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複健
現在是周日早上八點三十分。我站在康複中心的大門口,一個人傻愣愣地發呆。我知道我是來得稍微早了點兒,但我只是單純地害怕遲到,才幹脆提早了半個小時。
昨晚我一直對着衛東的照片反思,對于第二天可能發生的情形,我仔細考慮了各種版本的結果,其實不外乎兩種:他不來,或者他來了。無論哪一種,都可能令人尴尬。
他要是來了,我怎麽辦,真的陪着他複健麽?昨天我是這樣說來着,可要真的這樣做……怕是不合适吧。
他要是不來呢,是不是更糟?到時候我該另想辦法勸說他麽?他還會再聽我的勸麽?或者幹脆撒手不管,再也不過問他的事?我做得到麽?
看看表,九點。當然我并不指望他能那麽準時。站累了,換了個姿勢接着站,任自己繼續神游。
我覺得自己的勸說方法有點差勁,怎麽看都像是在耍賴。他不願意的事,又何必硬逼着他做?我是他什麽人,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站在康複中心的大門口,看着不少人進進出出,大多數人看上去都很健康,估計是病人家屬。有時也有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或是自己拄着雙拐艱難行走的。每每看到這類病人,我就下意識地想要多看幾眼,卻又不好意思,只好匆匆地瞟一眼,便轉移了視線。
陳莫,他能夠重新站起來麽?
九點半。距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遲到是正常的,雖然在我的記憶中他從未遲到過。他總是準時地依約出現,既不像我總是提前半小時,也不像衛東那樣老是遲到。
唉,他曾經是一個多麽精致的人啊,如今卻被命運傷得千瘡百孔。他是越來越會隐瞞自己的感情了,自從那次在醫院的歇斯底裏之後,我有多久沒見過他流淚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是有點內向,但并不孤僻,他總是很溫和地對朋友敞開心扉,他從不需要作僞的假面具。不,他不應該不流淚。即便被認為是脆弱也好,我寧願他像那次一樣哭出來。哭出來,把他的包袱甩掉!
十點。我的腳站麻了,腰站酸了,我機械地在一處花壇邊坐了下來。
怎麽辦?我真的要在這裏等他麽?該等到什麽時候才走呢?他竟敢真的不來?他好意思!……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急忙掏出它。我就知道是陳莫。
“喂?”
對方沉默了一秒鐘。“你在哪兒?”
我老老實實回答:“康複中心大門口。”
“你還真去了!”語氣有點譏诮。
“你說呢。”我有點不高興,冷淡地反問一句。
“你走吧,我不會去的。”語氣生硬。說完像是要挂電話。
我急忙叫住他:“喂!”
“啊?”
我立刻按下了挂斷鍵。我什麽也不想多說了,該說的昨天都說了。他真的不來,他真的好意思!也說不上是失望還是生氣還是委屈,情緒有點混亂。他不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我還要再等下去麽?我不知道該不該立刻回家去好好地睡上一覺,可現在的我真的沒什麽心思去睡覺,我好像有點失去了氣力似的,動也不想動,只想坐在花壇邊,一直坐着。幹脆就這麽坐着好了,一直坐到肚子餓了為止。
胡思亂想的時候,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有人喊我,一擡頭,是陳叔叔推着陳莫的輪椅向我走過來。我愣了大約一個世紀,然後從花壇上跳了起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渾身僵硬,大概是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了。
“陳叔叔。”我招呼道。
陳叔叔笑着應了一聲。“陳莫說跟你約好了,你等多久了?”
我看看陳莫,他坐在輪椅上,滿臉的不快,也不正眼看我,好像我欠他錢似的。我抑制住踹他一腳的沖動,看了看表,十點半。“還好,不是很久。”
陳莫皺了皺眉,并沒開口。陳叔叔又說:“他忽然說要來這裏,我還吓了一跳。走吧。”說着要往門裏走。
我有點愣神,順口說道:“不了……我該走了。”
陳叔叔有點驚訝。“啊?你們不是約好了陪他複健麽?”
