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1 章
上天一個手滑,古玉龍有幸重生了。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俊男靓女,各具特色。面對與前世剛來東勝時候相同的景象,古玉龍低頭看看自己,破背心加大短褲,腳上一雙破布鞋,以及有點兒紮手的頭發。典型的進城土狍子打扮,他腦子足足宕機大半天。
東勝八年地摸爬滾打,他好不容易才奮鬥出個人樣兒,卻死得不明不白。人生回檔,他的形貌竟然退回到十一歲小屁孩兒的時候!這一定是老天眷顧,知道他前世還有遺言沒來得及說。
古玉龍想起前世,初來乍到,餓了三天。他盯上這座最繁華亮堂的大廈,傻兮兮地在門口賣藝,企圖能賺點兒錢,吃頓飯。過程中,總有人拿着高端手機,對着他拍來拍去,但就是沒人扔錢。
眼前一切,就像是在放電影一般,與記憶中一模一樣。只是這一次,他不會犯傻了。
夏日,晝長夜短。天黑下來的時候,少說已經快九點了。古玉龍起身舒展舒展筋骨,為即将開始扭轉的人生做準備。
大廈的牆壁上正播放着各種品牌廣告,角落有一個小小的數字時鐘。當最後四位歸零的時候,最頂端古老的挂鐘發出沉悶地鐘聲。
與此同時,一位身穿黑色西服,戴着墨鏡的大男孩。旁邊還有一位身材高挑,穿一身白色休閑裝的年輕人。兩人有說有笑,由大廈裏走出來。
古玉龍一個箭步沖上去,緊緊抓着墨鏡男孩的手腕,“我喜歡你!”前世的遺言說完,他整個人都輕松多了。
這麽清新脫俗的小乞丐?這麽非同一般的乞讨方式?武君澤吓了一跳,很快冷靜下來。透過墨鏡看着小家夥兒,渾身髒兮兮,怪可憐人的。他拿出錢包,果斷抽出一張最大面值。
突然間,一個人沖過來,撞上武君澤,搶走錢包,撒丫子就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古玉龍拔腿追上去。但在別人看來,可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人都跑沒影兒了,武君澤才反應過來,他被搶劫了!對方還是一大一小團夥作案!先用小的來賣可憐,等他拿出錢包,就動手!虧得剛才還好心想要給那小孩子錢。他看一眼身邊的沈書成,“咋辦?報警嗎?!”
沈書成一臉無奈,“這種流竄犯兒,報警都沒用,先凍結業務吧。”
“這個時間……啊!”武君澤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腕兒,“他們撸走了我的手表!可惡啊!”
事情與前世相同的發展,古玉龍一路緊追不放。只是他千算萬算,忘了自己現在腿短,追一個人高腿長的賊是何等吃力。他邊跑,邊東張西望。發現路還是那條路,他果斷翻過草坪,從半途攔截,直接撲倒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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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一腳踹開古玉龍,氣喘籲籲,“小崽子,你瘋了吧?!追我這麽遠!”
古玉龍伸出手,“錢包,還有手表,拿來!”
對方看他身形小小,根本沒放在眼裏,“小崽子,這片兒還沒人敢從我熊霸手裏分食兒。”他掃了一眼,“得了!看你可憐兮兮在大廈外蹲了一天,熊爺今兒就分你一張票子。”
古玉龍心急如焚,瞅準熊霸低頭翻錢包的瞬間,一個滑步沖到對方面前,俯身就是一個掃腿,撲上去一頓拳打腳踢,打得對方嗷嗷叫喚。他奪回錢包,還不忘把對方口袋裏的手表拿走。
知道武君澤一定不在大廈門口。古玉龍輕車熟路地翻過幾處欄杆,繞開大廈停車場,在一堆車子裏面尋找,準确無誤地捕捉到一輛眼熟的跑車,奮不顧身地沖出去。
“啊!”沈書成一個急剎車,“是……是那個孩子!”
武君澤大驚失色,“快下去看看!”
“東西,還你……”古玉龍把錢包和手表交在武君澤手裏,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這是看到錢包裏沒錢,改攔車碰瓷兒了?!”沈書成忿忿念叨一句,花費好大力氣,想要把古玉龍的手從武君澤身上掰開。
“喂!別亂動他。”武君澤一臉擔憂,“你到底撞到他沒有?”
