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第34章

見許諸直直盯着跌坐在地上的沈幸,言午輕咳一聲,大步走到沈幸身前,低聲問道:“怎麽樣,還能站起來嗎?”

沈幸沉默地将到嗓子眼裏的血沫子咽下去,搖搖頭,笨拙地站起身,不敢看兩人,匆匆躲回人群中,膽怯地縮着脖子,生怕兩人看清他戴在脖頸上的對戒。

言午挑了挑眉,轉頭看向許諸,許諸倚靠在車門上,面上還是淡漠的表情,并無半分波瀾,連眼神都沒有分給沈幸,就好像真将這人忘了一樣。

啧,言午懶得觀察許諸表情,目光轉向人群。

“我是任務負責人之一,希望大家今後不再發生諸如此類的事件,”言午扶了扶鼻梁上的無框眼鏡,掃過所有人的臉,邊說話邊走到剛才主動挑釁沈幸的男人面前。

男人咽了口口水,讪笑着後退,搓着手,張開肥厚的唇剛想說什麽,帶着黑色手套的手趕在之前捂住男人的口鼻,下一秒,男人抽搐幾下,眼睛像死魚眼一樣突起,全身血管像被撐破,死狀凄慘地倒在地上。

空氣似乎都凝固下來,血腥味合着海水的鹹腥味鑽進肺腑裏,令人作嘔。

言午慢條斯理收回手,表情不變,像是做了件平常的小事,跟在他們身後的一名士兵走到前面,将屍體熟練地扔到海水裏,又一個海浪打來,屍體被徹底吞沒。

“這就是下場。”見其他人表情凝固,一臉驚恐,言午斯文地輕笑一聲,安慰道,“不過大家放心,只要任務順利完成,大家的報酬不會少。”

說完,他輕輕拍了拍手,另外兩名士兵拿着繩子、兩名士兵拿着檢查儀器有序地走上前,将僵在原地的衆人的雙手全部捆好,又全身上上下下檢查完畢後,像趕牲畜一樣将人全部趕往一輛封閉的裝甲車內。

有了剛才的殺雞儆猴,衆人不敢有其他意見,有序地上車後,也不敢說話。

因為剛才沈幸躲在人群最後面,他便最後才上車,上車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地面上那灘血跡,努力想讓自己唇角勾起一抹大仇得報的笑容。

但是好難,臉皮跟被凍住了一樣,做出一點表情都很累。

見實在做不出來,沈幸恢複面無表情的模樣,眼皮耷拉,步伐滞緩地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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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午若有所思開口:“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許諸目光落在已經開遠的裝甲車上,聞言,黑沉的眸子動了動,又瞬間恢複平靜,他像是沒有聽到言午的話,淡淡道:“時間緊迫,走吧。”

五年,足夠忘卻一些不應該存在的感情。

另一邊,裝甲車內一片死寂,不同于剛才來時的躁動,就連那群賭徒流氓都将呼吸放輕,生怕惹惱言午他們,沈幸很享受這樣的寂靜,他将頭靠在車廂上,在颠簸中,慢慢閉上眼。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大着肚子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推下樓梯,渾身劇痛地躺在地上,像一條魚大張着嘴,溫熱的液體從下身慢慢流出來。

又是一陣恍惚,他好像不是他了。

他靜靜地站在一旁,垂眸看着左臉上有一道疤,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在地上無聲地呼救,男人看到他,艱難地伸出手扯住他的褲腳,将猩紅的血染在他的身上。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孩子……”

男人的身下盛開出一朵極豔麗極妖異的彼岸花,四周的光亮全部被吞沒,只有那朵比血還豔的彼岸花在綻放。

像是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沈幸蹲下身,用力掰開男人瘦骨嶙峋的手,他沒再看男人,捂住自己的耳朵,動作急促,喘着粗氣後退,想離開男人。

