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12

“萊昂......”雪坐起身,胸口不适,腦袋還有些發暈。

“感覺如何?”“感覺怎麽樣?”

同時響起的聲音讓他一時不知該看向哪邊,“還好,”她嘟哝着,看向右方,“神......”

乍一眼看去,面前白大褂男人的長相與學校教堂裏的神父有七分相似,頓了兩秒,雪發現二人氣質不同,只他溫柔探究的目光就已充分表現出與每次遇到雪總是板着臉的神父相異的性格,即使神父穿上白衣也掩蓋不了,或是更會襯托他臉部線條的僵硬。是兄弟嗎?雪想。

“雪同學,以後可要好好吃早餐,高中生再讓家人擔心可不對了。”校醫若有所思地看了皺着眉頭的萊昂一眼。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雪刷地紅了臉,被不熟悉的人指出問題真是尴尬,“我可以回去了嗎?”

“可以了。”校醫微笑着點了點頭。

“萊昂,打擾你工作了把。”雪幾乎是小跑在他身後。

“以後,”萊昂突然停下來,“在吃完早飯前不許出門。”

“好。”雪別過視線,無法與之對視,生氣的萊昂給人以巨大壓力的原因是自己确實忽視了身體,這一點無法否認。

“學校食堂在哪裏,我陪你去吃飯。”

“在那邊。”雪松了口氣,微笑着拉過萊昂的手臂,蹦跶着朝食堂走去。還是正常的萊昂好,她心想。

雪和萊昂就像兄妹,只不過年齡差距大了一些——兩人相差整整十八歲。雪剛到的時候萊昂還是年輕的小夥子——如今也不老——喜歡和雪鬥嘴,說不過雪的強詞奪理時就捏雪的鼻子或彈她的額頭,每次雪都嗷嗷直撓萊昂。

“就像我以前養過的貓”,萊昂對此評價。

雪不知不覺就喜歡上呆在萊昂身旁安心而快樂的感覺,就像忽然有了一個哥哥,他不會像雪以前或過去的父母一樣直接告訴她怎麽做,而是在必要的時候給予指引,最終讓她自己摸索。雪的日文就是萊昂教的,因此也可以說萊昂是在學習上給予她幫助的導師。

關于萊昂為何會從他的家鄉來到秋田這一小地方,此處不予多談因為個中緣由涉及太多:他的家庭、成長環境和最令人難以捉摸、沒有定式可套的感情,若要詳談,還需補開篇章。但一些聰明的讀者們恐怕已抓住了蛛絲馬跡而通過這一斑窺見了全豹之身。

總之,雪對于教授的感情尊敬與感激為多,對萊昂才說的上依賴,而雪卻對此一無所知,不是她不明白,只是從未細想。內省法的确可用于分析,但因主觀因素過多而逐漸被心理學分析棄置一旁,并且自我分析并非雪所好。

兩人來到食堂,離第三節課結束還有二十分鐘,裏面只有一兩個學校職員。萊昂幫她到窗口買食物,自助餐盤已被清洗,正等待之後的午餐食物落入。雪磚頭看向落地窗外,臉色不怎麽好,在注射了營養劑後略顯紅潤,但想起早上櫃中的紙條,好心情頓時減去一半,或許更多,四分之三。

她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無需過多解釋,那年是萬物複始的柏拉圖年,只要實力夠強,這種事情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做到,着佳芸——想起這名字她只覺心痛,憤怒與恨意不過是加料罷了——的程度來看,損耗也不會大到哪兒去,雖說沒有申報屬于非法,但重生在異世界相關部門根本拿你沒辦法,由于有關政策出臺備受阻撓之事也非一兩天了,回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她不能理解的是那人為什麽要這樣做。

“想什麽,那麽出神?”萊昂端來的盤中有三明治、連殼雞蛋、一小碗粥和純牛奶。

“沒啊,好像塌掉了古文、數學和音樂課。”紙條去哪兒?雪突然想到,萊昂或許不會問她,但肯定會想辦法弄清楚上面說了什麽。到時候怎麽解釋......雪喝着粥看了萊昂一眼,從臉上什麽都看不出......“對了,是你送我到校醫室的嗎?”

“不是。看來你還沒恢複。”萊昂說道,“你的班主任打電話到家裏,我就趕過來了。送你去的是一個非常清秀的黑發男生和一個高個紫發男生,兩米以上肯定有。我說你醒來後會再和他們道謝,應該是認識?”萊昂盯着雪。

“恩,可能籃球部結束訓練後......哦我想起來了,我是和紫發的那個打招呼的時候昏過去的。”

“籃球部?怪不得那麽高。同班嗎?”

“紫發的是,叫紫原敦。黑發的叫冰室辰也,高一級,從美國轉校來,在我們學校也算是名人吧,據說很多女生給他寫情書。”

“看上去的确是會受歡迎的類型。你對他感覺怎樣?”

