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第1章
末世爆發後的藍星夜晚,死寂一片,近處偶有幾聲稀稀疏疏的蟲鳴,遠方時不時傳來凄厲的低吼聲。今天的夜色來得更早,烏雲布滿天空,随狂風翻湧。
許諸擡頭看了眼天色,狹長的瑞鳳眼微微眯起,他坐在副駕駛,随意把玩手中的沙.漠之鷹,轉頭看向一旁的下屬,冷聲吩咐:“找個地方休整。”
由三輛改裝裝甲車組成的車隊停下,三輛裝甲車圍成一個三角形,七八位身着迷彩服,身形高大的男人拿着槍走到三角形裏,點起一把不算大的火堆,在火上架起一口四個拳頭大小的鐵鍋。
鐵鍋沸騰,專為末世研發的高能量營養湯劑翻騰。
“這天氣怪冷的,頭兒,你要不也來碗湯熱乎熱乎?”五大三粗的漢子端起一碗湯,大口喝了半碗,擦了把嘴,意猶未盡對許諸說。
許諸的目光滑過一輛裝甲車後車廂,聽到細小的動靜後,眉心不耐煩的蹙起,沙漠之.鷹在他修長有力的指尖反複被拆卸又被精準的組裝起來。
“噔”,子彈上膛的聲音。
大六咽了口口水,無端打了個寒戰,不敢看許諸,低頭繼續喝湯。
在大雪完全落下來之前,一行人将火把撲滅,各自回到裝甲車上休整。
半夜,許諸靠在主駕駛位上,瑞鳳眼完全融在暗色中一片黑沉,現出少見的戾氣,殷紅到有些妖異的菱形唇半抿。
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在寂靜中響起,身形瘦弱腹部卻微微凸起的男人蹑手蹑腳走到火堆邊上,他警惕地環顧四周,才蹲下身,用手抓起鐵鍋中已經被凍住的殘渣,大口大口咽着。
狂風卷起大雪,凝成千萬道冰刃插進許諸心頭。
沈幸毫不知情,他将凍在一起的殘渣用力咽下肚,露在單薄的毛衣外面的手像是生鏽了,連彎曲的動作都做不到,他又掃視一圈,見沒人發現他,直接将頭埋在鍋裏,像野狗用齒牙啃咬垃圾一樣,用力咬下黏在鍋上的殘渣,再狼吞虎咽吃進肚裏。
腸胃裏一陣刺骨的冷後,熱量從胃裏像絲線般慢慢傳輸到身體其他部位。
Advertisement
但是不夠,沈幸還是餓,他回味着口腔裏的味道,他已經有很久沒吃到這麽高質量的東西了,不知道以後還沒有沒機會吃到。
沈幸像是沙漠中遇到水源的行人,虔誠地跪在雪裏,雙臂環抱着鍋,将頭完全埋在鍋裏,不顧身體覆上一層薄雪。
突然,一道比雪還要冷的聲音傳來:“好吃嗎?”
