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10

春允是神威的手下,也許會是下一任第七師團團長。

他非常好看,東方人沉斂精致的五官于他淋漓盡致。墨色短發,微微上挑的眼角顯出不羁,鼻子高挺,還有多情人的嘴唇。

長安和與他有着一樣長相的人,是在初中的時認識的,不同班。兩個人唯一說過的一句話是初三,長安在打掃走廊時不小心撞了從背後走來的他。俯仰間視線交彙,長安很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在她眼中,少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語不發的離去。

“......你快哭了的樣子讓我手足無措了。”高中兩個人在一起時,少年在逼迫之下說出想法。

但她根本就沒有哭,只是覺得他的樣子很好看,所以眼睛“皮卡皮卡”地閃光,不過靛藍色的眼睛帶着慣常的憂傷罷了。

真正交往的時日不過短短一個月,卻是極其幸福快樂的。他們很少親吻卻會擁抱着對方不放手,當時正是寒冬,長安會在連續的雪天踮起腳緊緊攬住他的脖頸,他也會回應着将長安抱得更緊。

可笑的是,當時長安當他是愛人,他當與她在一起是游戲人生。

走在平常不會走的小路上是為了抄近路去孤兒院,長安考上大學後才離開那裏。她為了在學校完成在今天晚上院長的生日宴會禮物晚了一些,他說有事先走了。

踩着靴子在雪地裏無聲地奔跑,圍巾落在學校,等出來好久後才發現也不願意回去拿。整張臉由于跑動紅撲撲地,紮地很高的黑發飄揚,白色襯地眼睛若寶石般明亮。

無意識落入眼睛的景象讓長安邁不開下一步。

沒做夢吧。怎麽這麽巧?

首先質疑真實性其次分析原因。

他說有事就是這個?

長安想叫他一聲發不出聲音,想走上前去卻在發抖。她想到很多年前的事情,那個禽獸不如的家夥和別的女人摟抱的事情。

我被詛咒了?有什麽好哭的?

眼淚還是不停落下來,十分純粹,她知道自己不是為了某一個不值得的人哭。

沒有沖動,沒有吼叫,她和一陣寒風一樣吹過這片區域,晚上的宴會依舊大笑。

隔天回學校,他已經坐在那裏,最後一排的桌上,那裏有一圈男生,從早上開始就能嘻嘻哈哈。長安的臉色不是很好,她有些貧血,一貫如此。把書包放到座位上,她拿出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熱氣氤氲了她的雙眼,從白碗中看到的影子很清晰。

他沒有和往常一樣找她說話,由于家庭原因,他對此敏感度不低于吸血鬼對光線排斥。

不過他還是在午飯後翹掉社團在學校的小道上找到長安,小道是花草的家園,這幾周都被白雪淹沒。早晨陽光挺大,雪融化了不少,只有長安一個人陷下去的淺淡腳印。

她坐在連至天文臺的螺旋樓梯上,黑色長發散落在光影交疊中,蒼白色臉沾有紅暈,閉着眼睛沒有表情。仿佛沉睡着的人偶,斷了線,靠在扶手上,等待被喚醒。

他雙手插在黑色大衣裏走近,直到他擋在長安面前她也依舊沒有反應。

睡着了嗎?他伸出手放到長安的額頭上。很燙。雙手捧住長安的臉龐,她深深地呼吸着,皺着眉頭醒了過來。

她叫了他的名字,嘴唇很幹,聲音被抽掉旋律。

他看着長安不透光的眼睛,吻了下去,好像在品嘗飯後的甜點。

長安雙手垂着,呆滞:“夠了?”

