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吓死鬼》16 暴怒的沈墨遙
格雷沒有阻礙沈墨遙在他的宅子裏掘地三尺要掘出陳郁書, 等到整個莊園鬧鬼的動靜平息下來,他知道時機到了,不緊不慢地往沈墨遙呆着的地方走過去。
他在一樓隐蔽的儲藏室門前站定, 假模假樣地對着門敲了三下:“我進來了?”
裏面沒有人回答。
格雷擰動門把手, 為了防止沈墨遙做出不可控的發瘋行為, 格雷沒有貿然進入,他在門口等了幾秒, 房中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他完全拉開大門, 大鐘一樣的身體嚴嚴實實地堵在了門框中。
燈自動亮起, 牆角蜷縮着一個人形, 沈墨遙和身旁的白骨坐在一起, 到這個份上,他好像什麽都不怕了。
格雷試探地走了兩步,沈墨遙還是沒反應, 如此才放心地靠近過來, 他在沈墨遙身前蹲下來:“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沈墨遙看起來相當狼狽,頭發亂糟糟的,發絲裏摻了不少灰塵,稍微動一動,就會揚塵無數,衣服完全髒掉了,格雷注意到沈墨遙身上沾了不少泥土,恐怕在他花園裏也翻找過。
尤其是這雙傷痕累累的手,指尖堪稱血肉模糊。
格雷蹙起眉, 他認為沈墨遙已經把力氣耗光了, 嘗試去拉起沈墨遙, 沒想到沈墨遙反手揪住他的手腕,另只手揪住他的領口,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惡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
沈墨遙那副小白兔的樣子完全消散,眼睛血紅着,看起來能吃人,格雷有點驚訝,但旋即微笑起來:“他把你教得跟他一個樣。”
沈墨遙不理會格雷的垃圾話,他抵着格雷的胸口,聲音沙啞:“他在哪?這裏應該是他最後呆過的地方。”
格雷不說話。
沈墨遙還想說什麽,格雷的手指又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的黑色風衣鼓動起來,沈墨遙感覺不太對勁,他保持冷靜,想看看格雷能幹出什麽,很快,沈墨遙耳邊充斥着翅膀拍打的聲音,和之前遭遇的那群蝙蝠不同,這一次有着羽毛摩擦的聲音。
沈墨遙立刻想起窗臺上撿到的黑色鴉羽。
沈墨遙皺起眉,他往格雷身上看去,才反應過來症結所在——格雷并沒有長出翅膀,而是在他脖子以下、始終被黑色風衣包裹着的身體,變成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烏鴉。
拼湊出整個人形的黑鳥一哄而起,撞在沈墨遙身上,它們盤旋着,啊啊地尖叫着,形成一股強大的氣流,将沈墨遙卷進了黑色的旋渦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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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遙頓時明白過來,在那個樓梯口,陳郁書是被格雷弄走的,他撿到黑羽就是從格雷身上掉下的證據。
沈墨遙不知道格雷要把自己帶到什麽地方,他也不是很在乎,格雷完全失去了人形,只有烏鴉,大堆的烏鴉,沈墨遙聽到窗扇被沖開時發出的巨響,鴉羽做成的旋渦卷着他破窗而入,沈墨遙感覺到自己扔到一處柔軟的地方,身體還彈動了好幾下。
這股烏鴉狂潮終于止息,他被扔在床上。
格雷就壓在他身上,抓着他的手腕。
格雷歪了歪腦袋,他的眼珠缺少眼白,兩個眼瞳全部漆黑,歪頭的動作跟鳥沒兩樣,在沈墨遙身上來來回回地打量着,露出一種好奇的神色。
“你那天晚上在跟他做什麽?”
沈墨遙滿腔怒火,心底裏挂念着陳郁書,害怕陳郁書受一點傷,沈墨遙的膽小和羞赧都沒有了,冷笑着,一字一頓:“我在跟他上床。”
現在撕破臉皮,沈墨遙無所謂矜持,矜持是給他喜歡的人表現的,格雷身上的羽毛傾瀉而下,漸漸把沈墨遙的身體全部擁住。
格雷将身體俯得更低一些,沈墨遙涼飕飕的香氣就撲在他面上,格雷嗅了嗅,眼睛還是一對漆黑的烏鴉眼,之前扮作人樣,格雷很貴族,彬彬有禮,現在則褪掉僞裝,完全暴露本性——是一個非人類的、好奇的烏鴉。
沈墨遙譏諷的笑意越來越濃重,也不說話,格雷想用拇指撫平沈墨遙的笑意,他喜歡看沈墨遙笑,但是不是這種皮笑肉不笑。
“你到底在笑什麽?”
