燙的熱度,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從過去到現在,維塔一直等待着的,便是接納和認可,他想要永永遠遠的守着這道他一直追逐着的白色,即便是那樣漫長的歲月流逝,那樣痛苦的煎熬抉擇和放棄,變得更像一個人的他明白要怎麽樣才能做到他想要做的。

示弱,眼淚,僞裝,他将自己擺在一個弱勢的地位,他也非常清楚這些對于沈長聿而言是難以抗拒的他的弱點,所有血徒的狡詐和殘酷都來自于他,他本就是最精通這些的。

而維塔知道,讓長聿信任他并不是傷害他的事情,所以他從不會給自己留後路。

就像這一刻,他知道他該做出些反應了,像珍寶失而複得一樣,他抱着沈長聿就像抱着他的全世界。

一切如他所願。

他們是彼此需要的,撇開所有誤會和分歧,他們是最适合對方的。

沈長聿還抱着那一絲歉疚,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有些時候,突然冷靜下來再去回憶之前的事情,總會覺得自己發揮的不夠好,他可以這樣,可以那樣,總歸要比之前來的好。

這會,歉疚和悔意充斥着他的心,四年前,他失去意識以後,到他在紅石星蘇醒之前,那段時間他連一絲記憶都沒有。

盡管憑借着曾經的了解他隐約猜測到了他出現在紅石星應該是維塔接住了所謂的荒星計劃,但維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和他共用一具身體又是他不知道的。

沈長聿好一會才問道:“你的身體……怎麽回事?”

那些他們之間的分歧和似乎還在,又似乎都已經解決了,沈長聿還是被那種情緒左右着,說話都不敢大聲,完全沒有底氣。

維塔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片刻以後抵着沈長聿的額頭閉上了眼睛。

千言萬語比不過親眼所見,他再一次向沈長聿共享了他的記憶,連帶着他的那些小心思也一起,一覽無遺。

這一次,他一定會把他的長聿牢牢的抓在手中。

而他也的确成功了。

廢墟上,除了他們兩個沒有任何的人,唯獨一只獅子趴在遙遠的地面上安靜等待,高空的風中只有沈長聿愧疚的眼淚和火熱的吻。

“回到我的身體裏來吧,維塔。”

“好。”

作者有話要說:  給我家倉鼠做輔食去了,估計會很忙,所以稍微少了些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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