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第39章

許諸在小劉的催促下推開門,入目便是在一地油膩的湯水裏怪異爬行的沈幸,他的瞳孔猛地一縮,握住門把手的手收緊。

“你在幹什麽?”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還是很冷淡,很平靜,證明剛才抽痛不過是他的錯覺。

沈幸艱難地仰起頭,看清門口站立的人是邢雲時,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洋溢出喜悅,他手不停撫摸小腹上的那塊傷疤,抖着聲音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他認為的“寶寶”:“寶寶,別哭了,爸爸來了。”

“你不會死了,乖,不哭了。”他說完這句話,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像丢棄尊嚴的獸類,四肢着地滞緩地爬到許諸腳邊,擡起蒼白的手,無力地扯住許諸褲腳,聲音破碎,“邢雲,寶寶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他見許諸沒有半點反應,艱難地撐起上半身,狼狽地抱住許諸大腿,将身上的血漬湯水蹭到許諸幹淨的迷彩褲上,他沒力氣擡頭,上半身完全靠在許諸長腿上,看不到許諸要吃了他的神色。

他耷拉眉眼,脖頸疲憊地帶着頭垂下,胸膛一起一伏喘着粗氣,聲音嘶啞地重複:“快救救寶寶……”

室內寂靜,被沈幸潑灑在地上的湯水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小劉和醫生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沈幸的聲音越來越低,他低頭注視自己的肚子,恍惚中,他看到自己明明凸起的肚子變得扭曲,身下滲出一大片黑紅濃稠的血液,意識越來越混沌,沈幸緩慢地抱住頭,面上神情麻木。

醫生發覺出不對勁,忙對許諸開口:“上校,他現在只信任你,現在他的狀況不樂觀,你先順着病人的要求來,等之後再做打算!”

許諸淡漠地垂眸看向像被人抽幹精氣的沈幸,視線仔細掃過他的身體,眸中不辨神色。

沈幸比起五年前懷孕的時候還要消瘦,骨頭上像只裹了一層皮肉,貼在他腿上的身體硌人得狠,露出的皮膚蒼白不似活人,上面分布着大大小小、新的舊的傷口。

毫無疑問,這是一副破爛不堪的身體。

五年,沈幸如他所料,失去他的庇護,活成現在的狼狽樣子,許諸在心裏冷笑一聲。

一片寂靜裏,他淡淡開口,居高臨下俯視沈幸:“你不是要我救你的孩子嗎?可以,但你得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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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音剛落,沈幸像是回光返照一樣,猛地仰起頭,空洞的眼裏注入神采:“我都聽你的,你幫我救救孩子!”

看着沈幸的反應,許諸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俯身輕松抱起沈幸,坐在床邊幹淨的椅子上,道:“閉眼,我在救孩子的時候,你如果睜開眼。”

他頓了一下,直視沈幸的眼睛,語氣很冷:“孩子就會馬上死掉,你求誰都沒有辦法。”

不像接收別人的話語需要很久才能反應過來,沈幸立馬點頭,身體顫抖,緊閉雙眼。

許諸嫌棄地看了眼他滿是油污的衣物,想直接粗暴地扯下來,已是傍晚,一陣海風透過窗子吹過來,沈幸打了個哆嗦,他不耐地皺起眉,對一旁的小劉道:“拿毯子過來。”

等接過毯子後,許諸動作迅速地脫下沈幸的長褲,在脫下上衣的時候,不可避免扯到血跡凝固的傷口,感受到懷裏的人身體一僵,許諸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動作卻變得輕柔幾分。

等脫完病號服,他将沈幸右手拿出來,其餘部位全塞在毯子裏,接着擡頭示意一旁拿着紗布和酒精的醫生。

醫生做了個口型,大意是不要讓沈幸睜開眼,現在他也不清楚剛才是什麽東西刺激到沈幸了,害怕這些醫用器具又刺激到人。

“沈幸,我要救孩子了,如果痛,可以喊出來,但是你不能睜眼。”許諸會意,垂眼看向沈幸的臉。

沈幸溫順地點頭,語氣堅定:“不、不睜。”