一只小小的、青白的手卻抓住他的腳腕,嬰兒的啼哭聲在沉寂中響起,天旋地轉後,嬰兒的啼哭消失,沈幸麻木地睜開眼,再次看向地面上的男人。

男人空洞地望着他,扯起嘴角輕輕笑了笑,左臉上的疤真的和其他人說的一樣,像一只蠕動的肉蟲,男人肚子破了一個很大的洞,身下的花已經衰敗,變成一灘幹枯的血跡。

“爸爸,你為什麽不救我?”青白色的嬰兒渾身是血從男人的肚子裏爬出來,怨怼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幸。

像被人蒙住口鼻,窒息感從心髒傳來,沈幸站在原地,眼前漸漸模糊,單薄的胸膛像瀕死的魚般劇烈起伏。

“爸爸,下面好冷,你來陪我,好不好嘛?”嬰兒咧開嘴,四肢着地爬過男人幹癟的肚子,慢慢靠近他。

在窒息般的痛苦中,沈幸像生鏽的機器人僵硬地蹲下身,不住點頭,“好,好”,他邊說話,邊伸出慘白的手要将嬰兒抱起來。

“到地方了,下車了。”又是一陣劇烈的颠簸,沈幸睜開迷蒙的雙眼,愣愣望着面前的士兵。

士兵懶得等他反應,拿出匕.首将他手上的繩子割斷,他遲鈍地回神,張嘴,聲音很小帶着幹啞:“謝謝。”

說完,搖搖晃晃站起身,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扶着車壁,聳着肩膀,慢吞吞下車。

這裏大概是半山腰,他們此時站在一大片空地上,空地上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人來來往往,時不時看着手上的屏幕面色凝重。

一個中年男子走到他們面前,清了清嗓子:“你們跟我來吧。”

十幾人才跟在他的身後動作起來,男子帶他們拐了好幾個彎,最後停在一排簡陋的帳篷前面:“這是你們接下來的住所,吃飯會有專人送到這塊兒,除非有人來通知和必要的活動,其他時間必須待在帳篷裏,不準随意在營地走動。”

他見有些人面露不滿,又指了指營地中央的瞭望塔,頓了頓:“你們應該清楚,普通任務完全無法獲得那麽豐厚的報酬,今天我就把話和你們說明白了,那筆積分是你們的賣命錢,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任務雖然有一定風險,但按照指示來不一定會喪命。”

“還有,你們要是被認為是可疑人員,營地那群軍方的人可以随意要你們的命。”

所以剛才在山腳下的時候,言午才可以毫不猶豫地殺人,衆人想起那一幕,心中膽寒。

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男子神色匆匆離開,令人驚訝的是,帳篷不多不少,剛好十六頂,可以一人一間。

不同于其他人心裏的疑慮,沈幸只覺得被人踹的那塊地方,像是被踢碎了,火辣辣的痛,他空白的臉上顯出痛苦的表情,一步一步離距離最近的帳篷走去。

掀開帳篷時,他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混着黑塊的血,雙眼緊閉,重重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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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上校,還是和前幾次一樣,數據異常,無法開展下一步探查。”一面容年輕波浪長發的女人站在許諸桌前,看着屏幕,敲敲點點,神色嚴肅,“我認為應該盡快派新來的十幾個人采集最新數據,基地那群飯桶給不了我們更多時間。”

冷白修長的指尖敲了敲桌面,許諸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語氣平靜:“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

李楠嘆了一口氣,熄滅屏幕,低聲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等李楠出去,許諸才起身朝外邁步,像是要下大雨,夜很黑很靜,除了瞭望塔上時不時打過來的燈光,便沒有其他光亮。

他很快走到醫療室內,靠窗戶的床上靜靜躺着一個身形消瘦的男人,他停在男人床邊,垂頭盯着男人蒼白的睡顏。

伫立許久,許諸才俯下身,掀開沈幸的衣擺,冰冷的手指緩慢地撫摸那道現在瞧着還猙獰的疤痕。

窗外一聲悶雷,他回過神,表情不變地收回手,又盯着沈幸的臉看了很久,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他原先以為自己再見到沈幸還是會忍不住失控,但終究五年過去,當初強烈到要将他逼瘋的情感不複存在。

就像看到這道疤,他不會再心痛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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