這聲音超乎墨龍的期待,他從來沒見過長安平和以外的情緒。

“不夠,你比我想的要好玩兒。”

“分手好嗎。”長安說着便笑了出來,雙眼清澈如水:“今後形同陌路。”不連貫的話語以及威脅似的語氣卻化為擁抱,長安站起身環住墨龍的脖子,和往常一樣:“或者,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長安最後緊緊地擁抱了他,似乎會永遠跌落在他懷中,可最後松開手,搖晃踏着寒冷的陽光而去。

這太怪了,春允站在原地,驚詫地雙手有些微顫。

難以忘記卻淡化的記憶告訴他:他在很久遠的時光中被這樣擁抱過,當時他還是快樂的。是的,這感覺熟悉極了,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裏,他尋找的原點。但是,他已經失去主動性。

11

到學生家長和老師會面的日子,他的監護人看到長安時,驚呼出的一個名字。

他向監護人所望之處看去,長安正背對自己筆直站立着和一位老人說話。老人穿着白色襯衣,披肩領外套嚴謹地合着雙排扣,黑色絲質領結相配。胸前放着白色絲質手帕,精細面料的黑褲,牛津鞋光澤。

于此次家長教師會中這是正式裝扮,只是老人線條深刻的五官和非凡的氣度吸引了注意力,魔龍本以為如此,監護人卻拍了拍他的肩,說那是前社會福利署署長現嗎哪兒童院院長。

他心裏咯噔一下,監護人又補充了一句:“您的父親和他的關系非常好,曾經給予資助。”

心中厭惡感油然而生,但随之困惑迎然而解。雖然放在相框中的照片灰塵累累,還是能在腦海中輕易再現——自己和長安小時候見過。怎麽之前就沒想起來呢?

監護人見他看着長安,笑着說要不要打個招呼,他雙手插在西褲中沒答話,轉身就走,燕尾服飄曳落下一道餘影。監護人摸不着頭腦,也只能跟了上去。

“我們以前見過,我大概九歲的時候。你還記得嗎?”他發短信給長安,隔了一天才得到簡短的“沒有”二字:“真的不記得?”

“抱歉,我想不起來小時候的事情了。”

“失憶?”

“讨厭的事情很容易忘掉。”

他沉默了沒再聊下去,他同樣不喜歡別人揭自己傷疤。

長安的确消耗生命拼了一把,在十六歲時考上MIU,朋友們為了慶祝這件事情和長安偷跑到蘭桂坊喝酒。抱着懷念點了幹邑白蘭地,在她看來有些晃眼的燈光下倒了一杯又一杯。幾個人都喝到臉紅,樂而忘形。

最後團團轉地抱在一起跳舞,都是女生,未免不被蘭桂坊中形色人物吸引,都散開到各處,長安坐在臺上有人看準時機來搭讪了。

大概真的有些醉了,長安靠着覺得身體軟綿綿,聲線纖細緩慢。雖然她不想有問必答,卻沒辦法很好控制自己。

“我不去。”長安被對方拉起來的時候還是用手撐着臺子,甩手想要掙脫。

那人的力氣卻很大,拖着長安就向外走。不停地走,長安被夏日的暖風吹地稍微清醒,沒力氣——她偏是蠢笨到不會開口叫救命的那類人——咬了自己。非常用力,到鮮血流了出來,一個直勾拳就砸了對方的下巴,可惜還不夠力,脫下高跟鞋就甩了過去。

還好那人知難而退,落荒而逃。長安驚魂未定地喘了口氣。

她哼着歌兒走在回孤兒院的路上,夏日風此刻溫暖萦繞,兩旁都是蒲葵樹,不禁想到他在去年冬日和一個女孩在此擁吻的事情,曾經深深映入眼簾的景象現在卻幾乎想不起來,心中還剩下最後一絲很快就會離開的苦澀。

左手忽然刺痛,擡起來看原來一直在流血,無奈地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手帕。輕吹,還真得挺痛,心中暗想,突然就覺得和夢一樣,睡一覺明早是否又會淡化今晚。

莫名不安,身體裏似乎有個黑洞把歡樂都吸走了。

自己至今為止到底做了些什麽呢?

