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面桃花(四)

人面桃花(四)

兩個人就這麽面對面站着,誰也不說話,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直到蘇月凝被心底冒出的羞澀燙紅了臉,先敗下陣來的忙開口掩飾:“你怎麽不戴口罩就出門了?”

“你這語氣,像說我沒穿衣服就出門。”倪雨森的玩笑話讓她無法反駁。

見小姑娘沉默,順勢牽起她的手:“別回頭,後面有人就要認出我了。”這麽小只的手,盈盈一握,柔若無骨。

倪雨森的手指很修長,掌心的熱度就這麽傳了過來,以往被他抓住手腕時都心跳不已,此刻竟被他牽住了手,蘇月凝亂了分寸,思緒全無地任由他帶到停車場,直至上了車。

“安全帶!”望着她呆萌的樣子,倪雨森自是歡喜。

“哦。”蘇月凝吐了吐舌頭,伸手拽下安全帶,摸索着左側的卡扣,不敢側目,怕看到他。半天怎麽扣不上?

“蘇月凝。”

突如其來的叫喚吓了她一跳:“嗯?”

倪雨森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接過安全帶,小姑娘一直跟他座位上的安全帶卡扣較勁,搖了搖頭:“你往我這扣什麽?”

看出她滿是窘迫的表情,倪雨森正色道:“你該不會沒有駕照吧?在拉薩仗着只檢查身份證,胡作非為。”

“怎麽可能?”小姑娘成功被荒唐的言論轉移注意力,倪雨森舒心地發動車子離開學校。

車裏放着好聽的音樂,此刻是久違的、旅途中的日常。倪雨森開車的時候,季颉老把蘇月凝安排在副駕,美其名曰給小粉絲端茶遞水的機會。但她從沒做過給倪雨森遞水的事,因為倪雨森總能精準的單手取水杯。倒是她開車的時候,倪雨森又是指導又是給她遞水的。

“幫我拿下咖啡。”

他的嗓音在密閉的車廂裏傳出來,像小蟲子一樣爬進蘇月凝的耳朵,讓人發憷。低下頭,看見了兩杯咖啡。

躊躇中,倪雨森的聲音再次傳來:“黑咖啡是我的,拿鐵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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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咖啡遞給他,等他喝好,再接過來,蘇月凝發現自己幹這事倒也得心應手的。

車子往越發偏僻的地方開,最後停在山頂的觀景臺,從小在榆溪長大的蘇月凝都沒有來過此處。

熄火後,音樂也戛然而止,周圍沒有其他車,靜的出奇,倪雨森就這麽坐着也不下車,蘇月凝抿着嘴,餘光能瞄見他在看着自己,再不說話感覺能窒息過去:“就算被認出來,也不用跑這麽遠。”

開場白說完連自己都嫌爛。

沉默片刻,蘇月凝擠出兩聲幹笑:“你來拍戲嗎?”

“我來讨衣服。”

他說的是從斯裏蘭卡寄來的外套嗎?“衣服在學校,在海北,沒帶過來。我回去以後給你寄快遞吧?”

倪雨森興致大好,解開安全帶,俯身靠近她,吓得蘇月凝不知所措,即刻雙手掩面,倪雨森嘴角牽起,擡手打開副駕前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對着蘇月凝:“看看是什麽?”

這已經是今天第幾次羞得想鑽進地縫了,聞聲,蘇月凝緩緩将手拿下,盒子裏放着的是,她的手鏈?斯裏蘭卡遇險的那晚,情急之中她丢在房門口的那條手鏈,欣喜爬上眉梢。

倪雨森拿起鏈子,示意她伸出手來。

失而複得遠比一件新物什更加彌足珍貴,蘇月凝盯着手裏的鏈子愛惜地摸個不停,可仔細一看,發現多了個挂墜,湊近看:“雨森。”她不自覺念出聲來。

蘇月凝讀完挂墜上的兩個字,身旁的人忙嬉皮笑臉地應了一聲:“哎!”

這可不好笑,盯着倪雨森樂呵呵的臉,蘇月凝憤然:“謝謝你撿回了我的鏈子,再見!”

說罷立馬動手解安全帶要下車走人,倪雨森搶先一步替她重新按下安全帶卡扣。

僵持不下,蘇月凝又羞又惱,下嘴唇被她咬到發白:“你憑什麽自作主張在我的鏈子上刻你的名字?這是我媽留給我的唯一物件。”

“就因為我說你是我的偶像?現在起,你不是了。”後面這句說得特沒底氣,蘇月凝懊惱自己的情緒總是輕易地被他牽動,眼角泛酸。

來這可不是讓小姑娘跟自己撇清關系的,他一把按住蘇月凝的肩,邪魅地望着她的臉:“誰說這是你的手鏈了?”

