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歲暮朝日(六)
歲暮朝日(五)
“需要給你一把傘嗎?這雨應該是不會停了。”咖啡店小哥拿來一把透明的小傘。
蘇月凝看了眼久未接通的手機,想起他們當時一起被大雨困在屋檐下的場景,當時身邊有他,蘇月凝的心底可是期盼雨一直下,期盼去拿傘的楷文一直不回來,這樣她就能夠一直站在他的身邊。
時過境遷,蘇月凝看了一眼窗外,決定不再推辭:“謝謝,我跟你買下這把傘吧?”
從咖啡店出來,蘇月凝就往車站走,卻發現公交車傍晚6點就停止運行,大吃一驚,只好沿着街走,時不時回頭觀望,終于看到了一輛出租車,伸出手歡騰的攔車,豈料,剛打開車門,就被一個大叔直接撞開。
“大、哥!”本着先禮後兵的原則,蘇月凝特地将來人往年輕了喊:“我先攔的車,得先來後到不是?”
“你攔的車你也得有本事上。雨天攔車,各憑本事。”大叔用蠻力把蘇月凝推地更開,跻身坐上車,揚長而去。
失去重心的蘇月凝向後踉跄了幾步,傘也落了地……
幾經周折才回到酒店,蘇月凝一身狼狽,打開門,漆黑一片,他還沒回來。
洗完澡,吹幹頭發,準備睡覺的時候看見外頭燈亮着,蘇月凝激動地小跑出去,倪雨森碩大一只趴在沙發上呼呼大睡,渾身散發着酒氣。
她捏着鼻子走近,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你好臭,起來洗澡!”
倪雨森沒有睡深,有些疲憊,眼睛依舊沒有睜開,大手一撈将蘇月凝抱住,觸感冰涼,他直接坐了起來質問:“你淋雨了!”
“怎麽喝這麽多酒?”酒氣鑽進蘇月凝鼻頭,嫌棄極了,掙脫開他的懷抱:“放開!你好臭。”一肚子的牢騷,消失殆盡。
聽出她的不悅,倪雨森将人放開,亞麻色的發絲散亂地垂在額間,遮住他那雙略帶猩紅的眼,再次湊近小姑娘:“洗過了,你聞聞。”
“你不是拍戲嘛,怎麽一會兒喝酒,一會兒鬧緋聞的。”看着他這幅模樣,蘇月凝說出口的話也變得十分刻薄。
“你這話的中心思想還是在怪我鬧緋聞。”輕輕一拽,蘇月凝坐在了沙發上,他順勢将頭靠在蘇月凝的大腿上,很柔軟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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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月凝被他的舉動吓到,擡高雙手,瞪大眼睛低頭看自己腿上的這張臉,略帶黝黑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細碎的發絲間隙是濃密的眉毛,此刻雙眸正閉着。人道薄唇寡情,這張淡淡桃紅色的嘴正跟她說着親昵的話。
“果然讀的是同樣的九年義務教育,你的閱讀理解不錯。”她輕笑出聲。
“讓我睡一會兒。”
蘇月凝給了他一掌,分明看到他的嘴角牽出得逞地笑容,但他似乎真的很疲倦,他是不喝酒的,不知今日是為何?
聽到蘇月凝淺淺而又規律的呼吸聲,倪雨森睜開了眼,他沒有睡着,頭疼得厲害,起身,手穿過蘇月凝的小腿肚下,輕輕将她抱進房間。
一睡着,打雷才能叫醒的程度,沒有絲毫的警覺性,該拿她怎麽辦才好。無奈地笑了笑,習慣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
似乎有些癢,蘇月凝動手撓了撓,眉頭跟着皺巴起來,十分可愛。倪雨森又忍不住捏了把她的臉頰,沒反應,松開手,白皙的臉上瞬時染上緋紅。不敢再動手,退出房間,他吃了藥卻不能眠。
季颉的電話适時響起:“阿森,最近跟樂霏鬧得很不愉快嗎?”
“都傳到季導耳朵裏了?”
“你不考慮邀請她入股你的新工作室?樂霏帶你入行,這些年為你簽的每一份合同也都對得起你。”
季颉沒少聽到流言蜚語,倪雨森合約到期在即,外人都以為是業界龍頭集視覺向他抛了橄榄枝,經紀人樂霏只好幫手東家抹黑倪雨森的名聲。季颉知道內情,他是要跟另外兩個業內人合夥開影視動畫公司,同時倪雨森工作室隸屬旗下。
“只怕小廟容不下大佛。”倪雨森明白季颉的好意,近兩年,樂霏不再以他為先了,公司利益絆住了她,兩個走向針鋒相對的局面。
“那你就繼續容忍樂霏每天給你排一堆的行程?”