沈書成舉起雙手,“我絕對沒碰到他!這是碰瓷兒!這是訛人!”
“但他暈過去了。”武君澤陳述事實。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嘆氣,只希望事情不會鬧太大。
沈書成犯難,“現在怎麽辦?要送醫院嗎?”
“趁着沒人看見,趕緊上車啊!”武君澤俯身把古玉龍抱進車裏,“帶他回去!”
終于成功上了武君澤的車,躺在對方腿上,古玉龍暗地裏松了一口氣。眯縫着眼睛,偷偷瞧着。
武君澤一頭寸發,一雙柳葉吊梢眉,斜飛入鬓,搭着一對兒同樣有點兒吊梢的狐貍眼,狹長眼尾微微上翹,目光流動間分外迷人。這個時候的他,其實只比古玉龍大三歲,唇紅齒白,明顯得稚氣未脫,但看上去一副小大人兒模樣。
不知是不是察覺了什麽,武君澤拉下頭頂的墨鏡,重新戴好。好好一張帥氣的臉,現在被糊住大半,像個睜眼瞎子。
前世的古玉龍,也是同樣情況下與武君澤相識。只不過,那一次他是真的因為虛脫而暈倒。至于這一次嘛,不裝暈,他大概就別想混上車了。
車子在環山道,繞了一圈兒又一圈兒。古玉龍心中有數,知道已經過了半山腰,故意裝成才醒來的樣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武君澤。
武君澤也不摘墨鏡,對着古玉龍露出個笑容,“你醒了。”順手把人扶起來。
古玉龍被推了一把,不情不願地坐直身形,盯着武君澤看,也不說話。
“那個……”武君澤被他盯地難受,猶豫片刻,摘了墨鏡,“我叫武君澤,開車撞你那個是沈書成。你呢?”
古玉龍有點兒忐忑地說出名字,發現另外兩個毫無異樣,他放心下來。看來,老天爺真的只是把我丢回十一歲的那年。
沈書成看一眼後視鏡,“那小鬼,我根本沒有撞到你,你是不是故意碰瓷兒啊?!”
古玉龍使勁兒搖搖頭,“我沒有!我是為了把東西還你們,我不是賊。”
武君澤笑了笑,“身上還有哪裏疼嗎?一會兒到我家,找醫生給你看看。”
這具身體才十一歲,根本禁不住古玉龍折騰。現在安定下來,就能明确感覺到超負荷,全身都在疼。但他堅強地搖搖頭,對武君澤笑着說:“我沒事,謝謝你。”
古玉龍把注意力放在窗外,車子已經爬到山頂,遠遠可以看到一座奢華又氣派的大別墅。後面還落着三座略小的別墅,每座四層,以架橋連通。
這就是武君澤的家,也是古玉龍前世生活了八年多的地方。雖然過程中有點兒小差錯,好在他終于順利回來了,回到武家。
“武少。”沈書成把車停在武家門口,看了看後座兩人,“既然小家夥兒已經醒了,我看還是送走吧。”
武君澤看了古玉龍一眼,“他幫了咱們,還是要答謝的。”
“那我就不進去了,省得跟着挨罵。”沈書成調轉車頭,“你自己保重。”一腳油門兒,不見車影兒。
大門緩緩打開,一位年過四十的大叔迎了出來,“少爺,您怎麽才回來?老爺等你半天,現在還在氣頭上呢。”他注意到武君澤手裏還牽着一個小家夥兒,“少爺,這位小客人是?”
“路上撿來的。”武君澤壞壞一笑,“祥叔,等下您老可要幫幫忙,給我爹降降火氣。”
祥叔端量古玉龍一眼,對武君澤笑得和藹可親,“放心吧少爺,咱們還按照老辦法來,保準你不會挨打。”
邢祺祥是武家的大管家,武爺的得力助手,對武君澤視如己出。在前世,古玉龍記得祥叔對他也非常照顧,明裏暗裏幫着他和武君澤,欺上瞞下,成功躲過幾次武爺的怒火。
武君澤小聲對古玉龍說:“進去之後,你反應機靈點兒,不許亂說話,聽到沒有?”
