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7
夜幕降臨,牛一百家的荒地上燃起了篝火。
縱目遠眺,方圓幾裏只有此處亮起火光點燃燈火,再遠處的牛頭村黑漆漆一大片,絲毫不見亮光,仿佛蒼茫夜色中只剩下他們這小小的十二人。
野外靜谧得連蟲子鳥雀的鳴聲都沒有,只有圍在篝火旁的十二個玩家故意壓低的竊竊交談聲。
原來是他們趁着小怪還沒發起夜晚第一波攻擊之前,撿了野外散落的大石頭,搭了個簡易粗糙的竈臺,竈臺上面放了一塊平整的岩板當作鍋。
他們将獵到的獵物開膛破肚,處理幹淨後放到竈臺上烤至七八分熟,表皮微微金黃發焦,肉塊的油脂流出,肉香飄散十裏。
“肉質鮮嫩不柴,可惜啊,沒有調料。”一邊品嘗着烤肉,吃得滿嘴流油,龍騰開玩笑道:“看來下回再進副本得随身攜帶調料才行了。”
衆人哄笑:“那騰哥以後就得負責做飯了,十二人份的調料你可得帶足咯。”
小怪說不準什麽時候出現,衆人默契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沒一會兒,岩板上的烤肉徹底被衆人瓜分完畢。
“好了,現在抓緊時間來說一下今天的情況。我們彙總一下,看能不能得到些什麽有用的信息。”虎躍很快回歸正題,他環顧一周,點了自家兄弟,“龍騰你們那一組誰來說說。”
龍騰掃了一眼隊裏的人,兩個還在抓緊時間進食,剩下一個則是悶罐子,一整天下來沒見他出過聲。
他只好自己出馬,低聲道:“情況是這樣的。我們這一組從另外一個方向進了牛頭村,然後遇上了幾個牛頭村村民。嗯……村民叫牛大,他的兄弟叫牛二,兩人給我們大致說了一下牛頭村的歷史。”
“數百年前牛頭村還不叫牛頭村,有一回村裏逢大旱,近半年不曾下過半滴雨,河流幹涸,那時土地幹裂作物枯萎,牛頭村人人挖草根吃樹皮,甚至易子而食。”
“後來牛神降臨,他們牛頭村受牛神庇護,此後風調雨順,一直繁盛至今。牛神成了牛頭村的守護神,牛頭村也因此而得名牛頭村。”
“然而近些年來,牛神的庇佑漸漸失效,村裏屢次遭旱情發洪災,不再有往日風調雨順的好時光。直到這回新任族長上位後,牛神恩澤重歸,牛頭村自此風調雨順,村民安居樂業。”
“他們都認為牛族長是那個真正受到牛神眷顧的忠誠信徒,帶領他們過上了好日子。因此牛頭村村民對這位新上任的牛族長特別愛戴,言語間皆是對他的維護和推崇。”
當時他們四個玩家聽的是牛頭村的來歷,那是一段一段比裹腳布還長還臭的老故事,從牛頭村祖上數不清的祖宗十八代開始講起,聽得他們幾人昏昏欲睡。
然而牛大牛二兩兄弟硬是纏着他們,不聽完故事不讓離開。他們只好耐着性子聽完了整段故事,萬萬沒猜到後面牛頭村竟然還出了這麽一位大有來頭的新族長。
或許這後頭的故事才是破局的關鍵所在。
這會兒時間緊迫,龍騰絞盡腦汁硬生生縮短了牛頭村數百年的來歷,簡明扼要地複述一遍,特別提到了後頭這段重要故事。
龍騰:“哦,對了。他們好像還有號人物,好像叫什麽牛祭祀來着。”
“我們也進了牛頭村,遇到了幾位牛頭村村民,他們言語間同樣對這位新族長很是維護。這麽說來牛族長和牛祭祀在牛頭村裏都是地位不一般的人物。”
虎躍沉思停頓片刻,繼續說道:“之後我們找到了牛族長的家,進去拜訪了這位牛族長。我自稱來自牛頭村外面,誤入了牛頭村,和幾位同伴失散了,請他幫忙找同伴以及告知我們離開牛頭村的辦法。”
“随後牛族長帶我們找到了牛頭村村口,他們眼中所見的離開牛頭村的道路,在我們幾個看來還是那片蒼茫廣袤的山林。所以我推測,我們和牛頭村村民不一樣。”
他輕飄飄地說出了事實:“我們在擊殺BOSS結束副本前不能離開牛頭村半步。”
這很合理,畢竟是游戲副本,若是能讓玩家離開,夜晚降臨後小怪哪裏還能找得到玩家,玩家直接靠茍就能茍到第四天早上了。
“你們組,誰來說一下?”
