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六月繁花

六月繁花

024/楚天江闊

看着賬戶裏多出來的兩千萬,陳洛滿意的笑了。

前陣子他跟床伴一起做投資,結果對方的背後是個詐騙組織,哄騙他借了巨額高利貸就卷錢跑了。

走投無路,他去找桑怡借錢,誰料桑怡一點情面都不講,連門都不給他開。

高利貸公司催債催的越來越頻繁,而桑怡的身份又恰好暴露了,他為了保命只能出此下策。

當然,最開始的計劃陳洛并沒有把桑振華算計進來,他怕勒索的人太多為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可見盛銘洲打錢打的這麽痛快陳洛便想要更多。

于是他臨時起意,給桑振華也發了勒索的信息。

不管怎樣,兩千萬已經到手了。

只要桑怡一咽氣也就沒有人能指證他了。

之所以造成現在這種結局,全都是桑怡自找的,幾百萬的高利貸于她而言不過五牛一毛,又何必如此絕情。

陳洛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距離飛機起飛只剩下不到三個小時了,從這裏到機場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必須要快點了。

雨下的太大,他剛剛從林子裏出來時迷了方向,不然也不至于這麽趕。

陳洛踩了踩油門,車子瞬間超過了一百二十邁。

踏進機場前,陳洛在車裏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體體面面的走了進去。

過了安檢,他忍不住幻想起日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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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完高利貸,他可以用剩下的錢在國外繼續做投資,然後娶妻生子,過屬于自己的生活。

一想到這,陳洛的嘴裏忍不住哼起了輕快的調子,最後直接笑了起來。

他正想着,登機的廣播響了起來,陳洛拎着行李箱往入口走去。

只要上了飛機,他就徹底自由了。

陳珏加快了腳步,離心似箭。

然而,還沒有走到登機口他就剎住了腳步。

盛銘洲如同閻王一般站在了登機口,他渾身上下全都濕透了,濕漉漉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眸子。

直覺告訴陳洛,這人是沖着他來的!

沒時間想太多,陳洛丢下箱子轉頭就跑,但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圍了一圈警察,将他的退路徹底封死了。

陳洛無路可退,盛銘洲又一步一步逼了過來。

陳洛想要硬闖,但人牆根本突不破,接踵而來的是一記重拳。

硬生生捱下這一拳,陳洛感覺嘴裏傳來濃烈的血腥味,他不爽的舔了舔門牙竟然直接掉了下來。

來不及反應,盛銘洲又是一拳砸了下來。

盛銘洲的手勁有多大駱時晏是體會的過,若是讓他繼續發瘋似的打下去,陳洛這條小命怕是要交代在這了。

“冷靜!盛銘洲冷靜!”駱時晏從身後拉住他:“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想桑怡!你要是把人揍死了,桑怡怎麽辦!”

聞聲,盛銘洲揚起的拳頭緩緩放了下去,他紅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人,顫抖着聲音對陳洛說:“我會請最好的律師團隊,讓你爛死在監獄裏,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再出來了!”

陳洛知道,盛銘洲能出現在這裏揍他肯定找到桑怡了,而且已經送去醫院搶救了。

也是,盛銘洲是誰啊,北城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人脈肯定不是他能比的。

可就算如此,他怎麽能這麽快就找到桑怡呢?

他特意選了一座林子,避開了所有的監控。

陳洛呸了一聲,将掉下來的牙吐了出去:“桑怡死了嗎?如果沒死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就應該割的重一些,讓她給我陪葬。”

“你他媽——”

盛銘洲的氣血翻湧,駱時晏死死的拉住了,示意他表哥趕快把人帶走,不然他就攔不住了。

看着陳洛被帶走,盛銘洲懊惱的蹲了下去,如果不是陳洛離開時迷了方向,意外驚動了護林犬和護林人,誰也不知道現在結果的什麽樣的。

駱時晏拍了拍盛銘洲的肩:“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藍汐剛剛給我發消息了,桑怡已經脫離危險了。”

盛銘洲搓了搓臉:“幫我謝謝藍汐,如果沒有她……”

盡管護林人發現了桑怡,做了簡單的止血工作,但桑怡被送到中心醫院時,還是因為失血過多陷入了休克。

當時,盛銘洲以為給桑振華打電話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可電話才挂斷,駱時晏就告訴他直系親屬之間是不能輸血的。

但幸好藍汐和桑怡的血型一樣,這才解決了燃眉之急。

“見外了,”駱時晏撐着他:“先去醫院看看她吧。”

***

醫院。

桑怡的身上被各種儀器的管子纏繞着,她的胸膛微微起伏,但雙眼卻緊緊閉着。

這樣的情況已經維持二十幾天了,人看似活着,卻沒有任何動靜。

盛銘洲和桑振華這段時間輪班守着桑怡。

今天是盛銘洲,他将毛巾泡進溫水中,擰幹,替桑怡擦拭着她瓷白的肌膚。

“人還沒醒嗎?”