“哦。”古玉龍傻傻應一聲。他還記得前世的事情,心裏偷偷嘀咕,“不就是你怕挨打,結果把我推出去,替你挨了一巴掌嗎?”他手腕一緊,已經被武君澤拽進去。
大廳燈火通明,內中布置,氣派十足。沙發前面立着一位中年人,看上去四十來歲,一身懷舊中山裝,典型的商人打扮。正如祥叔所言,武爺現在确實很憤怒,他看到祥叔進來,“還沒找到那小崽子嗎?!”語氣中透着煩躁和擔憂。
“武爺,少爺回來了。”邢祺祥挪開身形,後面站着不敢擡頭的武君澤。
武爺頓時瞪起眼珠子,大吼一聲,“過來!”
武君澤兩手背在身後,一點點往前挪。才走到茶幾一邊,眼角瞥見武爺已經揚起巴掌。他一個轉身,把古玉龍推上前。
我就知道是這樣!古玉龍心裏狠狠甩武君澤一個白眼兒。果然,又要用他擋巴掌。他想也不想,一舉手,抓住武爺甩下來的手腕兒。
這一下,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古玉龍暗叫糟糕,怎麽就還手了呢?!
武君澤從後面探出腦袋,“果然身手不凡。老爸,這是我撿回來的保镖。”眼瞅武爺臉色越來越黑,他不敢再貧,連忙把事情說明白。過程中,不斷裝飾美化,聽得古玉龍一愣一愣的。
“原來是這樣。”武爺擰着眉頭,聽完武君澤的敘述。他仔細打量一番旁邊的小孩兒,“君澤剛才說得,都是真的嗎?”
古玉龍小心翼翼看一眼武君澤,遲疑着點點頭。
武爺哈哈一笑,“好!好樣的!”他朝邢祺祥打個眼色,轉身背對古玉龍。
祥叔立即明白意思,從兜裏拿出一疊百元大鈔,向前一送,“小家夥兒,這是武家答謝你的。”
怎麽突然給錢?!古玉龍心裏一驚,雙手背在身後,連忙躲了躲,“我……我不要錢。”
“這孩子,給你就拿着。”祥叔笑呵呵地塞給古玉龍,可是對方全身上下連個口袋都沒有,除了手裏,實在沒地方塞了。
兩人僵持幾個來回兒,古玉龍不慎被地毯絆倒,摔在地上。
“哎呀,古玉龍!”武君澤過去把人扶起來,“你不要錢,只能繼續睡大街。”
武爺瞥一眼古玉龍,猛一個轉身,沖到對方面前,緊緊盯着他,“你叫古玉龍?”
古玉龍吓得退了兩步,“我真的不要錢,我……我走了”
“等等。”武爺叫住古玉龍,“現在很晚了,你先住下吧。”他對祥叔吩咐,“安排一間客房給他。”
眼看祥叔帶着古玉龍上樓,把自己丢下。武君澤觑一眼武爺,眼珠一轉,“我也去幫忙。”
“你給我站住!”武爺怒喝一聲,重重坐在沙發上,一手指着旁邊,“過來,坐下。”
古玉龍偷偷做個鬼臉兒,随着祥叔走上二樓。穿過左邊架橋,進入一座較小規模的別墅。他記得前世,一覺醒來,已經是隔天。根本不知道自己暈倒之後,都發生過什麽。
祥叔推開一扇門,随手打開吊燈,“請您在這裏坐一會兒,稍後有人來照顧您。”
卧室布置精致,基本以原木為主,搭配着淺灰的色調,古典韻味十足。在此地居住多年,古玉龍十分清楚武家的結構,更知道左邊這座獨屬于武君澤。
一位二十來歲的姑娘出現在門口,一手抱着幾件衣服,敲了敲本就沒關的門,對着古玉龍笑笑,“您好。我叫呂燕,是過來幫您整理房間的。”
能夠再次看到前世照顧他好幾年的燕子姐,古玉龍心中有些激動,“燕子姐,快進來。”說完,才猛地反應過來,剛才矢口了。他連忙打個哈哈,乖乖地說道:“辛苦你了。”
燕子明顯有些吓着了,狐疑看着古玉龍,禮貌地笑了笑,自顧自得忙着。
古玉龍拉開落地窗,走到陽臺。看一眼兩邊,左手隔壁就是小主人的卧室,右邊是間一直空置的客房。記憶中,那間房從未有人住過。他伏在欄杆,看着下面綠油油的草坪,幾條石子兒鋪成的小路,一座八角涼亭,以及圍繞着的假山和魚池。