格雷的拇指被一些青色的手指折開了,沈墨遙笑出了聲:“我在笑你啊,你到底怎麽想的?你看不出我得不到他,就會殺掉你的嗎?!”
格雷有點錯愕,沈墨遙在陳郁書身邊一直是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讓格雷一開始就對沈墨遙有了一種徹頭徹尾的誤解。
如今經過沈墨遙提醒,他有點茅塞頓開的感覺,沈墨遙和陳郁書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原來一直都是沈墨遙在占有陳郁書,他的占有欲不亞于陳郁書的醋勁,一旦誰想把陳郁書從他身邊分開,他就會發狂。
格雷喉嚨裏發出卡住的聲音,他一點一點坐起身,脖子上被一雙泛青的手指死死地掐着,沈墨遙表情開始猙獰,每個字都因為發怒而顫栗:“他在哪?陳郁書在哪裏?!”
陳郁書被一大群突然冒出來的烏鴉一瞬間卷出窗外,他知道如果不立刻做出對策,自己要麽被丢進荒山野嶺,要麽被弄到高空墜下去。
第一種是慢慢死,第二種是直接斃命。
他不能把主動權全部交給這群烏鴉,否則他就和一塊豬肉一樣,任由它們的意願處置。
陳郁書強壓着失重帶給腹部的酸麻感,他掏出打火機,對着幾只拍打翅膀的小畜生點火,那羽毛一下撩起火,因為連番撲打,反而把這火勢加劇,烏鴉陷入恐慌,扯着嗓子發出此起彼伏的大叫。
這群烏鴉聚集起來像黑色的狂風,好似勢不可擋,于是陳郁書選擇“逐個擊潰”,他的體型對于每一只烏鴉來說都像巨人,鳥抓更不能和他的手掌相提并論,陳郁書飛速地在鳥群裏一手抓住一個倒黴蛋,如此用力捏爛,捏扁胸腹,扭斷脖子。
黑風刮過的路面上,掉下七零八落的烏鴉屍體。
陳郁書的兇殘行為完全讓這群鳥亂了陣腳,只是卷着他飛了一小段距離,就匆匆丢下陳郁書,四散奔逃,一起沖向古宅的方向。
陳郁書在地面上滾了幾圈,他爬起身,身上全是刮傷,陳郁書立刻檢查四肢,沒有扭傷,更沒有骨折——完全沒有傷及要害。
他脫掉外套以便行動方便,再觀察四周,原來被丢進了樹林,陳郁書看起來有些狼狽,不過臉上可是一點受挫都沒有,反而興奮滿滿。
上山跟着玄門生活的日子完全沒有白費,他的體魄強過常人。
陳郁書掏出手機,調出指南針,朝着東南方向行進。
沒有人可以弄開他和沈墨遙。
陳郁書聽到幾聲狼嘯,就在身邊不遠處——原來在這等着他。
如果剛剛不弄死一群烏鴉,恐怕現在要麽被它們丢下去摔成肉醬,要麽已經躺在了狼窩。
陳郁書把腳步放輕,撿了一塊成人頭顱大小的岩石,這種重量對于普通人來說,抱着都很艱難,但是陳郁書提在手裏卻顯得稀松平常,好像是片場裏的泡沫道具。
他的手指插進岩石之中,并沒有打算繞開這群虛張聲勢的狼嚎聲。
陳郁書腳步聲微不可察,奔着狼群走去。
沈墨遙掐着格雷的脖子,一口氣将他沉重的身體撞擊在牆壁上,烏黑色的羽毛大堆大堆地散落下來,格雷閉緊嘴盯着沈墨遙看,并不告訴他陳郁書的下落。
沈墨遙又将他撞向了另一面牆,格雷的風衣被撞開,露出裏面一大片黑乎乎被燒焦的部分,是陳郁書的傑作。
屋子裏的家具開始微微地顫動,吊燈在天花板上搖擺着,連接着天花板的金屬在嘎吱作響。
緊接着,整個宅子開始顫抖,桌面上的擺件全部被震落到地面,凡是易碎品都摔了個稀裏嘩啦,粉碎一地,那些女傭的尖笑聲又響徹古宅的每一個廊道,這回她們笑的可不是陳郁書和沈墨遙亂發狗糧,而是在笑自己頤指氣使的主人格雷。
女傭們嘲笑起格雷來,那笑聲裏的惡意和幸災樂禍,比起嘲笑任何東西都要厲害!