我還沒回答,沉默先生先開口了:“沒有約好,是她自作主張。”
陳叔叔瞧了我一眼,看樣子已經猜到幾分。“沒關系啊,小娜你也來吧。”
我又有點愣神,也沒多想,仍是順口答道:“那……也好。”
陳莫的臉色更加陰沉,但我盡量假裝沒注意,只管跟在陳叔叔身側一同走進康複中心的大門。我承認我是有些好奇的,我想知道複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進了康複中心的物理治療樓,陳叔叔去找負責陳莫的醫生,剩下我倆等在走廊上。陳莫忽然用他烏黑的眼珠子瞪着我,說:“你挂我電話。”
我眨眨眼,不知如何回答。
“秦小娜,你究竟哪根神經搭錯線了!”他惡狠狠地低聲罵道。
是啊,我究竟哪根神經搭錯線了?我也好想問問我自己。
康複運動理療室的房間很大,裏面擺放着各種理療器械,乍看之下有點像普通的健身室,只是氣氛完全不同。這裏很安靜,雖然有不少病人在家人的陪伴和複健師的幫助下進行複原治療,但幾乎聽不到太大的說話聲,所有人都是輕聲細語,一種醫院特有的氛圍。我在想我大概是這裏唯一無事可做的人了,我實在不應該就這麽站着,好像是來這裏參觀似的。我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眼光只集中到理療室一側。
一位年輕的康複理療師正在那裏幫陳莫進行複健前的預備活動,按摩、活動關節什麽的,陳叔叔在一旁協助。那個理療師好像偶爾也詢問些什麽,我離得遠聽不清楚,但看得出都是陳叔叔在回答,陳莫幾乎沒開過口。要是我沒看錯,對于複健一事熱情高漲的只有站着的那兩個人,至于當事人本身,倒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只任由他們擺弄,還時不時地皺皺眉流露出厭煩的神情,好像複健是他們的事而不是他的一樣。我在心裏嘆了口氣,就他這個樣子,複健究竟會不會有效果都不好說。看來我低估了他對康複治療的抵觸心理,我就不明白了,他究竟為什麽要鬧別扭?積極配合治療不好嗎?
理療師開始讓陳莫使用一些簡單的器械,幫助他鍛煉上肢力量。陳莫心不甘情不願地勉強配合,不一會兒就顯出累得要命的樣子。大概是治療時間相距太久,他的身體跟不上進度吧。我望着他,就看見他一張臉拉得老長,忽然拿眼睛瞟我一眼,又移開了視線。我也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眼神,假裝不經意地望向別人。
忽然有點明白了,陳莫一定不願被別人看到他這個樣子——這種拼命抓住希望的尾巴卻又不知希望何在的樣子——這種絕望的樣子。我實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
正在考慮離開的時候,那位年輕的理療師走到我身邊的飲水機旁倒水喝。我看他累得滿頭是汗,絲毫不比陳莫輕松,便不由地站起身來沖他點點頭。他沖我一笑,喝了口水,開口問道:“你是陳莫的家屬?”
我應該不算他的家屬吧。不過我還是點點頭。“嗯。你辛苦了。”
“沒事,陳莫還算配合了,我遇到過更難纏的病人。”他哈哈一笑。
我很喜歡他爽快的說話方式,忍不住多問幾句:“他的情況怎麽樣了?”