燕子姐手腳麻利,很快就收拾完整個卧室,“古先生,您沐浴之後,就可以休息了。”
古玉龍聽燕子和他特別客氣,笑着說道:“燕子姐,你叫我玉龍就行了。”
燕子面有難色,猶豫着點點頭,“古先……玉龍……”她別別扭扭喊一句,一手指着床上的一套衣服,“家裏只有少爺一個男孩子,這衣服您穿着有點兒大。祥叔已經安排人,明天一早就去商場給您買幾套合身的衣服。”
“好啊。謝謝。”古玉龍毫不拘謹,一手抓過毛巾,往肩頭一搭,順手拉開洗手間的門。察覺燕子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先是一愣,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心中猜出對方的擔憂。他送上一個寬心地笑容,“燕子姐,那些東西我會用。您休息去吧。”
古玉龍腦子裏想起前世,曾對着洗手間裏各種看不懂的東西,一通亂按,結果搞出一團亂。好在洗手間封閉性好,沒有殃及外面卧室。他站在蓮蓬下面,按下開關,一陣唏哩嘩啦,一轉身看到鏡中的自己。
幾近光溜溜的腦袋,一張肉肉的小臉蛋兒,怎麽看都是還沒長開的樣子。古玉龍故意板起臉,晃了晃腦袋,不由得笑出聲,原來小時候是這麽兇巴巴的模樣。
古玉龍想起自己長大後的形貌,雖然不是什麽驚才絕豔,可也是長着一雙劍眉,擁有兩只鳴鳳眼的大帥哥。這話還是他跟着武君澤跑劇組的時候,某個導演誇獎他的。那導演還曾建議他,出演劇裏一名戲份不多的正派俠客。不過,最終被武君澤給一句話拒絕了。
武家是東勝商業巨頭之一,但不是唯一;武爺是一名成功的商人,當然也有其他幾個并存的競争對手。商人總是想要掌握一切,他們需要清醒的頭腦,靈活的思維。武家到處透着一種寧靜,一種禪意,非常适合養性。
古玉龍前世在武家住了多年,可以說大半生的時間,是受武爺的教導,以及武君澤的指引。
腦中閃過武爺方才的舉動,古玉龍漸漸緩了搓洗的動作。武爺原本是想讓祥叔用錢把我打發走,為什麽又改口叫我先住下?他好象是在聽到我名字之後,态度有了轉變?而且還盯着我看了很久。
古玉龍細細回想,目光慢慢下滑,看到鏡中自己頸上的玉吊墜,神情變了變。這飾物是父親送他的生日禮物,玉墜其中一面是盤龍,另一面嵌着一張老舊的照片。正是古玉龍的父親,古天青的大頭照。
難道是因為父親的照片?!古玉龍越想心裏越不安,手指無意識地按在一個紅色按鈕上。洗手間裏一會兒就變得霧氣蒸騰,熱水從頭上淋下來。
“啊!燙!”古玉龍回過神兒來,連忙調節水溫。不太可能吧?前世似乎從未曾聽武爺提起過?他匆匆洗幹淨,套上明顯大了兩個號的背心和短褲。
一出洗手間,古玉龍就聽到隔壁傳來武君澤地聲音,以及另外一個女聲。他輕手輕腳走過去。
武君澤的房間已經亮燈,落地窗也被推開,依稀看到他趴在床上。
旁邊坐着一位三十四歲的女性,抓着武君澤的手腕搓揉,“少爺,不是芳姨愛念叨,您啊,真不該把來路不明的小孩帶回來,惹老爺生氣。”
武君澤本來哼哼唧唧,聽完芳姨的話,嘿嘿一笑,“那小鬼看着可憐兮兮,不過挺勇猛,還死活不肯要我爹的錢。”他眼神一亮,“我本來以為他和搶劫犯是一夥兒的。沒想到,那小鬼居然是去幫我把手表和錢包拿回來?!而且不要命的攔下車,就為了把東西還給我。”
武君澤越說越激動,猛地坐起身,“芳姨,古玉龍怎麽樣了?”