沈幸的身體被雪凍在原地,他被釘在地上,連發絲都無法動彈。
身體剛剛聚起的熱意瞬間煙消雲散,沈幸低着頭,不住哆嗦,卻不敢擡起頭。
“我問你好吃嗎?”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在他的耳邊響起,一道能把他融化的熱意從他的脖頸擦過,他尖叫一聲,驚恐地擡起頭,看向倚靠在裝甲車車門上的許諸,捂着脖子向後跌坐在雪地裏。
雪還不夠厚,沒有凍住土地,反而将塵土濕潤,濺在身上,讓他破舊的衣服更加不堪入目。
也讓他更加狼狽不堪。
沈幸用另一只手捂住左臉,望着又擡起槍的許諸,尖叫一聲,不斷往後縮,而許諸手裏的槍也随着他的動作慢慢移動,但是不管怎麽移動,幽黑的槍口始終對準他的額頭中央。
他哭着搖頭,面色慘白,放在脖子上的手轉而搭在小腹上,踢動雙腿想避開槍口,直到後背靠上身後冰冷的車身再無退路,才停下慌張又無用的掙紮。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知道錯了,刑、許諸,不要殺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沈幸胡亂搖頭,蜷縮起身體苦苦哀求。
許諸的唇角浮現一抹猙獰的笑意,搭在槍身上蒼白的手指勾了勾。
沈幸再次尖叫,眼淚口水糊了滿臉,冷汗變成冰黏在他的後背上:“以後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再也不去做那些事,我還懷……”
他還沒說完,巨大的槍響聲将他所有讨好求情的話堵在喉嚨裏,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許諸失手,這一槍堪堪擦過沈幸的腳踝,射在雪地裏,濺起一個拳頭大小,深五六厘米的小坑,沈幸慘叫一聲,捂住腳踝倒在地上,身下泛起淺淡的腥臊味。
難堪,面對死亡的害怕,讓沈幸将自己抱的更緊,他哀哀看着許諸,希望能放過他一次。
許諸好像決意要殺了這個曾經差點害死自己的賤.貨,槍口在沈幸愈發絕望的目光中,繼續移動,這次,瞄準的地方是沈幸捂住腳腕的手,沒等沈幸反應過來,他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子彈依舊沒有打在沈幸身上,但僅僅擦過他的皮膚,就讓他痛不欲生,他在雪地裏翻滾,覺得自己是卑賤又惡心的垃圾。
“痛,好痛,邢雲,我痛……”
許諸眼中的暗色更深,這次,瞄準的是他的小腹!
沈幸的瞳孔猛地一縮,腦海中某根弦像是斷了,他從地上拼命爬起來,跪在地上,手撐在粗粝的地面上,移動膝蓋,忽視身上傳來的劇痛,不去管那些擦過他手臂或是大腿的子彈,爬到許諸面前。
他不忘捂住左臉,用傷口滲出幾粒血珠子的右手扯住許諸的衣擺,啞着聲音:“求求你,不要殺我們,我懷了你的孩子!”
“看在孩子的份上你饒了我吧,你實在要殺我,等孩子出來再殺我,好嗎?”
沈幸連忙半起身,抱住他的大腿,喃喃念着重複的語句:“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給我彌補一次的機會吧,求你了。”
許諸終于放下令人膽寒的槍,似是聽到了什麽荒謬的笑話,他捂住肚子無聲地彎下腰,素來冷漠到近乎沒有表情波動的臉上滿是扭曲猙獰的笑意。
沈幸小心翼翼觀察許諸的臉色,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害怕,他的眼尾通紅,正想說什麽的時候,還微燙的槍身毫不猶豫撬開他的嘴,塞進他的口腔內。
萬籁俱靜。
身體被雪化成的冰凝成不得動彈的冰雕,他好像什麽都看不到聽不到了,眼裏只有這把能射穿自己的槍,和牙齒發顫磕在金屬槍身上打擊耳膜的巨響聲。
一道輕笑從他的頭頂響起,他凝滞地擡起眼,邢雲,不,許諸臉上浮現出從未對他露出的神色,許諸冷冷盯着他,目光中是自己從小到大熟知的厭惡與嫌棄。
沈幸聽到許諸的聲音透過細顫的巨響聲敲到耳膜上:“沈幸,你有孩子我就不能殺你?你覺得,我會允許孩子的母親是這樣下賤、忘恩負義的賤人?”
“你記住,你不配生下我的孩子。”
明明許諸還沒開槍,他卻覺得心在這些話落下的時候,已經破了個大洞,順着傷口,刀子一片一片切碎還在掙紮的心髒。
他死有餘辜,但是孩子有什麽錯!
沈幸眼中恢複一絲清明,搖着頭擡起手死死抓住許諸的手腕,許諸的手比以前更冷,也更有力,他用盡全力也不過只是劃出幾道紅痕。
在沈幸恍惚的目光中,許諸冷着臉,眼中再無一絲他曾經熟悉的愛意,蒼白的手指扣下扳機。
他的身體向後摔倒在雪地裏,小腹傳來熟悉的陣痛,他将手輕輕覆上微微凸起的小腹,閉上眼,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在眼睫上,又融化。
他真的知道錯了,但是被他傷害的愛人,再也不會原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