沈墨遙掐着格雷,撞開了大門,撞進了過道,将格雷撞在任何一面堅固的牆壁上,每撞擊一次,就像引發一次小型地震,讓古宅裏的一切變得搖搖欲墜。
到處的天花板都在降下灰塵,摻着格雷被沈墨遙摧殘出的密密麻麻的黑羽,古宅裏正在下一場烏鴉之雨。
格雷被沈墨遙攥在手裏,就像個破爛的大號傀儡,他身體上的羽毛不斷流瀉着,沈墨遙對周遭一切置若罔聞,血紅的眼睛死死盯着格雷的臉:
“你不告訴我,我就把你的房子一間一間毀掉,他不在的地方,也沒有存在的必要,如果我找到他,你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格雷翹起嘴角,在這種情況之下,他還是保持着慢條斯理,某些方面來說,他确實有膽觊觎沈墨遙。
格雷張開口,嘴裏也飄散出大堆大堆的黑色羽毛,恐怕這是內髒受傷的跡象:“那你毀掉好了,不知道到時候會有多少鬼魂被你放出來?一千個?一萬個?這棟宅子存在了幾個世紀,就吃了幾個世紀的人,身體裏囚禁着多少亡靈,我自己都不清楚。”
沈墨遙已經陷入盛怒之中,讓他無法恢複理智,和陳郁書談戀愛,沈墨遙會變成全新的模樣,那麽現在因為陳郁書而陷入狂怒,沈墨遙就變成了一個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人。
沈墨遙的破壞力驚人,已經有些房間開始坍塌了。
女傭的尖笑聲變得更大更刺耳,吃瓜不怕熱鬧——連死都不怕!精神可嘉。
格雷甚至期待着沈墨遙弄爛這個古堡形狀的怪物,他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你喜歡這麽幹,我沒意見,反正,最後我們會被埋在一起吧?”
沈墨遙心裏覺得陳郁書大概率是沒了,他根本嗅不到他的活人氣息,陳郁書可是從窗臺被卷走的,摔都可以摔死幾回,沈墨遙的眼睛越來越紅,原本濕漉無害如食草動物一樣的眼眸,此時卻從眼角處擠出兩道血淚來,真是一種绮麗的驚悚。
沈墨遙定定地說:“我要拉你們陪葬。”
踢裏哐啷的,格雷被沈墨遙掐着脖子滾下樓梯,樓梯上鋪着的華美地毯全被烏黑的血液和烏黑的羽毛玷污,他們一齊栽倒地上,沈墨遙還是沒有松手,格雷脖頸上的指印不止是發青了,而被沈墨遙掐出血痕,從他的肌理裏,竟透出會讓人密集恐懼的羽根來。
整個宅子都在轟隆作響,牆體搖晃,家具翻倒,挂畫全部摔在地上,地面上布滿了碎裂的玻璃。
樹林裏,一群成年狼屍橫七豎八,一半的腦袋都被石頭砸出腦漿。
另一半卻是被劍刺傷的。
陳郁書顯然沒帶這麽中二的武器,利器也不可能過機場的安檢。
居然是用桃木劍斬死的。
陳郁書身旁跟着幾個蓄發的人,他們開口時,口中的蜀音讓人心生親切,為首拿着一只羅盤,這只羅盤相當古舊,好些地方鏽跡斑斑,但是它身上所蘊含的靈氣和陰氣,說明它不凡的身份。
這些道人就是用這個老家夥找到的陳郁書。
陳郁書看到自己的外援到了,心裏的石頭完全落地,他問拿羅盤的大師兄:“你們應該在樹林裏找了很久吧?”
大師兄白了他一眼:“胡說八道,這是龍獅山的寶器,老祖宗流傳的東西,拿着它,不出十分鐘就找準路了。”
陳郁書不大理解,玄學功夫上,他是比不上這些有童子功的道人。
“不出十分鐘就找過來,那你們怎麽還晚了一天?”
“呵呵,坐飛機不要時間?道家都是清修,我們急着救你,光機票都花了一大筆!”
所以說沈墨遙說的禦劍飛行純屬扯淡。
道士出國也是要坐飛機的。
陳郁書笑了一下:“我報銷,順便給師父再翻修一下大殿,行不行?”
“嗯,勉強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