以防萬一,許諸下意識一只手摟緊沈幸,一只手捂住沈幸的眼睛。

做完這一切,他愣了愣,眼裏閃過一絲迷茫,不過太快了,快到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醫生處理過很多外傷,沈幸的傷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他手很穩地将裹在傷口上的碎片夾出來,消毒後撒上末世之後特制的藥粉,最後用紗布将傷口漂亮地包裹起來。

許諸原以為沈幸會像五年前一樣,一點小傷嚎半天,但令他意外的是,沈幸一直很安靜,呼吸平穩,甚至連一句抱怨都沒有。

平靜到像是感知不到痛了一樣。

等傷口包紮完,小劉也麻溜地将病房收拾幹淨,他看向許諸,比口型:“上校,我去拿飯。”

許諸點頭,又示意醫生出去後,才放下捂住沈幸眼睛的手,不悅地看向沈幸頭發上的飯粒,抱起他朝衛生間走去。

“寶寶,是不是不會死了?”沈幸将頭滿是依賴性地靠在許諸的肩膀上,輕輕問道。

許諸腳步一頓,神色不變:“嗯,不過如果你再像今天一樣鬧,他還是會死。”

沈幸眨了眨又變得空洞的雙眼,安靜地撫摸自己的小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動作每次都避開了那道猙獰的傷疤。

等到了衛生間,許諸單手将沈幸抱在懷裏,用自己的異能凝出一把凳子形狀的冰塊出來,抱着沈幸坐在冰塊邊緣,他怕沈幸冷,并沒有讓沈幸接觸到冰塊。

冰塊凝出的高度剛剛好,許諸輕松地打開熱水器,調到溫度适宜後,才将沈幸身上的毛毯取下,挂在一旁,接着,輕柔地将沈幸的右手舉起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最後才取下淋浴頭沖洗沈幸亂七八糟的身體。

冰冷的指腹滑過沈幸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沈幸被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任何反應,只有當許諸不小心劃過他腹部的傷疤時,才會痛苦地皺起臉,身體止不住哆嗦。

“是寶寶,在踢我。”聲音很輕很慢,像在說服誰。

耳邊都是嘩嘩的水流聲,但許諸還是聽到了,他将寬大修長的手覆在上面,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想起許霭今天的話,如果沈幸知道自己和他孩子心心念念的母親差距這麽大,會是什麽反應?會委屈地瞪大眼,接着,耷拉下肩膀,再失魂落魄地離開嗎?

許諸沒再想,動作迅速,不一會兒就洗完了,他看了眼還很幹燥的紗布,又低頭瞅了眼自己滿是水漬的衣物,皺眉,關掉熱水器,放下懷裏的沈幸,等人站穩後,道:“我到外面換身幹淨的衣服。”

見沈幸還是呆呆愣愣的模樣,許諸沒再說話,大步朝外走去。

許諸脫下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到衣櫃邊,拿出裏面放着的一件迷彩服,又拿出旁邊整齊疊着的病號服和毛巾,正要往衛生間走的時候,忽然聽到衛生間裏傳來□□狠狠摔在地上的悶響。

他總是無波無瀾的瞳孔縮了縮,匆忙趕到衛生間內。

不出所料,沈幸光着身體蜷縮在角落,手上的紗布被完全打濕,蒼白消瘦的身體緊緊抱成一團,淺褐色的眼睛害怕地盯着某個角落,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嘴裏喃喃:“別喊我,別喊我。”

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難受,許諸沖上前,不受控制地将人一把抱在懷裏,他抱的很緊,手不停撫摸沈幸瘦到硌手的後背:“沒人,別怕,沒人喊你。”

像是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許諸錯愕地瞪大瑞鳳眼,身體後傾想推開沈幸,卻被沈幸的四肢緊緊纏住,沈幸在他的耳邊哭着說:“她好可怕,她渾身上下都是蛇。”

推開他的動作一頓,許諸抿唇,面上滑過不悅。

“太可怕了,她還叫我的名字,”沈幸面色慘白,不住地把身體往許諸懷裏塞,“但是你一來,她、她就跑了。”

“她、她怕你,我、我喜歡你。”

沈幸的聲音很小、很虛弱,寂靜的浴室內,許諸鋒利冷豔的臉隐在陰影裏,看不清任何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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