“哈?”萊昂的問題真是出乎意料,“還好吧,也沒怎麽接觸,可能因為在美國長大的原因,個人主義有些明顯,不過這也是聽另一個人的評價。”

“雪有沒有想要戀愛?”雪噗嗤笑了一聲,翻了個白眼,萊昂捏着她的鼻子輕輕一拉。

“很痛!”雪扭着頭怒道,用沒拿勺子的手打向萊昂的手臂。

“恩恩,還是以前的樣子。”

看着萊昂回味般得意的笑容,雪快速撕開外邊的包裝袋——她十分不擅長撕食品袋,每次都扭成一團或呈從中裂開的峽谷狀——大口咬下三分之一的三明治。這種行為太可惡了!不過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問題,莫不是......看起來不像,自己苦惱也沒用,雪把疑惑抛到一邊。

吃完早餐剛好下課,雪咬着習慣正猶豫要不要答應萊昂今天回家休息,就見萊昂眼神示意她:“快去和同學道謝。”

雪回頭看到紫原巨大的身軀擋在小賣部靠門的窗口前,後來的同學都自動站到其他窗口仰望他,也不乏朝這邊看來的人,畢竟現在還在吃早餐的人少之又少而萊昂又有一頭淺色的金發和與大和民族不挨邊的立體五官。

“那我先去了......還是不回了吧,我東西都在教室。”

“行,去吧。”萊昂點頭,“注意身體,難受就回家。”

紫原當場撕開包裝袋,手法利落,一旁有人打招呼,低頭看去,是早晨昏倒在鞋櫃處的前座。

那時候自己吓了一跳,還是室仔在旁邊提醒把她送去校醫室,又讓人去找老師,還順便撿起她本攥在手中的字條,說是拿去給劉偉看。能讓一貫沒情緒的雪表情僵硬到那種程度甚至昏倒的,紫原想了想,難道是告知她某門功課被判不合格的字條嗎?

這個前座,給大部分人的感覺大概是清高吧:只在自己的圈子裏,少言,對周遭的大多人事漠不關心,比如班上男生曾在下課期間找她問一道題,她第一句話卻是“這道題非常簡單。”紫原不知道這是不考慮他人情緒的木讷過于自信的表現,雪随後刷刷幾筆寫完步驟,“不懂再來問。”男生沒再問過她題目。

“不過學習好一點,裝模作樣,有什麽了不起的。”紫原偶然聽見有女生議論。

不喜歡雪的人與喜歡她的人大概各占一半,不是紫原特地關注,而是總有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到他耳邊。男生在一起聊天時雪的名字會突然蹦出來,首先是她大大超過女生平均值、五分之三男生的身高,其次是他被男生們形容為“禦姐”的性格(關于這點紫原認為完全是他們想象力過于豐富的産物),再者就是她的長相。相較前兩者,雪的長相只能排在第三。

此刻,雪笑着對他表示感謝,并說明天會帶謝禮來,問紫原對甜食感覺如何。或許是平常雪的表情比較單一,在她笑起來的時候,紫原也承認,意外地好看。

她灰色眼睛中散射出其他色彩,就像第一縷陽光透過教堂中鑲嵌的馬賽克玻璃。雪鮮少露出的自然微笑并不因大部分時間單彎起嘴角的禮儀性笑容而顯得做作,認識她的人都會認為前者更适合她,一個表露出其天真一面的女孩,而不是身為人類由其身份和存在而必須展露的表情。

她的發質細軟,長度比紫原的還短一些,在跑動的時候——她之前請假過一周,回來後就開始上體育課——會被風一根不落地吹到耳後,露出的側臉在偶爾升起的晨霧中顯出優雅連貫的線條,略微上收的下眼睑在不經意間掃過他人臉龐時會帶有足以令人一瞬間怦然心動的感覺——恐懼或欣喜。

面對多次同樣的視線,紫原已了解到這單純是她長相的原因,正如大多數人對自己的第一印象是高,二者區別只在于某一部分和整體印象留下的概念。

兩人走回教室的途中,雪大致了解到上午的課程內容,落了古文的背景講解有些可惜,她不指望向紫原借筆記,條紋線上的零食碎屑可能比字還多。想到最後一節外教請假而改成自習的英文會話課,雪認為自己在食堂裏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她和紫原在衆目睽睽下走進教室,花一瞬露出驚訝的表情,又意味深長地對坐回位置的雪笑道,“你昏倒的還真是時候。”