“一般吧,他的複原治療一直斷斷續續的,我也很難掌握他的情況。要是一開始能堅持複健就好了。”
“那他……他還站得起來麽?”我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對方收斂了笑意,“這個,不好說。就他的情況來看——難。”我的心往下一沉。又聽他接着說:“現在他的雙腿完全無力,再加上神經損傷和感覺障礙,想要直立行走幾乎是不可能的。況且他連基本的上肢肌肉力量都還沒完全恢複,剛剛的複原訓練只是針對他的上肢進行的,用來幫助他盡快适應現在的狀況,盡快學會獨立生活。”
獨立?我有些疑惑,像他現在這樣,有可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嗎?我說出了我的疑問,理療師答道:“當然可以了,有許多殘疾人都是獨自生活的,并且将自己照顧得很好。”
初聽“殘疾人”這三個字,我的內心不自然地顫抖了一下。我想這是我一直避免接觸的話題。殘疾,陳莫是一個殘疾人……我感到心中發冷。連我都無法接受的詞彙,那陳莫豈不是更加難以面對?
但這個詞從年輕的理療師口中說出卻是那樣自然,是不是他已經見得太多呢……
“一會兒要進行平衡訓練,你也可以過來幫一把。”年輕的理療師又說。
“平衡訓練?”
“對。他坐着的時間太久了,站立時的平衡感無法掌握,要讓他慢慢習慣直立的感覺,然後才有可能進行站立訓練。”理療師指了指房間另一端看上去像雙杠的器械。“你來嗎?”
“呃?噢……”我回過神來,搖搖頭,“不了。”
“呵呵,不用不好意思,多了解一些複健方面的事情,平常也用得上。”他笑道。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他把我當成陳莫的女朋友了。我立刻平淡地回答:“我幫不上什麽忙。”
對方愣了下,看他的表情,應該從我四平八穩的措辭中聽出否定的含義了。他沒再說什麽,只是沖我笑笑,便跑回陳莫身邊去了。
那邊廂,陳莫早就停下了練習,正沒什麽精神地和陳叔叔說着話。看到理療師跑回他身邊,他又皺起了眉。這個曾經好脾氣的陳莫啊,我心想,他今天要把他一輩子的眉頭都皺光了。我其實很想走過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問問他的情況,可卻挪不動步子。陳莫忽然又盯了我一眼,明顯不高興的神情。
我想我真的該走了,可心裏卻猶豫得要死。我想起剛剛那個理療師說的話,多了解一些複健方面的事情平常用得上。在書店的時候常常在他身邊的就是我,我确實應該多了解一些。我的确想要多了解一些。
于是我又在原處坐下了,也不去管對面一臉陰沉的某人。
理療師和陳叔叔将陳莫的輪椅推到雙杠中間,陳莫伸手抓住雙杠,一使勁,撐住雙杠立了起來。陳叔叔将輪椅推開,理療師在一旁扶着他穩住他的身子。開始時陳莫的臉色有些蒼白,他閉上眼睛定了定神。我猜可能是因為坐得太久,突然直立的姿勢會讓他頭暈吧。不過很快,他睜開了眼,臉色逐漸漲紅,雙臂也開始顫抖,他的雙腿沒有力量,完全是靠雙臂支撐身體。他咬牙堅持了一會兒,終于不支地癱軟下來。理療師及時抱住了他,陳叔叔将輪椅推了過來。他坐回輪椅裏,氣喘籲籲地抹着汗。
他看起來很累。連我這旁觀者看着都覺得累,更別說陳莫。我并不是沒見過陳莫這麽辛苦的樣子,可每一次見到依然會心裏不舒服。我知道他的病情,我也見過他病倒,可我還是無法習慣。話說回來,我并不是他的家人,我和陳莫相處的時間其實并不多,也就是周末在書店的那兩天,而且他總是呆不長,畢竟他的身體不方便。我不知道他在家是怎麽過活的,由他的爸爸抱過來抱過去的嗎?很難想象……
我知道陳叔叔原本在外頭做點小生意,多年下來有了些積蓄,也虧得如此,後來才不必為高昂的醫療費發愁。車禍以後陳叔叔便停下了一切生意,陳莫的媽媽也提前退休,留在家中一心一意照顧兒子。是不是因為父母的目光過于關切,反而讓陳莫變得消極呢?是不是在最心疼自己的人面前,便做不出堅強的姿态呢?他是在一邊抗拒着,一邊接受着別人的幫助。
我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訓練還在繼續,陳莫重複着在雙杠上支撐身體的動作。每次坐回輪椅時他都像洩了氣似的放松身體,而我也跟着如釋重負地松一口氣。陳叔叔幫不上什麽忙,只能站在一旁照看,防止他跌倒。而那個年輕的理療師似乎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只是耐心地等待他的下一次嘗試。