駱時晏拎着一籃子水果踏進了病房。

“還是老樣子。”盛銘洲說:“我已經聯系國外的專家了,準備帶藍汐走。”

“去試試吧,不過……”駱時晏欲言又止。

盛銘洲:“不過什麽?”

“我幫你問過藍汐了,”駱時晏說:“如果藍汐過了三十天還不醒,很可能會成為植物人,誰也不知道她當時休克了多長時間,大腦有沒有因為缺氧而受到損傷。”

盛銘洲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而後她拉起桑怡的手,輕輕的捏着她纖細的手指:“我相信她一定會醒來的,她……”盛銘洲的聲音忍不住的發緊,透明的液體砸在桑怡的手背上:“她從來都是一個狠心的人。”

駱時晏嘆了口氣,轉而道:“對了,陳洛那邊已經準備起訴了。”

盛銘洲把這事委托給律師事務所了,并拜托駱時晏幫他跟進一下進度,除了照顧桑怡,他現在實在是分不開心。

“律師怎麽說?”盛銘洲問。

“委托律師和我說,陳洛這個案子我們可以訴求綁架罪既遂和故意殺人罪未遂并罰。”駱時晏認真複數律師的話:“這樣有可能給他量刑到無期。”

“那就這麽走。”盛銘洲握住桑怡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上:“他罪有應得!”

“哦,多了,我必須告訴你一個悲傷的消息。”駱時晏說:“陳洛不知道從哪裏搞的渠道,那個彙款賬戶在海外,你和桑叔的錢可能……”

“嗯。”

盛銘洲淡淡的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待駱時晏離開,他呢喃出聲:“傾家蕩産都無所謂,我只要她好好的啊。”

“你要是傾家蕩産了,我去依靠誰啊?”

桑怡虛弱的聲音響在他的頭頂,盛銘洲反應了一會兒才回神,他擡頭看去,撞進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

醒了!

終于醒了!

盛銘洲有無數話想和桑怡說,可卻像失了聲一般一句話也說出不出來,但他的視線卻早已模糊了。

兩人對視許久,桑怡擡手蹭了蹭他的眼角:“我還沒死呢,不許哭!”

桑怡依舊是他認識的那個桑怡。

盛銘洲紅着眼睛說:“我沒哭,就是眼睛進沙子了,我去給你叫醫生。”

桑怡沒有揭穿他,而是閉目凝神。

昏迷這段時間她總是能聽見有人在她的耳邊低語,她知道對方是誰,也能聽清對方再說什麽,可她就是醒不過來。

直到那燙人的淚落在她的手背上。

在她的記憶中,盛銘洲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哭,哪怕小時候被家人裏揍。

可這樣一個人,卻因為她哭了。

她感受到了他的自責,也感受到了他濃烈的愛意。

她不要盛銘洲永遠活在愧疚中,也不想盛銘洲的生日從此變為夢魇,所以她必須醒來。

她在深淵中掙紮,只為再見一眼天光。

***

桑怡恢複的很好,又在醫院觀察了三天就出院了。

拗不過盛銘洲,她搬去了盛銘洲的家裏。

身體恢複是好事,但她也錯過了第一次論文答辯和轉正的機會。

幸好二辯還有機會,而劉正那邊也沒有因為這件事就開除她。

桑怡又一次重新适應工作中的日子,然後緊鑼密鼓的籌備論文答辯的事,至于直播……比想象中的熱度更高了。

一來有人把陳洛的事爆到了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二來某人會時不時出現在鏡頭裏發病。

一切看起來都很好,唯一一件不好的事就是她養的那條逆子叛變了。

起初桑怡以為是自己太長時間沒回來,臭狗傷心了鬧脾氣了,後來她真相了,是盛銘洲給它照顧的太好,直接變成爹寶狗!

看着臭狗越來越圓潤的身體打算給它稱個體重,結果連抱都抱不起來。

盛銘洲下班回來,桑怡一臉嚴肅的看着他,指着臭狗說:“今天起,它的零食一律沒收,你也不能再給它買了。”

看了一眼嗨皮睿智的眼神,盛銘洲說:“沒必要吧。”

“沒必要?”桑怡拎了拎臭狗胸脯子上的肉:“這都快喂成豬了!你以後要是敢慣着它,就跟它過去吧!”

盛銘洲自此就老實了,嗨皮的家庭地位也一落千丈,每日只有狗糧和蔬菜棒,什麽牛肉粒,雞肉罐頭全都消失沒有了。

所以……是愛消失了嗎?