當即雪就有不好的預感,花讓她看抽屜,一封給她的信端端正正地躺到了雪的雙手中。上面的外國郵票和英文郵戳都不如右下角的寄件人名字紮眼:Yuu Satou

12

雪有一種感覺,通常出現在清晨或黃昏,當她停好自行車,翻開一頁書,瞥見夕陽的光線或是擡頭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流時,時間的流逝會像幀片一樣從心上拉過,而後已經與她揮手告別的時光會像是被蒙上薄膜,只有令人懷念感覺殘存心頭。

這天清晨,雪推開室內籃球場的門,天色雖亮她卻還是被內裏的燈光晃到了眼睛。球擊打地面的實聲和叫喊聲将她拉入另一個世界,夏季帶着幹草味道的風讓她的手臂起了雞皮疙瘩。最先注意到她的是劉,他在喝水時看見露出半張臉掃視內裏的月,走到門前和她打招呼,之後叫來紫原。

凡是零食紫原都能毫無負擔地收下,給冰室的謝禮則是不倒翁。雪看着露出孩子般笑容的紫原,也被感染,露齒一笑。

她離開體育館,邁着輕快些的步子走向教學樓,抹了乳白色的陽光無法使她多些正面的情緒,大腦被清空般沒有重量。雪走到走廊,墨綠色樹木在窗下微微搖動,那顏色随着搖擺暴露或躲避陽光,忽明忽暗。

生活的單調從日常的裂縫中噴湧而上,雪感到似乎自己與周圍沒有絲毫聯系,只是作為一名旁觀者,踽踽獨行,籃球館中的燈光熄滅。她看了看手表,走回教室,拿起包到車庫,離開學校。

萊昂只問雪有沒有身體不舒服,得到否認的回答後坐到沙發上,打電話幫她請假。雪拒絕再次進食。兩個孩子迷迷糊糊地吃着早餐,見到雪十分開心地拉着她的手晃動。雪一直帶着微笑,送他們上校車後獨自走在路上。

比起她以前去過的城市,比起東京,比起奈良,秋田可謂名副其實的鄉下地方,她卻停留在這個地方,生活平靜到無法想象,目前作為渺小人類之一的她無法利用特殊的能力改變什麽。這是不幸亦或幸運?雪一直認為是後者,可時間留下的痕跡無法抹去。

她裹着毛皮大衣從寒冷的地方奔來,換上即膝的春裝,心始終難以融化。

昨天的信讓她心神不定,不想再看到那人,不想再待在這裏,此刻所有的情緒都是過去的沉澱的黑色結晶,有人拿起鑰匙,順利地插入某一個沒有編碼的位置,輕輕一扭。

“咔啦。”

雪猛地回頭,原來是一位中年婦女的自行車發出的聲音,表情放松下來、

“需要幫助嗎?”她走上前去。

那年春天,她走入初中,有人對她說他們之間的相遇定是命運使然,俗稱一見鐘情。

雪對此嗤之以鼻,她對待陌生人的态度隐藏在似笑非笑的雙眼後,以冷漠與高傲的姿态打量着面前這個比她矮了半個頭的男孩兒:他的臉龐尚顯稚嫩,褐色的圓眼笑起來時微眯,雙手因緊張而呈握拳樣。

聽完這給人玩笑印象更強的告白後,雪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但我并沒有談的打算,男孩聽後沉思片刻,回道:“那麽當我成為更厲害的人時,你再考慮。”

雪愣了愣,說道:“那就是那時候的事情了。”

男孩的父母說比起其他孩子他更加貪玩,但雪坐在教室後排的位置,總能看到靠近講臺的他在認真聽課。兩年晃過,他的臉龐有了些許線條,鼻梁架上了他從未想過會帶上的黑框眼鏡,度數算低,還有他的圓眼,越來越像他的母親,細長而溫柔,唯一沒變的是他總在注意雪,而這種喜歡在他心中成為了愛。

他靠着優異的成績及家庭關系進入美國的私立中學,臨走前,他又一次向雪告白,雪搖搖頭,然後他說“我會成為更厲害的人。”

他的青梅竹馬從機場回來後找到雪,把雪從睡眠中搖醒,使天臺充滿了混雜着怨念與憤怒的空氣。她說着說着就哭起來,無非是些指責與質問的話,雪默不作聲,冷冷扔下一句“告白沒成功,與我無關”,成功射中靶心。從此,走上被找茬之路。

對方過分到開始在學校散布關于雪的家庭的流言時,雪終于無法忍受,沖到隔壁班,當着衆人抓着女孩的領子,按到牆上:“告白沒成功也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吧!我說過我沒有談戀愛的時間了!竟然還跟蹤我到家裏,如果你繼續下去,我就要報警了!”