他又試着伸手抓住雙杠。我心裏不由自主地一縮,急忙站起身來,走出房間。
理療室門外,我背靠着雪白的牆壁發愣。我呆不下去了,看到他那個樣子我心裏難受。可我又不想走,所以只能走出來呆在看不到他的地方。複健确實不好受,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我。我開始後悔來這裏了,我什麽忙也幫不上,只是令他難堪罷了。
就這樣呆站了好一會兒,理療室的門忽然開了,那個年輕的理療師探身看到了我。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他扭頭對着屋內大聲說了一句:“她在門口。”說着轉回頭來朝我一笑,“你在幹嗎呢?他還以為你走了。”
我有點驚訝,難道陳莫還會讓人出來找我?“我出來透透氣。”說着探頭朝門裏看了一眼,剛才理療師喊的那一嗓子效果明顯,房間裏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轉頭看看我們,或是看看坐在輪椅上的陳莫。陳莫有點尴尬,他将注意力集中到雙杠上,似乎沒有在意其他事。從他的表情我看不出他的意思,他是希望我快點走呢,還是希望我還沒走。
“不進來麽?”理療師好脾氣地問。
“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
“你不在裏邊坐着,陳莫好像有點分心噢。”理療師笑道。
“呃?”我還沒來得及表示錯愕,陳叔叔也走了過來。
“小娜,你要走麽?”陳叔叔問,“先別走了,陳莫他媽媽一會兒也要過來,一起吃中飯吧。”
“不用了……”我正想禮貌地拒絕,誰知一眼瞥見理療室裏,陳莫靠雙杠支撐起身體,卻忽然間失去了平衡。
緊接着就是其他人的驚呼聲。陳莫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輪椅旁。
我下意識地跟着理療師和陳叔叔跑了過去,卻又在快要接近他時适時地退了回來。事實證明我及時恢複理智的正确性,他揮開了所有試圖扶起他的援手,艱難地自己撐起身體坐了起來。理療師想要将他扶上輪椅,也被他拒絕了。他費了半天勁,總算勉強把自己弄了上去,他的胳膊已經沒什麽剩餘的力氣,直累得滿頭大汗,吃力地喘着氣,模樣很是狼狽。
室內的氣氛很快恢複如初,某個病人摔倒個一兩次在康複中心原本就是常有的事。理療師卷起陳莫的褲腿和衣袖仔細檢查,想看看有沒有哪裏摔傷碰壞。
“我沒事。”陳莫總算開了金口,說着轉動輪椅退開了一點。他的面色變得蒼白,看得出是在勉強控制情緒。
這不是第一次看到他摔倒了,但這一次和前幾次不同,這一次他不是那個等着別人幫忙的病人,而是一個正在努力試圖恢複健康的人。然而他卻在衆目睽睽之下摔倒了,還得接受別人的同情和幫助,這種滋味真是不好受。
我心裏難受,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默不做聲。理療師好像有點內疚沒有照看好自己的病人,他抱歉地說:“怪我太着急,讓你累着了。”陳莫只是搖搖頭,沒說話。
康複訓練總算結束了。中午,陳莫的媽媽也來到康複中心,她見到我很高興,想是因為我說服了她兒子來進行複健,硬拉着我和他們一起吃中飯。我推托不過,只好跟着他們一起去了康複中心的餐廳。餐桌上,莫阿姨一直不停地問東問西,想要知道上午的情況,見陳莫不怎麽回答,陳叔叔只埋頭吃飯,她便來問我。我能怎麽說呢,又不能告訴她陳莫摔倒了,只好勉強應付了幾句。
吃完中飯,陳叔叔本想稍事休息之後送陳莫去做康複按摩,半道上卻接到康複中心負責陳莫的醫生打來的電話,請他們去辦公室說是要談談陳莫的情況。陳叔叔和莫阿姨急忙一道趕過去,剩下我和陳莫在休息室裏等待他的理療師。
我們之間還是那樣靜默無語,聊天都聊不起來。他的眼神望向窗外,飄得老遠,不知在想什麽;而我則在想,不知道醫生會對他的父母說些什麽。過了一會兒,他好像有些不适地動了動身體,然後整個人歪向一邊,靠着輪椅一側的扶手。
“怎麽了?”我忙問。
他沒回答,只用手掐了掐腰。我吓了一跳,他又不舒服麽?難道是剛才摔到了?他為什麽不說!