一頭霧水,蘇月凝擡手,細細翻看手鏈,像也不像,納悶之際倪雨森又拿出一條鏈子:“你的手鏈碎成好幾段,按照原來的樣子修好了,但是不能再戴了。”

“那這條?”蘇月凝又擡起手腕上的鏈子仔細辨認。

倪雨森懶洋洋地靠着椅背,面上卻有惱意,低沉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自己想。”盯着她,顯然不回答的樣子。

蘇月凝拿眼睛偷瞄,他還盯着她看,車子裏的溫度熱得吓人,待不下去。

“粉絲答謝禮物?你想收買我成為你的粉頭?”慢慢悠悠地開口,手卻是利索地摸向安全帶,解開,迅速轉身開門。

咔地一聲,車門上鎖,又先她一步,倪雨森沖她挑了挑眉,得意無比,蘇月凝氣憤極了,用力地拍了拍門。

他低着嗓子魅惑無比:“蘇月凝,想走,自己過來拿鑰匙。”順便把車鑰匙取下,塞進口袋裏。

“倪雨森!你在幹什麽?”蘇月凝瞪大了眼。

聽到她少有的叫喚自己的全名,倪雨森笑的眉眼都彎了。

怎麽可能把手伸進他的褲袋拿鑰匙,蘇月凝對他幼稚的舉動瞠目結舌。

他笑眼迷離,頓了頓,“你說我想幹什麽?”

小姑娘不明所以,怯生生地擡眸望着他。

“你不叫我阿森了?阿森,我喜歡你。”後面幾個字故意一字一頓,他認識的小姑娘可沒多蠢。

“你為什麽講話像個渣男?”蘇月凝繼續打岔。

倪雨森凝視着她,不記得了?

“看來得我幫你回憶回憶。”說完,倪雨森沖着她晃了晃手機,蘇月凝定睛一看,當初那條短信竟然一字不差出現在他的屏幕上,怎麽可能?

這幾個字?再确認一眼,是自己當時發出的短信!蘇月凝瞬間心頭郁結。

在斯裏蘭卡送走蘇月凝後,他們其實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又在機場滞留了兩天兩夜。重新裝上當地的手機卡後,倪雨森就收到了這條短信,當然這很好确定就是她發的。

因為這句話,倪雨森的思緒變得七零八落。在機場呆的兩天兩夜裏總會想起她,也許是太久沒跟圈外人接觸,又是朝夕相處。

可這套說辭如今再也說服不了自己了,所以他不管不顧的來了。

他猜到楷文電話裏提到的妹妹就是蘇月凝,整個月以來聽到關于她最多的消息就是忙,忙到沒時間休息。他也發現自己越來越關注她,他再也坐不住了,開了幾個小時車來找這個裝聾作啞的小姑娘。

小姑娘兩顆眼睛滴溜地轉,卻不說話。她的腦袋瓜怎麽能夠明白這一切,不過能确定的是,那條本該沉寂在電波裏的短信,倪雨森竟然收到了。

“滴滴!”蘇月凝的手機響起,一條短信跳出來。

“蘇月凝,我也喜歡你。”他當着她的面,回了這麽一句話。

半晌,沒有回應。倪雨森無奈地沖她揮揮手,淺笑道:“跟我在一起吧。”

“啊?”蘇月凝截斷他的話。

“不想嗎?”倪雨森把手搭在她的車門邊,靠近幾分,圈住她。

蘇月凝避無可逃:“好不真實,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女朋友。”

“你就非得把我往渣男上想?”

“不然呢,你喜歡我,圖什麽呀?”蘇月凝緊緊貼着椅背,不敢動彈。

倪雨森被她的直率擊打地潰不成軍,又重新板起面孔:“圖你。”

這是告白嗎?這樣的場景蘇月凝在電視和夢裏見到過無數次,不過這次卻在眼前上演,自己也成了真實的女主角。

倪雨森步步緊逼,他心裏是有底的:“答不答應?”

“跟我在一起,做我女朋友!”倪雨森不假思索,語氣堅定,“這句話,你想聽我說幾遍?”

“我,想想?” 蘇月凝問的小心翼翼,生怕動靜太大,夢就碎了。

她即将避開視線的那一刻,倪雨森拿手撥動她的下巴,霸道十足地命令:“沒想好不許走。”他篤定蘇月凝是喜歡他的。

氣氛太過濃烈,再待下去都怕自己心律過快,蘇月凝只好換上慘兮兮的表情,甚至還吸溜一下鼻子:“車裏空氣太不好了,你讓我下車,好好想!”

望着小姑娘手足無措的模樣,于心不忍,嘆着氣,“先放過你。”

蘇月凝舒了口氣,他要是再逼問下去,就得逞了。她悄悄地移動手指,摸索着開門鍵。

車門鎖被他打開的那一刻,蘇月凝一溜煙功夫下了車。

一場冰雹過後天色反而很清明,她大口地呼吸,感覺自己差點成為煮熟的紅蝦。

倪雨森跟到她身邊:“再等會兒,就日落了。不知道今天這不花錢的日落,好不好看。”話意有所指,被大雪困在途中的那個清早,她偷偷摸摸下車看日出,說是家門口不花錢的日出都不愛看。

驅車幾小時來到她的城市,陪她看一場日落,會不會有所不同。

聽出他的戲谑,蘇月凝握起拳頭給了他一錘,倪雨森的大掌趁勢握住,包裹着她的小拳頭,這便算順利牽住她的手了。

蘇月凝沒有掙脫,此刻她也想感受這長河落日和歲月靜好的靡靡生活。身旁挨着一個人,熱乎乎的手掌時不時捏捏自己的小拳頭,青山在夕陽的照耀下也跳動着粉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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