女孩再也不敢接近雪。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那些字句同手指撥動着的鏈條般發出刺耳的聲音,使雪幾乎因陽光的照射而流淚。她保持住微笑與婦人告別,對方絲毫沒有懷疑她是個旅行者。

雪顫抖着站在原地,眼前景色泛起薄霧,她明白自己在恐懼什麽。她最害怕的是努力的人,比如她以前的父母;最欽佩的人是努力的人,比如赤司;最不願與之接近的是努力的人,比如佐藤悠。

“你愛的已經不是我,而是努力的自己,只不過還無法看清這一點。我是你努力的最初原因,卻不是現在所需要的。”雪只能這樣對他說了。

她不知道如何對待一個執着的人,因她散漫,又對大部分事情無所謂的性格依舊以基底的方式存在,現在的她和以前不同,但這種不同是建立在新環境之上,以一種凝固的方式使她的思想停留在某一處,而當能夠帶來巨大沖擊的因素來臨時,表層必然受到破壞,內裏的流動物質顯現也是可想而知的。

雪嘆了口氣,這時候的自己好像回到了以前,家庭出現破裂時的溺水狀态,不一樣的事,已經懂得調整。教授今晚到家,這真是一件令人從信件中解脫的事情,又是一對可愛的兄妹的到來。

13

“我想你,無比想念。在一個人的深夜,孤獨是我唯一的夥伴,而你,總能打破周遭的寂靜,向我狂奔而來。我察覺到你的腳步聲,看到你的笑臉(是你幾乎不展露于人前的那種笑容,我見過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因此無法忘懷,但我也愛,愛你平常的樣子),聽見你的聲音,所有有關于你的一切都使我快樂,給予我力量,也促使我走出身在他鄉的陰霾。

随着我逐漸适應這裏的生活,我也發現自己與你的距離越來越遠,我們幾乎失去了聯系,我只能通過白知道你的消息。當我聽說你因未知的原因休學一年後恨不得乘最快的班機回去,質問你為什麽,可是我不能。我需要成為更強大的人。

你還記得我問過你為什麽要待在秋田嗎?你敷衍地回答說秋田是個平靜的地方,你所不了解的是對你的每一個表情都琢磨透了的我清楚地知道你在隐瞞一些事情。

我尊重你的一切,自由、想法。即使屢次遭到你冷淡的拒絕,我也絕對不會放棄。你說過大學一定會去M大,我也會考上那裏。

我回來準備材料的同時會待在陽泉,如果你見到如今的我一定會改變你原先的想法。

雪,我可以給你你所必須的水,也能給你土地。你不會因缺少土地而溺水,不會遇到為了獲得土地而放棄水的情況。我能夠保護你,和你所珍惜的一切。

…………

…………

我很快回來。”

一本厚重的題集攤開在桌面,雪奮筆疾書。為了逃避佐藤悠的感情,她必須使自己強大,讓他感覺到遙不可及。雖然這種強大無法在朝夕間完成,也還有四個月時間。

最先明白雪休假原因的是白和花,最疑惑的則是紫原,早上自己見到的難道是幽靈嗎?他撕開一個包裝袋,黑糖甜而不膩的幽沉穩味道在舌尖散開,溫和地流淌在味蕾周圍。

午後雪正在睡覺,輕微的腳步聲猛然将她驚醒,好像深夜中突然聽見雨聲,意識總是蠻半拍,在雪睜開眼睛時,兩個孩子站在她的床邊。

男孩站得稍後,黑色的大眼睛下有睡眠或者運動不足造成的淺紅色陰影,他沒有見到生人的膽怯模樣,而是大大方方地盯着還處于迷糊中的雪;女孩紮着馬尾,尖臉,沒有太多表情,眼神顯得空洞許多,是痛苦與疲憊留下的印記,雪曾見到過這樣的表情,但出現在一個孩子臉上實在不太合适;兩人穿着同款深綠色的襯衫,長相也有類似之處。

幾點了?雪擡頭看向牆上的鐘,竟然已經四點。

“呀,你們好,我是雪。”

“鈴木美和子和休。”女孩似乎預見了這場對話,并為此演練了許多遍般不假思索地說。

“為什麽走進我的房間呢?你們是不是在找什麽?”

“……”

“喜歡這只熊嗎?”雪指了指床腳的巨大棕熊,“這是一只魔法熊,它最喜歡和孩子一起玩了,把它帶下樓好嗎,它想和你們在一起。”

兩人相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朝牆壁方向點了點頭,兩人齊心協力推着熊離開,女孩臨了看了雪一眼,雪擡手搖擺,堆起微笑。

被人打擾了睡眠的感覺真的不好,煩躁感蹭蹭上蹿,但又突然想到教授大概在樓下,于是迅速穿好衣服,奔至客廳。

日常生活的從勸服兩個孩子睡覺開始,他們喜歡熬夜,不開燈只是坐在客廳裏。教授說這是後遺症,是經歷過恐懼後做出的改變,也是沒有逃避的表現,但他們無意識中将自己逼迫得太緊,睜着眼睛對他們來說就是活着,是希望。