随後虎躍将目光放到了元溪他們這四人身上。
我命由我不由天用肩膀推攘了下一旁默默梳理頭緒的元溪,對她努了努嘴,道:“吶,你說。一整天裏你跑得最勤快,你來說吧。”
紅毛少年說話耿直,這麽想的便這麽說了。
其實并沒有要嘲諷她的意思,他的話是不帶惡意或者任何意見的。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衆人的目光便順着紅毛少年的視線轉向了元溪所在。
元溪接收到組員推她出來的意思,倒也不覺得為難,畢竟她确實是跑得最勤、問的最多的那個人,理應更了解情況。
她清了清嗓子,用少女特有的清涼柔和的音調開口,把今天一整天的情況簡明扼要地道來:“我們在牛頭村野外發現了一座祭壇,牛祭祀就住在祭壇外面的院子裏。我們借着向他讨要茶水的名義進了院子。”
“據牛祭祀所說,牛頭村的祭壇和禁地都是不能進的地方,于是我們趁他不注意去了一趟祭壇,但很可惜,裏面什麽也沒有。”
“之後牛祭祀逐客,我們便下山進了牛頭村找到了牛族長的家,遇上了隊長他們,之後便照牛族長的安排,跟着牛管事到了這裏,牛一百的家。”
“我們這邊得到的信息大致有兩個。一個是祭壇和禁地不讓外人進,祭壇我們去探過了,沒有東西,但禁地我們還不清楚在哪裏。另一個則是牛族長與牛祭祀之間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
話音剛落,篝火旁的十二人皆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中。
白天他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把牛頭村從裏到外都給摸了一遍,牛頭村的情況基本都摸清楚了。這很好,只是——
這跟他們通關副本究竟有沒有關聯,這事誰也說不清。
只能說,白天裏牛頭村是他們唯一能夠去探索的地方。除此之外,他們無處可去,更不可能什麽事也不做,幹等着夜晚降臨小怪來襲。
“先這麽着吧,明天白天時候我們再去一探禁地,看看禁地有沒有什麽其他的線索。”
虎躍一錘定音,做下了決定。
明日有了目标,衆人面上仍不見輕松,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還不知道哪個先到來。
在副本裏多活一天,他們就要忍受多一倍的煎熬。
趁着小怪還沒發起第一波襲擊,虎躍便将衆人隊伍重新做了調整,重新分成了四組,把兩名牧師分配到了不同的隊伍中,一組三人,每組負責守衛一個方向,盡量借着栅欄撐過第一個晚上。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元溪和我命由我不由天被分到了同一組。我命由我不由天對她怨言頗多,實在不願再同她一起。
然而向虎躍抗議無效後,他便郁悶地就近找了一塊大石頭屈腿坐下,氣鼓鼓地像一只河豚,瞪着他對面的元溪。
元溪無辜地摸了摸鼻子,低聲嘀咕道:“你再繼續瞪我,就算你瞪出花兒來,那我也改變不了隊長的意思。”
“哼。”我命由我不由天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臂環胸,繼續瞪她。
小孩子完全不願意聽勸,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寵着呗。反正看一看,又不會被看走幾塊肉。
元溪默默嘆了口氣,無奈道:“随你的便。”
他們負責的是西邊的方位,他們三人組裏剩下的那位隊友游戲名叫做來去如風,自打見他起,元溪就沒聽他說過一句話。
來去如風抱着他的盾牌坐在另一塊大石頭上,他一個大高個子單腿支起,身體和腦袋卻全靠在那面沉手的盾牌上,宛若渾身沒有骨頭似的,被他壓在腿下的外袍在夜風中獵獵飛舞。
西邊就這麽兩塊大石頭,全讓那兩個男玩家給占了,絲毫沒有要讓讓隊裏唯一的女玩家的意思。元溪不在意這些,随便找了處草地,抱着她耐久度只剩下一點的藥鋤安靜坐下。
沒辦法,這游戲裏的牧師就是這樣,甚至連手持物也沒有,全靠她意念施法。
不多時,她察覺到一道注視目光,她下意識看向我命由我不由天那邊。
我命由我不由天早就無聊地移開了瞪她的視線,此時正垂頭打量着自己放在身側的大刀。她一看過去,立馬就被他逮住了。
“看我幹嘛!”他摸不着頭腦,很快想起來先前自己瞪她的事,便誤以為她要瞪回去,像發現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稀奇道:“不是吧,我瞪你你還要瞪回來嗎?啧。”
元溪沒理會他,直接找上了場景內的第三人。
那人腦袋懶洋洋趴在盾牌上,一雙黑湛湛的眼睛原先一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在被她發現後便立馬移開了視線,看天看地,甚至看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不看她。
對着這罪魁禍首,元溪沒好氣問道:“來去如風,我臉上有花嗎?”
當事人不說話,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由得嗤道,“你又不是什麽草,怎麽可能開出——”花來。
花字還沒說出來,兩人皆齊齊臉色一變。
來去如風只是微微挺直了腰背,腦袋還是懶洋洋地伏在盾牌上。
元溪和我命由我不由天齊聲高喝:“有動靜!”
只見不遠處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憑空冒出大批大批怪物來,它們頭頂一行“牛頭小怪”小字,正浩浩蕩蕩地往他們的方向來。
與此同時,牛一百家的其他三個方向也都傳來了兵刃相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