12

他執意假期中和長安一起去英國,被長安婉言謝絕。距離稍稍拉開是最好的,長安一直這麽想。卻在和他成為朋友這麽多年後,遭到對方出其不意的求婚。

長安拒絕了,果斷。

他深嘆一口氣問為什麽,長安搖搖頭。

“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如果——”

“你又來了,并不是你不好,是我個人的原因。”

此刻無言。

之後兩人都當做這件事情沒發生,依舊是朋友。

長安白手起家的啓動資金是他拿的,後來她堅持包括利息一起還。

始終有一道牆壁,看不見,摸不着,走不過去。

往事頭腦中回溯一遍,從西區跑到東區。是柯南·道爾筆下的倫敦——寂靜的街道狹窄,破舊房屋的稠密。

春允帶着強大的毀壞力緊逼,長安對不停逃跑感到厭煩,于是停下回擊。

由于沒有同樣堅固的雨傘,只能挑起鐵柱在空中甩一圈擊上紫黑色的傘,擦出猩紅的火花。又劃了一個半圓再撞上,“砰”“呲——”“喀拉”,沒有人退讓,向後退開又腳跟一蹬前沖再擊。不過僵持不下的局面,對夜兔春允更加有力。

長安用鐵棒撐地擡起手臂,手掌對着春允說道:“我認輸了。”

春允果不其然停在長安面前,放下傘,在手中打了個轉:“這是正确的選擇,團長不會讓你死的,據我所知——”

長安眼神澄澈卻即可手起刀落,使春允單膝跪地,眼神渙散。

“但我絕不會回去,”她蹲下身,撩開春允劉海。

春允狠瞪長安,卻被手刀中了重要的神經,無力動彈。

一模一樣的臉,長安不再認為這是巧合,說不定在某處有人正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她不是沒聽說過墨龍公司研發的東西,希望思想不會在上面洩露。

自己死去,獲益最大的是誰也再清楚不過。

他總不至于道貌岸然到如此?從何生出愛與恨?

自問得不到答案,人心變得太快,太可怕。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可笑的戲碼。

長安把春允拖到屋檐下,她下不了狠手。

“等你能動的時候我就跑掉啦。”她淡笑,卻見春允眼中精光閃過,身體警戒系統提示她向右閃,可已經來不及了。

可惡。竟然不止他一個人。

阿彌陀佛。保佑我回去還能平安活幾日,一定大吃大喝飽了口腹之欲。

長安你真是個笨蛋。

13

在聽到春允和阿伏兔的談話後,長安發出了一聲惋惜的嘆聲:“我本希望聽到你在我的葬禮上說悼詞呢。”

春允沒接話,好像沒聽到一樣冷漠,阿伏兔卻在摸着下巴笑起來:“呵,還是和以前一樣性格惡劣的小姐,我想團長也很期待重逢的那一日吧。”

說完連線便斷開。

長安在椅子上又浪費力氣掙揣了一下。

等她能動了絕不放過這兩只!

春允坐在操作主位上,顯得憂心忡忡,浸入陰郁的背景下。

神威死了更好,長安心想,至少對“烏發碧眼”有好處。

而另外一個在關鍵時刻陰了她的夜兔名字長到讓人厭煩,全名帕特爾·丹米尼斯·優格·亞爾德·弗朗西斯科·馮·保爾伽迪亞·伯蒂奇·巴勒莫·亞歷山大斯瑞克·莉亞·朵米修斯·切西克裏安·泰勒斯·奧古斯都·大衛。

“這是多少個死人的名字。”長安問,沒得到回答。

大衛那家夥存在感弱,似乎除了吃飯以外從不張嘴,不會說話,原本還算好看的臉真的和存放在翡冷翠的米開朗基羅雕刻的大衛像相似——經典而完美——但不用提前預約也不需要排長到吓人的隊伍。可惜臉上有一道從眉毛繞過眼睛再劃下顴骨的疤痕,雖然這也壓不過他本身的淡然和安靜。

飛船在長安腦中就和撲騰的小肥啾一樣亂飛,卻快速到達目的地。

從阿伏兔和春允的對話中,長安已經知道神威篡位成了提督,等待元老院認證中。

哼,即使元老院不認他也能頂着這個名字到處晃悠吧。

另外一個消息就是神威和叫做高杉晉助的地球武士結盟了,目前正在謀劃前往地球。

捆着雙手的鐵鏈被掙地愈發疼痛卻黯淡在過去了,這樣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她想回家後把假想中如果耍了她的家夥幹掉。

16

“大衛,她的精神被地球污染了,送去清洗室。”