美和子的話比休多,偶爾會和玲交流,休幾乎不說話,總是默默地坐在大熊旁邊,凝視着周圍一切,追随他美和子的身影,過了好久,雪才知道原來休是哥哥,美和子才是妹妹。仿佛角色倒置的兩個孩子,雪并沒有花那麽多時間在他們身上,她被“驚喜”弄得措手不及。

14

“雪。”

那時她走到亭中剛坐下沒多久。

身體就像一臺巨大的冷卻機,瞬間吸收了所有的熱量,無論是自身還是周圍都蒙上了寒霜般,而被吸走的熱量轉化成了極小的粒子,消失在空氣黑洞中。眼前由于時間帶來有些陌生感的臉龐和有些沙啞的熟悉嗓音讓她不自覺地後靠,她知道這個人是誰,同時也懂得了他所說的“我的改變”是指什麽。

雪放下書本,站起身,指腹緩慢地劃過光滑的書面,似乎是為了求得最後一絲安慰。

“好久不見,佐藤君。”

對方一瞬間的失落表情被她盡收眼底,心柔軟了卻迅速被覆上更加寒冷的外殼。

“好久不見,雪。”他俯下身,雪沒有反應過來,額上被輕輕地印了一下。她閉上眼,一拳砸向佐藤的腹部,對方沒有閃躲。

“這在美利堅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他揉着肚子說道,“不過我很開心,好久不見了,雪。”

他真的不一樣了,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不再戴眼鏡,略細的褐眼彎成弦月;西瓜頭剃成了利落的短發;足夠陽光的笑,足夠帥氣的臉,可是雪心底只有不安。第一面就是如此,這之後不知還要發生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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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是美好而殘酷的,它讓人看見過去、現在與未來的自己站在夢想停留的地方,但也讓人看見自己的衰老,看見無法挽回的一切。

有時候我覺得時間殘忍,明明我活了将近四十年,依舊保留着年輕的樣子,而我的心膨脹着叫嚣着幾乎撐破精神,有時我覺得如此幸運,我還會害怕,還有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每當這時又會有一股悲涼席卷而來,仿佛中藥餘味殘留在舌尖口腔喉中,只能讓它慢慢消卻。

從未想過要吃糖果,因生命本該如此,若強行破壞多次,副作用便會接踵而來,這是以前的教訓,于是我起身,說道,“好久不見,佐藤君。”

他愣了愣,失望從眼神中一閃而過,我讓自己裝作不在意,只有用冷漠才能穩住自己,他何時也有了壓迫力,不過我自己想太多。

“啊,好久不見,好久不見,雪。”他連說兩遍,令我措不及防地湊上前。

我毫不猶豫地一拳掄去,收了力,比想象中硬的腹部。

“好痛。”

他笑了,完全不在意的表情,第一次見到的表情。

他隔了一段距離坐下,也不再說話,拿了一本書開始讀。雪開始還有些在意,但寂靜地只能聽到書頁聲的環境逐漸讓她投入進書本中。主人公踏上寬廣的草原的那一刻耳邊響起宏大的交響樂,彌漫的草綠色流入他沉郁已久的心,從前給自己築的牆瞬間坍塌,意識到自身眼界的狹隘,既無奈又喜悅。

他展開雙臂,邁開步子奔跑起來,“啊——”,他大口呼吸着自然釀造的新鮮空氣,身心仿佛經過洗滌煥然一新……早晨刮起的涼風讓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頓覺溫熱,猛地擡頭望向一旁,黑色風衣已披在身上,氣息陌生。

“……”她愣了愣,“沒事,只是有些冷了。”順勢離開類似桎梏的手臂,站起身,“差不多要回教室了,再見。”她背起單肩包,一手拿書一手拿着水杯,朝佐藤微微點頭致意。

“再見。”他并未追上來,而是将大衣放在一旁,拿起書,雪掃了一眼,書脊和封面都被遮住了。

轉學生的到來驚起圈圈波瀾,雪即使不在意也會注意到各種謠言的傳起,令人慶幸的是她并未作為角色之一參與其中。

主角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白把這事當做笑話在午餐時間講給兩人聽,花作嘔吐狀後一口吃完了奶油蛋糕,

“怎麽辦,我爸說我變胖了。”

雪噗嗤笑出聲,便停不下來。

下課時有人站在門口已是預想中,雪裝作沒看見拉着花往前走,對方毫不拾趣地跟來,

“我要去參加社團活動。”

“白和我說你什麽都沒參加。”

“她何時和你說的?我參加了。”

“是嗎,什麽部?”