“有燕子照顧他,應該已經睡了。”芳姨把武君澤按回床上,“你乖乖躺着。好好休息。”她起身,走向陽臺,“晚上蚊蟲多,我幫您把落地窗關上。”
聽到武君澤的誇獎,古玉龍心裏特別高興,躲在欄杆後面偷笑。想起前世多數被武君澤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他不由得吐舌,明明就很贊賞我嘛,偏偏從來不承認。
大堂還亮着燈,依稀可見武爺和祥叔的身影。古玉龍不敢站起身,蹑手蹑腳地爬回房裏,鑽進被窩。
活着,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能夠重新活在武君澤身邊,更是老天對他的眷顧。前世的他太不懂事,而今重歸武家。他會盡己所能,報答武家對他的半生恩情。
武爺眉頭深鎖,掐滅一支煙蒂,“事情真是巧得很。咱們暗中出動多少人力物力,找那麽久也沒有絲毫消息。倒是不及君澤的一個路邊兒偶遇,就把人給帶回來了。”他擡頭問,“祥子,你看到古玉龍脖子上那個玉墜兒了吧?”
邢祺祥點點頭,面色頗為凝重,“老爺。這件事情,是不是還需要仔細确認一番?”
“是啊。”武爺重新點燃一根煙,“若古玉龍身份确定,那另外一個哪裏去了?”
大堂一架古老的座鐘,發出沉悶地鐘聲,敲了整整12下。武爺熄滅半支煙,“祥子,暫時還按照你的計劃進行。明天我再盤問盤問那個孩子,套套話兒。”
古玉龍自幼練武,養成良好的作息習慣。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他始終堅信,只有加強自身力量,才能夠保護身邊的人。雖然不記得自己的死因,但他相信,如果不是自己太弱,就不會莫名死亡。
武君澤走到隔壁門口,就看見古玉龍倒立在地毯上,憑腰力控制着身體,用雙手爬來爬去。心中着實吃驚不小。他彎着腰,故意倒着腦袋,調侃一句:“小鬼,你在耍猴兒啊?”
“哎呦……”古玉龍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好在下面是地毯,沒有造出什麽大動靜。
武君澤哈哈大笑,“破功了吧?”他走近古玉龍,俯視着對方,伸出一只手,“來,拉你起來。”
古玉龍本來昂首瞧着武君澤,擡起一只手臂。眼角順着一雙修長的大白腿上移,不經意瞥見對方的短褲裏一抹暗色,突然漲紅了臉。他擋開武君澤的手,一個烏龍絞柱站起身,“流氓!你……你不穿褲子!”
“啊?”武君澤一頭霧水,有意提了提褲腰,“運動短褲不是褲子嗎?”他看古玉龍臉色越來越紅,半晌也沒想明白。不過,這肉乎乎的小臉兒,紅彤彤,氣鼓鼓的,倒還挺可愛。他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昨晚髒兮兮的沒瞧出來,洗幹淨再看,小鬼長得很漂亮喲。”
古玉龍被誇得有幾分暈頭轉向,眨眼就忘了剛才的事情,任由武君澤對着他的臉一頓揉撚。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剛才摔了,還要從來一次。”
“別練了。”武君澤戀戀不舍地放開手,“去洗幹淨你那一身汗,一會兒跟着我去見我老爹。”他把古玉龍推進洗手間,翻了翻衣櫃。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拿着一套衣褲敲了敲洗手間的門,“衣服給你擱床上了,穿那身。”
古玉龍很快沖幹淨,圍着浴巾走出來。看到床上放着衣服,随手一抖。看得出,比之前的小了一些,往身上比量一下,還挺合适。他正準備穿,突然擡頭,看到武君澤斜倚着欄杆,雙手搭在欄杆,一派悠哉的盯着他。
“啊!你怎麽還在屋裏?!”古玉龍一手抓了衣服,沖進洗手間,穿着一件白色無袖背心,一條五分運動褲重新走出來。這身兒不是特別新,也早已不符合武君澤的體型,想來是他小時候穿過。
武君澤看到背心上的卡通圖案,一個大圓臉的娃娃頭。他笑出聲,“萌萌的,和你還挺配。”
“不及你武少爺玉樹臨風。”古玉龍說完,發現武君澤明顯一愣,趕緊打個哈哈,“嘻嘻,你比較帥氣。”
古玉龍跟着武君澤來到大堂,看到武爺,心中一陣忐忑,生怕自己說錯什麽。聽得對方的幾個問題與前世相同,他照着上一次的說法一一回答。
即使如此,他也能夠察覺,武爺得知他父親名字的時候,臉上的神情略微一變。得知他只有十一歲的時候,更是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并追問他還有沒有兄弟。
當古玉龍搖頭的時候,他看到武爺眼中好似有些失望的神色。前世有問這麽多嗎?他不太記得了。
沉默片刻,武爺對古玉龍說:“君澤和你偶遇,也算是緣分一場。你想留下來嗎?和君澤做個伴兒。”
古玉龍心裏已經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表面上故意一臉震驚,看了看對面的父子倆,笑着點點頭。他站起身,向着兩人深深鞠躬,“武爺,武少爺。”
這非是武爺的本意,連一旁的邢祺祥也不由得驚愕。他們完全沒想過,要把古玉龍作為武家的一個下人。兩人相互遞個眼色,這孩子好懂事。
武君澤十分滿意,“哈哈!我終于有自己的人啦!以後你就是我的小跟班兒,聽到了嗎?小玉龍。”他興奮地叫着,被武爺一瞪眼,乖乖坐在一旁。
“那什麽,你別聽君澤瞎嚷嚷。”武爺猶豫了一會兒,對古玉龍說:“你之前有念過書嗎?我先安排你到學校念書好不好?”