長安被拴住雙手,站在猶如帝王般坐在舒适靠背椅上的神威面前,還未說一句話,她就被下達了在這個世界之後的命運。

至始至終,她都沒看神威一眼。

隔天大衛把長安從清洗室裏拖出來後,遵從命令将她扔到神威的高座椅下。黑發揉捏成海草般一團,嘴唇慘白身體不停抖動,不管怎樣都停不下來。視線擴散,只見模糊影子在眼前晃動,似是摻水太多的水彩畫,還有烨烨生輝的光亮。

神威讓大衛擡起長安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長安卻連無表情這一本質動作都做不出來,好扭曲。

身體一灘爛泥就差融化,表情是脫了靈魂快要被風化的木偶,喂進去的水全都吐了出來,胃在強烈排斥一切。

“你還想殺我嗎?”神威藍瞳緊逼,冷冰冰的聲音好像冰錐穿心。

長安依舊望着眼前晃動的光亮,多麽像太陽,多麽像太陽。

“再丢到清洗室去。”神威走下高椅,掐住長安濕漉漉的脖頸。

喘過不氣的感覺都不大真實,更何況接下來正中心窩的一腳。絲縷鮮血在嘴中打轉,她終于有些反應,吐露字句:“水。”

不知是誰來拿了水,直接倒了進來。

她咬咬牙吞下去,喝水的感覺竟如攻破千軍萬馬的戰場,那麽困難。水沖進身體裏,又有人讓她靠在牆邊坐着,不知多久,傳來清冷的三味線聲。

“當真是輝夜姬的容貌。”陌生人無端作出的評價:“呵,可惜雷槍不會因此折斷。”

想回贈冷笑,可只能發出顫抖的呵氣聲,一定要快振作才行。

那聲音伴随着三味線的遠去消失了。

17

“大衛,幫我拿一件新的衣服好嗎?”

總算能扶着牆壁起身,胃裏還只能吸收流質,身上的薄衣穿了快一星期了。在熱水下顫抖,對着鏡子看着始終不曾消瘦下去的臉和刻骨的神情。

“這真是一場游戲嗎?”長安看着水簾,對前世的亡魂說着話:“如果是你做的,接下來的一切絕對會讓你比我更加痛苦。”

明知威脅沒有用卻想不出其他的話。

如果蜜糖陷阱沒能成功,就只能直面對一場。時機要抓穩,還得等待,若以一人之力不可能抗衡。我還記得你的願望。

放下被熱風吹着,已經及至腳踝的頭發,眼神冰冷,長睫落下陰影掩去得也快。

突兀地笑了起來,雷雨中的一道閃電般,一抹鮮豔的光源從眼中透出。

“黑金蠍子攀緣帽邊,

腳邊荊棘擎起船帆羽翼。

方塊棋盤黑白融交,

逐戰烽火間,揮斥绛花前。”

哼起烏發碧眼的歌,似是在閉塞的房間中湧起新鮮空氣。

循環幾遍,長安平複回冷靜與紋絲不動的心境,在鏡子前看看覺得不對。臉龐似乎被時間凝固成了冰冷的表情,想了想加上不易察覺的愠怒與刻意隐藏的疲憊。

大衛立在門口,想着怎樣才能回墨龍身邊當職而不需要照顧這個瘋子一樣的女人,這本也不是他的事情。

門鎖開了,從氤氲熱氣中飄然而出的人讓臉部表情僵硬的大衛顯露出極大的訝異之色——可那女人卻似乎是在流淚的,精靈怎麽會有如此世俗的表情。

淋浴過後幹濕間蒼白紅潤的臉色,上眼皮通紅的像是抹了一層瑰色眼影,靛藍或是湛藍的瞳孔沉地要流出濃郁色彩,側臉對視神情和大時鐘的齒輪一樣轉地飛快。

“可惜了這件衣服。”長安看着大衛說。

她最愛的英年早逝的天才設計師AM的作品也出現在這個世界,此刻她身着夢寐以求的服裝之一,內心包含激動忐忑因為這件禮服大概會在今晚為了慶祝神威正式成為春雨提督的酒宴上毀于一旦,由于鬥毆。