“合約到期前如她所願吧。”
“阿森,說句實話,你是不是不想簽戀愛條款才出來單幹?為了一個小姑娘,你還要砸多少錢?”以倪雨森現階段的能力,開影視動畫公司不可謂不冒險,但他也還是一起入了股。
倪雨森冷冷地笑了一聲:“你為人家姑娘都改行去教書了。”
“咱哥倆算是折在這姐妹倆手中了。”
“我跟你不同,我們是自由戀愛。”
“拉倒吧,你把人妹妹騙得好苦!”季颉看出,旅途中倪雨森早對蘇月凝動了心,卻不動聲色了許久。
被戳中心思的倪雨森選擇直接挂斷電話,聽到忙音的季颉轉頭撥打江佑怡電話,也是忙音,今天怎麽到哪都被拒絕?季颉愁容滿面。
接下來的兩天,倪雨森同樣被工作塞滿,呆到第三天的蘇月凝閑不住了,收拾行李回家去。
倪雨森沒有多留她,眼前的事情還需要精力去解決。
學期末結束,江江又多留了幾天,納塔的孩子們缺課太過嚴重,她算好過年的前一天到家。離開那天季颉如約而至。
“季老師!”孩子們看到季颉,蜂擁而上,大點的孩子學會開玩笑了,“季老師,你是不是跟我們江老師處對象?”
季颉大方承認,還當面誇獎了江江:“他們詞彙量見長啊。處對象是北方人的說法,你一個南方人教的應該是‘談戀愛’。”
“下次不許提前告訴我你啥時來,這裏的時間本來就長。”江佑怡言下之意,等待令她煎熬。
氣惱片刻,江佑怡抱住了他:“你真的來了!”
“我不來,你怎麽擠得過春運大軍?”季颉捏住她的下巴,板着面孔說。
一句戲谑,竟成了真。
回家的路途遙遠,坐車到鎮上,再轉火車到達有機場的城市。火車人滿為患,他們雖然買到硬座,但季颉把座位讓給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婦女。
過道上也被席地而坐的人和行李占據,江江把靠窗的位置讓給婦女,自己坐到了外頭,季颉就這麽站在旁邊圈住她。城市裏的舒适不是每個人都在享受,漂泊四海忙碌一年的游子們渴望回家的心是如出一轍的,新聞裏的春運他們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一路風塵,兩個人攜手出現在江佑怡家門口的時候,蘇月凝驚的下巴都快掉了。
江江進門前手動替她合上下巴:“老爸老媽,我回來了。”
江爸江媽看見女兒牽着個陌生男人回家,一時語塞,光顧着上下打量。小夥子身材挺拔,剛毅的面孔,鼻梁高挺,恭恭敬敬地朝着他們問好。
“小季?”稱呼一脫口,江爸忖度着不大好,聽着像小雞,又換了句:“小颉?”急忙招呼人坐下。
江媽盯着季颉的臉,更是兩眼放光,打探起年歲、工作跟家世了,心底已經開始盤算起兩人的婚事了。
季颉笑容得體,一一道來。
“影視行業,你這工作是不是不大穩定啊?”蘇月凝凜若冰霜,一副惡小姨子模樣。
“是噢,這個導演的工作看着也有點捕風捉影。”江媽媽把自己從季颉的顏值中跳脫出來,思緒拉回。她跟大多數母親一樣,希望找個工作穩定的女婿,最好是公務員,央企國企次之。
江江狠狠白了蘇月凝一眼,敢情這丫頭是怪自己瞞着她:“媽,百度上可以查得到他,他的電影還是挺有名的。”
“我的工作沒有江江穩定,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給江江安定的生活。雖然我會經常出差,正因如此,一到寒暑假,江江也能跟着我到別的城市旅游。”季颉主動包攬泡茶的活兒,手法娴熟。
“到別的城市,那你目前都在哪裏定居?”江爸接過茶,嘬一口,茶香清冽。
“對啊,你這經常出差,又都是給漂亮女孩拍電影,危險系數有點兒高啊!”蘇月凝聲情并茂地表演出危險信號。
季颉泰然自若,大手覆上江佑怡的手捏了捏,示意她安心:“叔,姨,妹妹,今後我的重心肯定在榆溪。我已經買了房,後頭都按江江的意思裝修。”
看着他們忍辱負重的模樣,蘇月凝繃不住嚴苛,笑了:“來日方長,今晚先留下來吃個飯,好好表現,待我叔我嬸慢慢考察!”
“是啊小颉,今晚留下來吃飯,嘗嘗我的手藝。”江媽自然地拉過放在江佑怡手上的那只手,親切地拍了拍,“平常工作忙,應該少有機會吃家常菜吧?”
江媽媽旁敲側擊地考察女婿,真是不要太明顯,蘇月凝低下頭,偷偷笑着。
晚飯吃得很愉快,江佑怡說是送季颉下樓,結果送了半個多小時,蘇月凝拿着望遠鏡站在陽臺上,試圖找尋兩個人是否在樓下膩歪,這時倪雨森的電話打來了。
“老季登堂入室了?”
“這麽快就收到消息了?江江前幾天才告訴我,他們在一起了,這才多久,我感覺他們兩個明天就要結婚的樣子。”
聽到小姑娘喋喋不休地說着話,倪雨森一掃陰霾:“你為難他了?蘇月凝,你把姐姐姐夫得罪透了,以後我登門拜訪的時候,誰替我們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