“不舒服?”我問他,猶豫着要不要上前扶他。
他卻籲了一口氣,“沒有,就是累了。”
“累了可別硬撐着。”我多了一句嘴。
他不快地皺皺眉,“複健就是這麽累的,你不知道?”
他話裏帶刺,讓我有點不爽。我忍不住又多嘴:“抱歉了,讓你受累!”
他露出被激怒的表情:“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盡量放緩語氣,但不是很成功。
他好像生氣了,“秦小娜,你就不能別管我!”
“我是不想管呢!”我回敬道。然後猛然發現這樣的對話好像曾經發生過。可笑的是,雖然一直說不想管他,我卻一直在插手在過問。我多管閑事,是我錯了——我嚴重地發現這一點:是我錯了?!
要不是那個年輕的理療師忽然走進休息室,這段令人難堪的對話很可能還會升級。他笑着跟我們打招呼,又關心地詢問陳莫的情況。可能看我們之間的氣氛有點不對勁,他還努力地講了幾句玩笑話。陳莫雖然還是拉着臉,我卻被那個年輕人逗樂了,那一下我真的挺感激這個年輕人的體貼。
理療師送陳莫去按摩,我沒有跟去。我想在休息室好好地思考一下,腦子裏卻始終一團漿糊。一向好脾氣的陳莫生氣了,一向漠然的我居然也會故意說些難聽話去惹他。這究竟是怎麽了?真的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勸他來複健麽?
沒多久陳叔叔和莫阿姨回來了,莫阿姨的眼圈有點紅,像是哭過,看來醫生多半沒說什麽好的,我就沒敢問。莫阿姨去陪陳莫,陳叔叔則在我身旁坐下。
“小娜,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看陳叔叔說得鄭重其事,我倒不好意思了,忙說不用。卻聽他長嘆了一聲。
“陳叔叔,醫生……怎麽說?”我小心地問。
陳叔叔濃眉緊鎖的樣子和他的兒子很像。“陳莫的康複效果不太好,醫生建議複健的事最好暫時停一停。”
“啊?”我吃了一驚。暫停複健?那陳莫他……
“醫生說,陳莫的情緒不穩定,會影響複健效果,把自己搞得太辛苦劃不來,不如暫停一陣,先好好休養,把心态調整好再說。”
“可是……好不容易勸他來了,又要停下……”
“也不用完全停下,一些簡單的康複治療還是會進行的。”
我也忍不住皺眉了,抱着希望前來,卻被告知再等等吧,不知陳莫知道了會是怎樣的心情。而且,我想我真是白得罪他了!
或許是我的表情洩露了我的心思,陳叔叔說:“那孩子越來越任性了,還多虧有你幫忙。”
我搖搖頭,不知說什麽好。或許我不是在幫忙,或許我是在傷害他。可是……
我沒力氣想下去了,也不想說話。我和陳莫的父親就那樣安靜地坐着,等着陳莫和他母親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段寫得有點亂,大家湊合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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