***

桑怡的論文答辯順利通過了,而且是系裏最高分,所以她又去參加了一次優秀畢業論文的答辯。

優秀畢業論文的答辯老師比較嚴格,桑怡只拿到了二等獎,但桑怡已經很滿足了。

答辯的事忙完,就是拍畢業照和參加畢業典禮這兩件大事了,至于宿舍……她沒住過,所以不用收。

拍畢業照那天,桑怡忽然覺得自己的大學四年過得好快,同時也經歷了許多,尤其是這半年。

她歷經了喜怒哀樂,也體驗了生離死別。

這些經歷予她教訓也予她珍惜。

面對鏡頭那一刻,桑怡無比慶幸自己還活着,有機會去認真的愛一次。

***

拍完畢業照,再過十五天就是畢業典禮。

桑怡趁着這段時間去拜訪了那位救她一命的護林人。

說巧不巧,這人她認識,曾經興華公司的高層。

“陸叔叔,”桑怡把水果和禮物放在桌子上:“那天真是多謝您了,不然我……”

“哪裏的話,換誰我都會救的。”陸順給桑怡倒了一杯水:“中午就留在我這裏吃午飯吧。”

桑怡盛情難卻,留了下來。

今天不是陸順值班,他見故人高興就多喝了一杯。

人一老就總是容易回憶曾經的事。

他看着桑怡紅了眼睛:“桑桑,你家的事我都聽說了,當年要不是我勸你爸爸做那筆投資,也不會害的夫人和你……這都是我欠的債,一輩子也還不清。”

桑怡的神色僵了一下,陸順又自言自語的說了起來:“我當年要是沒有做那筆投資,公司也不會資金鏈斷裂,都是我的錯。”

當年的事桑怡知道一些,興華當時的發展現狀其實不是很好,恰逢那時有一個投資的大項目,于是興華就賭了一把,結果滿盤皆輸,資金鏈驟然崩斷。

若不是盛家鼎力相助,桑振華四處奔波,興華早就消失了。

但更多的內情桑怡就不知道了,如今聽聞難免震驚。

陸順愧疚難安,桑怡沉默了許久:“陸叔叔,如果那個人不信任你,他是不會被你說動的。”

陸順聽到桑怡的稱呼更加難受了:“桑桑,陸叔叔知道你怨你爸,但他那時确實起忙不過來了。公司要是破産了,就要有好幾千人跟着一切失業,而這背後包含着的是無數個家庭,那時所有的壓力幾乎都抗在你爸爸身上,他真的沒有辦法了。”

這些話盛銘洲也和她說過,桑怡也想過要不要去原諒桑振華,畢竟他也嘗試去挽回。

只是恨一個人容易,原諒一個人卻很難。

從陸順家裏離開,桑怡去了墓地。

風輕柔的吹拂着,她坐在了岳滟的墓碑前,如稚童一般問:“媽媽,我要原諒他嗎?”

岳滟沒有說話,只是回她以微笑。

***

北城今年六月份的天比哪一年都熱,驕陽讓整個操場都變的明媚起來。

桑怡坐在陽光下聆聽着校長的演講。

這一刻,她憧憬畢業,卻又不想畢業。

趙雨坐在她身邊哭的稀裏嘩啦,言語裏全是不舍。

桑怡擡手遮了一下太陽,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長時間像今日這樣置于陽光之下了,但她前所未有的喜歡這樣的感覺。

校長的演講結束,就是撥穗了。

桑怡謙遜的彎腰,看着穗子被撥到另一邊。

大學這場旅程就此畫上了句話,桑怡知道自己應該開啓一段新的人生了。

與老師合完影,桑怡跳進了擡下之前的懷中。

盛銘洲穩穩的接住她:“恭喜畢業,盛夫人。”

“好敷衍啊,”桑怡摟着他的脖子說:“連求婚都沒有,就想把我變成你的人?”

盛銘洲說:“你不是和我求過婚了嗎”

“那個不算了,”桑怡松開他:“你在求一次。”

“我就知道你在這等着我呢。”盛銘洲有備而來,數不清的人從身後拿起禮花筒擰開了,天上揚起彩色的雨,操場上驟然響起輕快的音樂。

盛銘洲和那些愛搞浪漫的人一樣,與她求婚,然後等着她的回複。

桑怡笑着看他,緩緩伸出了自己的手,當那枚戒指套上來時,她知道自己即将開啓一段嶄新的旅途。

但這段旅途不應該只有愛人,還應該有家人。

桑怡沖着那轉身離去的背影喊了一聲。

“爸。”

桑振華的身子瞬間僵直,這句呼喚他已經有七年沒有聽見過了。

桑振華,桑怡沖着他亮了亮手上的戒指:“好看嗎。”

桑振華模糊了雙眼:“好看。”

這一天,陽光鋪滿每一處角落,驅散陰霾,填補遺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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