古玉龍卻是搖搖頭,舉起一只拳頭,“我要保護武少爺。”他記得前世是這樣說得,也是他給自己留在武家的理由。在那些以後的日子裏,他時刻謹記着這句話。
武爺一臉哭笑不得,看到古玉龍胳膊上還帶着一塊塊兒淺淡地烏青,不禁感嘆一句,“又是一個武癡。”
這話被古玉龍留心了。他記得前世,也是同樣的一句話。武爺口中上一個武癡是誰?他知道他的父親一生愛武成癡,沉迷各家各派的格鬥技擊,喜歡做一切能夠産生最激烈刺激的事情。從不曾停歇,直到,生命的盡頭。
“老爹,玉龍不想去你就別強迫他了。”武君澤走到古玉龍身邊,一手搭着對方肩頭,“他是我的人,我來教他好了,有什麽事情我負責。”說着,沖古玉龍挑了挑眉頭,“小玉龍,你可要争氣喲。”
武爺嗖地一揚手,停在半空。想起昨晚,古玉龍擋在君澤面前。而此刻,畫面重現。他重重放下手臂,無奈地坐在沙發上,“祥子,叫他們別去了。既然君澤說是他的人,一切事情,交給他處理。”
武君澤不敢置信,從古玉龍身後探出腦袋,“老爹,君子一言,您可不許反悔。”他看到父親點頭,面上難以掩飾地高興,“走!我先帶着你出去轉一圈兒。”說完,就把人拉走了。
武爺揉着太陽穴,不悅地說道:“真是平日裏把君澤寵壞了,計劃全被那小崽子給我打亂了。”
“武爺,這事兒被少爺一攪合,倒也算是歪打正着。”邢祺祥說,“不然,若是被其他人知道是您主張留下古玉龍。萬一事情傳出去,恐怕會引起別人注意。現在,有少爺在中間,事情就好辦多了。”
武爺點上一支煙,“祥子,你說的這些,我也考慮過。古玉龍真是古天青的兒子,暫時也只有順着君澤意思,把他留在武家。只不過,他堅定自己沒有兄弟。那麽,另一個到底被古天青藏哪兒去了?”
邢祺祥略微彎腰,“武爺,您是否覺得,古玉龍不太像只有十一歲?”
“你的意思是?”武爺眼前一亮,“古玉龍就是那個孩子?”他搖搖頭,“不可能,不可能。這孩子身上那股勁兒,和古天青還是有幾分相像的。你再想想君澤十一歲的時候,腦瓜子可是比這小家夥還鬼精。”
武爺狠狠吸一口煙,“祥子,聰明的孩子不會只出在武家。君澤畢竟還小,古玉龍的事情,你需要謹慎對待。”
太陽高高挂起,樹上一陣陣蟬鳴。武君澤站在大門外的樹蔭下,時而朝環山路眺望,時而看看手表,等得有些煩躁。
古玉龍立在武君澤身側斜後方,偷偷瞄一眼。雖然對方戴一副大圓墨鏡,遮住了半張臉。不過,這個人的一切,都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目光漸漸滑向武君澤的手臂,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
“終于來了!”武君澤轉頭看向古玉龍,臉上浮現疑惑,一手掀起墨鏡,“你臉怎麽又紅彤彤的?”