“籃球部。”

紫原從眼前飄過,視線掃了掃雪這邊,一頭散亂的頭發随着他微微偏頭的動作向一邊滑落。

“我可以去參觀。”

“可以。”

花在體育館門口和雪分手,深深地看了她和佐藤一眼,雖然她在中午承認佐藤悠越來越帥甚至超過他哥但對于他抱有一定的不喜是肯定的。雪點了點頭,走向室內籃球場。

在門口就能聽到隊員們大叫的聲音,推開門時并沒有被注意到,于是加快腳步走向休息區處。小雅子拿着竹刀單手插腰站在座位前,正凝視着比賽,白隊是冰室和紫原,紫隊是劉和一個大個子。不過紫原看起來不怎麽樂意這樣的練習,雪走近時他正提高聲音對理子說:“小雅子,可以休息一下嗎?我的薯片要軟掉了。”

“不行!”得到斬釘截鐵的回答順帶竹刀的敲地聲,“IH就在眼前,不可以放松!還有,叫我教練!”

“……麻煩,赤仔讓我這次不用去的說。”

雪從籃駕後跑繞過去,本來不怎麽顯眼,偏偏旁邊的人大叫一句“冰室辰也?!”

她在驚訝之餘吐槽:地球難道真的這麽小?想完自己都止不住冷笑,這又是什麽情況,不會要發生什麽麻煩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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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是我?”

“你喜歡籃球而且對小孩子有耐心,這兩點都足夠了。”小雅子說道,“這家夥是個怕麻煩的人,冰室那天有事,其他人也不太适合,所以就麻煩你了,雪同學。這個要記入學末考評中。”

“有工資嗎?”

“沒有。”小雅子挑了挑眉,似乎不太滿意雪的态度。“本來就是內部的機會,你放棄的話非常可惜。”

“我答應你,不過需要你幫我一個忙,荒木老師。”小雅子再次挑了挑眉。

居住在洛杉矶的兩個日本人為了一盒酸黃瓜認識,後被冰室帶着去打過幾場街頭籃球。就這麽簡單,不過佐藤悠和冰室辰也已經一年沒有見過了,在推上聯系也不多。

“之前是有聽說過你哥在秋田,不過沒想到是陽泉。”

“陽泉是籃球名校,你這個籃球瘋子會來也正常。”

就連雪都稍稍吃驚冰室被說瘋子,不如說是佐藤這麽直接地指出來令人驚訝,冰室和他的關系有這麽好?她想冰室并不喜歡被這樣說,于是冰室那來不及捕捉便消失的沉默在她看來如此漫長,長到被小雅子打斷。

“佐藤同學,你畢竟是短期的轉校生,陽泉作為籃球名校并不想被外人參觀訓練。”

“這所學校的保守程度真是出乎我意料,或者說是老師您的保守程度……”佐藤以身高優勢掃視小雅子全身,然後肩上猝不及防被重擊。

“總之,請你出去。”小雅子以擊打姿勢轉至正立。

雪已默默地移至小雅子身旁。佐藤與小雅子對視良久,“我要加入籃球部。”

“雖然你有身高但運動細胞的确稍弱,需要嚴格的練習,做好心理準備哦。”說話的是冰室,他正微笑着看着佐藤,但卻讓人感到一陣涼意。

“不,我拒絕你的入部申請。”小雅子說着拍了拍手,“快繼續訓練,不然我宰了你們。”

16

“我和雪?”

“是的,這是懲罰。。”

“哈?”兩人同時發聲。

“剛才你說是學校要求部內進行的志願活動。”

“這家夥說不參加IH,所以這個任務就交給他了。”

“多說了好麻煩,我拒絕。”

“等等,”雪朝紫原招了招手,“可不可以彎下腰聽我說?”紫原凝視她三秒,彎腰。雪的手做環狀遮擋住小雅子想觀察她口型的視線。大約十五秒後紫原站起身,

“雖然很麻煩,不過我還是勉為其難地去吧,反正那天沒事。”

小雅子吃驚的表情令人印象深刻,好像糖果猝不及防滑落食管,卡在中間,氧氣只能通過窄小的縫隙流通。雙眉從內向外挑起,眼睛睜大又立刻眯起,咬咬嘴唇,下颚略擡。

“就這麽定了。”

她一直坐到訓練結束才跟着一大群人離開場地和籃球隊隊長與一個橘發小個子聊了幾句後就被劉打斷,用中文說起北方的風俗,紫原一個人匆匆先離開,似乎是去便利店買新出的周刊少年JUMP,冰室也先行離開。

雪忽然意識到每每社團活動結束都近黃昏,那人沒有在這溫暖橙色光芒下出現實在令人慶幸。雪回到家中,教授在看新聞、萊昂在準備晚餐、四個孩子坐在一起,見她回來都開心地與她打招呼,休也是,慢慢地說了一句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雪無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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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雕塑般坐在窗前的三角椅上,陽光從敞開的落地窗中穿過,人影,家中的擺設,就連空氣中的灰塵也無所遁形。寂靜或是孤獨帶來令人心生悲涼的氣息,她好像停滞在某一剎那,右手抓住那剎那的尾巴略擡、輕拉,啁喳之聲不加掩飾,從這樣的随性中無法讀出十幾年的練習與曾被人稱作天賦的努力,如同不解音律各種複雜的初學者,或是完全的外行人,單憑手臂機械式操作着,曲子零散地不成樣子。但又有誰能說它的每一個音符不充滿着悲傷呢?