“我先回房間。”

雕像這才幡然醒來,走在前面引路,手腳一如既往地冰涼。他沒有預感能力,卻可以斷定晚上長安會驚豔四座,不是以美貌或者氣質。而是——

18

“架起赫利烏斯的火馬迎接掙紮在深淵中的無知者。”春允站在船頭的時候說道,好像他是世界的主宰。

大衛在旁,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春允的表情很凝重:墨色的眼眸壓地更深,嘴角又有化不開的譏諷之色。

長安向前倒去,和春日的雨水,夏天的熱風,秋至的枯葉,冬臨的白雪般,不帶一絲猶豫地倒向冰冷的地面。

神威的微笑幾乎是拖住時間凝固在臉上,表情經由強烈至平淡又到強烈的反複過程,藍色的眼睛眯起來,瞳孔擴散。而春允轉身前那種讓大衛不喜的表情又出現了,太接近于普通的生物,将情感表露無疑。

半分鐘前,長安踩着高跟鞋走到神威身旁,一個狠踢使春雨提督的酒宴變成戰場。

地球人和夜兔都是瘋子,每一招每一式都利落地足以致命,似乎兩人都是由于戰鬥而存在,為了戰鬥而生存。像是經過漫長的弱肉強食的進化,走到現在的立場,其中一方抱有“先下手為強”的想法,先發制人。微妙之處在于只有大衛預料并理解長安,他把握住現時的脈絡,因為旁觀者的優越地位。

長安在試圖以下克上,試圖以此作為警戒,可她完全錯誤。因為神威給予她絕對的壓迫,神威的能力毫無疑問淩駕于長安之上。

空氣中閃過血的味道讓參加者自動站到一旁,有些在緊張氣氛中目瞪口呆,大部則是在酣暢享受。兩人毀壞所能見到的一切事物,幾乎将宴廳掀翻,坑洞不斷出現,碎片更是四處飛濺。大衛望向春允,眨眼間卻尋不見他了。

接着長安在躲過全部致命傷的情況下嗆出大口鮮血,還好,這一切沒讓裙子完全變成碎片。

19

“看準點兒,往這兒。”他在床前指了指自己的心髒,聲音好像大提琴。

長安在氧氣罩下呼出一口冷氣,盯着,墨色眼睛冷漠平靜,沒有絲毫波瀾湧動和情。醫生匆匆走進,他從椅子上離開,燕尾服背影曳下餘尾,背對長安臉色蒼白走出門外。坐在椅子上才覺手指顫抖,握拳又松開,使勁兒按了按雙眼,臉龐在雙手制造出的陰影下深深地嘆了口氣。

聽不出是愧疚、欣慰或是恐懼。

醫生做完檢查後走出病房,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背:“簡直是奇跡。”

他沒哭,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按了按鼻梁,推開門走進去。

長安已經卸掉氧氣罩靠在床頭,窗簾拉開,黃昏的陽光充盈了蒼白的牆壁。她的側臉不再是僵硬的,人情味很重,時間的痕跡也留在眼睛上。

他再一次坐下,輕聲叫她的名字,害怕死神聽到再次奪走她的靈魂嗎?長安轉過臉恍若隔世的樣子,朱唇欲啓又合,眼中迷惑不安表露無遺。

“做了奇怪的夢嗎?”他還是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像是驚呼,在狹小洞穴中吹過的風,長安繃着臉:“不是夢,那是真的。是真實的,對嗎?”

睜大憂傷驚恐的眼睛,抓住他的手,卻發現如同大理石般冰冷。

“夢已經結束了,你回了到現實!長安,別再害怕。”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反手緊握住她的手。

向後靠在床頭,發出劃破空氣的“嗵”地一聲,又驚覺地睜大眼睛,

“好嗎,這的确是現實,你和我都是真實存在。”他又說。

她情緒不穩。以致他同樣不敢逾越那不知為什麽而築起的高牆,但或許那牆并不比他想象中更高。

“好。”長安沉默很久,回道。

她還在想着神威的眼睛,不管怎樣,那眼睛包含着的渴望可以吞噬整個宇宙,她相信如此,眼前血色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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