“熱……熱的……”古玉龍說得支支吾吾。
武君澤瞧了瞧太陽,又看看古玉龍身上,手在對方臉上撫過,指尖傳來有些異樣的熱度。他嘀咕着:“好像是有點兒不對,你穿個背心還能熱成這樣?”
古玉龍擋開武君澤的手,低着頭,往後退了一步。
“一會兒上車就有空調吹了。”武君澤重新拉下墨鏡。
車子爬上最後一個環道,出現在兩人眼前,改為慢慢滑行。距離武家大門越來越近,但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眼看就要撞上來,古玉龍連忙擋在武君澤身前,大喝一聲,“喂!沈書成!”
與此同時,武君澤拉了古玉龍一把,兩人一起坐在地上。低頭看一眼,兩人小腿距離車頭不足二公分,他對走過來的沈書成淡淡問一句,“你想謀殺?”
沈書成抱歉地笑笑,“不敢,不敢。”他連忙把人扶起來,打開車門,“武少爺請上車。”他又對古玉龍伸出手,對方已經直接蹦起來,撣撣身上的灰。
武君澤一手拉着古玉龍,“跟着我,坐到後面去。”
古玉龍驚魂未定地點點頭,跟着上車,乖乖坐在一邊。剛才如果不是武君澤拉開,他的雙腿這會兒也就斷了。他擡頭看向後視鏡,發現沈書成也在看他。
沈書成也不避諱,沖着古玉龍笑了笑,“果然還是要人靠衣裝,這小家夥白白淨淨,肉乎乎的,看着挺招人喜歡。”
“這就是你差點兒撞死我倆的原因?”武君澤語氣中透着不悅。他是帶着墨鏡,但不是瞎子。沈書成為什麽忘拉手剎,他看得一清二楚。
三人在商場裏轉悠,來到一片兒童裝區。對于心智是成年人的古玉龍來說,看到這裏的所有東西,都覺得特幼稚。偏偏武君澤總是抓起來一身兒,就往他身上比量一番。跟在兩人身後,心裏冒出一種被家長領着出來逛街的感覺。
古玉龍看見簽子上的價格,兩眼一黑,連連擺手,“我不要。”
“不要?”武君澤笑着說,“東勝大街上可不允許光膀子。”
古玉龍想了想,“武少,你衣服那麽多,扔了也是浪費。不如我撿合身的穿,反正你衣服舊的和新的沒什麽大區別。”
沈書成一手搭在古玉龍肩頭,“小家夥兒,又沒花你錢,傻不傻?”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地呀。”古玉龍躲開沈書成,“我會自己掙錢。”
武君澤露出贊許地笑容,“那先記賬,你掙錢了再還我。”
這随随便便一件衣服的價格,怕是做到死都還不清了吧?古玉龍繼續苦口婆心地勸,“真的不用了。小孩子長得快,現在買,很快就不合身了。把錢省下來,留着以後……”
武君澤突然停步,回頭看着立馬閉嘴的古玉龍。
古玉龍一時激動,忘了自己現在是個小屁孩兒。好在突來一通電話救了他。這會兒坐在車裏,不敢再說話。
武君澤最終什麽都沒買,但臉色也很不好看。
古玉龍已經能夠想象出來,墨鏡後面那雙眼睛,現在一定透着非常淩厲的目光。他灰溜溜地把頭轉向窗外,總覺得不按照前世的發展走,早晚會徹底惹怒武君澤。
這條路存在古玉龍的記憶中,他也知道最終的目的地。那是一個令他原本極為憤恨,不想有任何牽扯的地方。但因為武君澤,他改變心境,放下芥蒂。
沈書成擡頭看看後視鏡,“武少,快到了。”
“嗯。”武君澤冷淡地回應一聲,摘掉墨鏡,挂在車座後背。又從下面翻出一套衣服,統統換上。一件天藍色短袖,一條五分休閑褲,外帶一雙沙灘涼鞋。立馬從武家少爺,變成一個穿着普通的中學生。
古玉龍不敢轉頭,借玻璃看着身旁的人。
武君澤的眉眼皆是少見的上挑,襯托着人非常機智靈敏。這種眉眼,若是不笑,就會給人一種冷酷之感。不過,自從他摘下墨鏡,臉色恢複如常,目光也像平時一樣柔和。
古玉龍暗自松了一口氣,看來是消氣了。
“停車,靠邊兒停下!”武君澤對沈書成說道,“這車開過去太引人注目了,我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