又有誰不能說?

雪在六月的清晨,對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一切抱有無法抑制住的消極态度。

“不要再拉了……”萊昂在雪拉到第一首末時忍不住走出房間,“便當做好了?”

“在準備中。”雪回頭時陰郁的樣子讓萊昂都無法說出鼓勵的話。

“接受現實,肯定沒你想象地那麽糟糕。不能消極對待生活。”

“不是我消極,是我認為對方會消極啊!”雪靠在琴頭。

想到昨天放學時紫原一臉毫不掩蓋的不情願和認為麻煩的表情她就不爽,明明被拖上的是她。

“‘便當就拜托你了,我這裏不方便做’,竟然還這樣說!啊啊啊,為什麽都這麽麻煩。摸着我日漸消瘦的臉,我自己都覺得心疼!”

今天的雪畫風不大對,但萊昂依舊捕捉到了重點,“你瘦了多少。”

“五斤。”雪已半個人靠在琴上,一手抱琴,用要把整只手臂甩出去的力量伸出另一只手,“短短半個月我就瘦了五斤!五斤啊!離一百越來越接近了。”

今天的雪的确和平常不是同一個畫風。

“忙完這兩個星期我的事會少一些,”萊昂揉了揉雪的頭,“再堅持一下。今晚吃你喜歡的中餐。”

雪勉強讓自己恢複精神,不能讓萊昂太擔心了,不過中餐……她想起自己正在準備便當這件事了。

17

……她睡着了,趴在矮桌旁,手枕在頭下。外頭溫暖落入裏邊,正覆在她身上。紫原敦從籃球場走進來,想問她什麽時候走,在彎腰進房間後噤聲。他坐在桌子另一旁,随手拿起放在地上的雜志。

\"唔嗯,最新一期是明天吧。\"翻了幾頁,擡頭看着她的睡臉,\"毫無防備啊……要睡到什麽時候。\"

\"那就走吧。\"

\"啊,你醒了。\"

\"沒睡着。\"她的聲音很輕,帶着隐藏着的疲憊,\"和小孩玩太耗體力了。\"維持着原姿勢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陽光落入其中,能清晰地看清略帶彩色的虹膜,光将她的半邊隐去又霎時抛入黑暗中,留下餘溫。

紫原眼睛微眯,站起身,頭幾乎挨到天花板。

\"是啊……\"紫原說道,\"去吃甜點補充體力如何。\"她昂頭,笑了笑。

兩人走在小路上,紫原邁出的腳步稍大,雪走得比平時快些。兩方都是沉默不語,直到從公園中穿過,一群孩子打鬧着。

\"雪喜歡小孩?\"

\"是的,雖然很累……大概是責任感的驅使。\"

\"唉——責任感?我家啊,有三個哥哥和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妹妹,不知道大哥怎麽想的,但我覺得小孩子很煩。\"

\"但是他們很喜歡紫君不是麽。他們僅僅認為紫君高大,不會察覺到你的不耐心。\"

\"所以才煩。雪有很多兄弟姐妹?\"

\"……并不是,\"雪說道,\"只有一個弟弟。雖然我們很少見面,但一直會想着彼此吧。\"

紫原敦喜歡和好看的人待在一起,這一點連他自己都并未意識到。或許有些顏控,他會格外注意他人的相貌與表情。

比如赤外生氣的時候眼睛的瞳孔會變細長,嘴邊的弧度比平日裏拉大;室仔開心的時候眼裏會發光,難得露齒一笑;雪在談起弟弟時臉上笑容過于真摯到失真,下眼睑繃得有些緊,嘴角拉開長度柔和卻不自然,同人們所見過的浪漫主義肖像畫一般,那是被創作者糊化過度造成的不真實的表情,但又的确是在一種\"有所隐瞞,不想再談論同一話題\"的想法下顯露的。

\"紫君喜歡漫畫?\"

\"會看《JUMP》。\"

并沒有太多共同話題,于是在快穿過公園的時候紫原再次提起赤司性格改變的問題,對此他略有察覺卻不能确定。雪劍走偏鋒,說到他和赤司的一對一,天帝之眼(她戲谑地用抑揚頓挫的韻調說出)。

這時電話鈴響起,雪從口袋裏拿出來,沒想到手冷到僵硬,\"啪\"地掉落在地上,屏幕朝下,頓時就沒了聲響。

兩個人都愣了一瞬,雪不急不緩地蹲下身,将手機轉過來。

\"碎成這樣還挺好看的。\"

雪将屏幕轉向紫原,手指卻又松了,再一次摔在地上,這會撿起來時右下角的屏幕碎了大半,從邊框至內由細碎的裂紋到單條深痕。她的手指在裂紋上滑動着,

\"我果然不适合用手機吧。\"

\"剛才的電話……\"

\"啊,差點兒忘記了。\"雪翻到未接來電,\"應該沒事,我晚點兒再回吧。\"

電話的撥打者是許久不見的經紀人,眼傷後的聯系少了許久,大概是知道自己快好了預約工作,

\"還有多久到呢?\"她把手機放回口袋,稍稍有些心疼。

18

新開的甜點店沒有讓人失望,她點了今日推薦的杏仁蛋白甜餅、草莓海綿蛋糕、豆腐芝士蛋糕冰淇淋和芒果布丁,紫原則是和巧克力相關甜點都要了一份,\"小心身體裏糖分過多。\"看着面前滿滿的甜食和正以二分之一速度仔細品嘗的紫原,雪笑着說。

紫原喝了一口熱巧克力,咬着勺子晃了晃,\"沒事。\"說完又掃了一眼雪,\"你,\"雪發出疑問詞,看着紫原用手指擦過左邊的嘴角,放在舌頭上舔了舔,\"沾到了奶油。\"

雪感受到從耳後傳來的熱度,拿出手帕擦了擦,\"還有嗎?\"

紫原搖了搖頭,\"我也想做一個甜點師啊~想吃什麽自己做就好了,每天都能吃到各種不同的味道。\"

\"聽上去很不錯,那樣的話就開一個自己的店鋪如何,既能賺錢又能每日品嘗,設備也更專業化。\"

\"唔嗯,好主意。\"

\"那麽,開在東京?\"

\"唉?東京……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很麻煩。\"

\"海外怎樣?巴黎。\"

\"聽上去不錯,\"

\"如果以後你開了店我一定會每日光臨的,紫君做的甜品絕對美味。\"

\"到時候給你一個折扣噢。\"

\"啊,就這麽說定了。\"

沉浸在幻想中也會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紅茶,手腳逐漸暖和了,店中的暖空氣氤氲,她的困意越來越濃,但已經錯過了午休的時間,這裏也并不是合适的地點。

紫原邊品嘗邊評論,雪偶爾說幾句。她單手撐着下巴朝窗外看去,行走的人群,流動的車輛和各色靜止不動的招牌在此刻都成了催眠對象。

\"我就睡一會兒……\"她嘟哝着,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有人在輕聲說出她的名字。

\"雪,雪,醒醒,已經到回家的時間了。\"

睜開眼睛,好不容易爬起來,她感到身體有些僵硬。

\"幾點了?\"窗外已然黃昏,\"竟然睡了這麽久——征?\"

赤司征十郎正坐在她的對面位置,取代了紫原,紅發少年籠罩在橙黃與墨黑交錯下沒什麽表情的面龐讓她猛然想起弟弟小時候充滿生氣的樣子,她喜歡揉他圓圓的臉蛋,他總是嘟起嘴,以示滿不情願,\"因為你是我姐姐才讓你捏的\",他強調着這一點,一次又一次,那情景仿佛一面巨大的鐘,在腦中回響,久久不散。

好一會兒,雪才出聲,聲音極緩又突然加快,\"日本真小——不,你怎麽會在秋田?從京都來這邊要多少時間?\"

\"我從東京來的,四小時左右。\"

\"啊,紫君呢?\"

\"紫原先走了。沒想到你竟然能在這裏睡着。\"

\"和小孩子鬧了一早上,太累了。\"

\"是麽,走吧。你知道陽泉今天參加縣裏的預選賽嗎。\"

\"……我不知道。難道你是為了這件事來?\"

\"并不是。你還記得明天什麽日子?\"

\"明天?今天是6月8日,明天——\"雪幾乎呆在原地。

\"沒事,我和裏昂已經計劃好了,他說你最近狀态不大好。\"果然,連這件事都忘了,還真的不在狀态,\"發生了什麽?\"

\"……\"雪嘆了口氣,\"佐藤悠回來了,在陽泉,好麻煩。\"她依舊不願說出這個名字。

\"原來如此。\"赤司沉默了一會兒,\"我看你最好盡早讓他死心。\"他突然彎了彎嘴角,\"這件事很快就會解決的。\"

他說最後一句時聲音壓低,似乎在喃喃自語,周身圍繞着思考帶來的肅穆氣氛,征就是如此,給人安心感,雪莫名地感到輕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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