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修羅場
修羅場
“呵”嚴鑫短促地笑了一聲,舉着杯子的手放了下來,杯底“咣”的一聲磕在桌面上。“我這輩子最看不起拿女人當借口的孬種。”
慕钊微微一笑:“說得也是,喝到爛醉才算英雄好漢。”
陸唯真在一旁聽得頭大,怎麽才兩句話就杠上了?她悄悄瞪了慕钊一眼:這還在人家地盤上呢,逞口舌之快幹什麽?真起沖突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瞪完慕钊,她又趕緊端起自己那杯椰汁打圓場:“大家難得一聚,喝多喝少不重要,只要喝得高興就是盡興了。來,我以椰汁代酒,先敬大家一杯。”她舉着杯子站了起來。
嚴鑫的臉色這才轉晴:“還是唯真妹妹會說話。”他瞥了眼慕钊似乎故意把“唯真妹妹”這幾個字咬得格外清晰。
慕钊仿佛沒聽見,只望着陸唯真,響應她的號召起身舉杯。
在陸唯真的帶動下,一桌人,熟的不熟的都先後站了起來,各懷心思地說着場面話碰了杯。
嚴鑫出了名的能喝,不但是海量而且能喝快酒。陸唯真看着他一仰頭一杯酒就見底了,趕緊去看慕钊,她沒怎麽見過慕钊喝酒,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喝的樣子,可別受鑫哥刺激喝猛了。鑫哥叫的酒度數再不高那也是白的。
不過一看之下她就放心了不少,鑫哥已經拎着空杯翻倒過來示意了,慕钊還在不緊不慢地喝着剩下的半杯酒。
慕钊果然不是那麽容易被激怒的人,她白擔心了。
但慕钊這麽溫吞的喝法,卻讓嚴鑫越發看他不順眼,菜剛上齊,嚴鑫就招呼慕钊跟陸唯真換位子。“喝酒的坐一起。”
原本陸唯真的座位挨着嚴鑫,慕钊則坐在席尾。陸唯真跟魏知秋夾在中間的時候還能打打岔,聊點什麽旅游景點之類無關痛癢的話題緩和一下氣氛,要是換座,陸唯真都怕他倆打起來,雖然慕钊不是沖動易怒的人,可是鑫哥今天明顯在針對他。
陸唯真當下就坐着不動了:“鑫哥,你不是說請我吃飯嗎?怎麽還趕我走呢?”
慕钊早看不慣陸唯真坐在那人旁邊了,嚴鑫一說話他就站了起來。走到陸唯真身後拍了拍她肩膀:“沒事,鑫哥說得對,我坐這喝酒方便。”說着又俯身在她耳朵邊低語,“我有分寸,你放心。”
陸唯真不好再阻攔,只能站了起來。臨走還擔心地看了慕钊一眼。
Advertisement
嚴鑫把他倆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臉上雖然挂着笑,可眼睛裏一點笑意都沒有。森冷的眼神讓一旁倒酒的阿梁都放輕了呼吸。
陸唯真預料的沒錯,嚴鑫把慕钊叫過去明顯就是奔着灌醉他去的。國內那套酒桌文化叫他們這些道上的人玩得爐火純青,勸酒話術跟流程一套一套的。但凡沒見過這場面的人撐不住幾個來回鐵定要被他們的節奏帶着走。
慕钊顯然也不懂他們這些套路,只不過他走出了另一條路。不管阿梁怎麽勸酒,嚴鑫怎麽拿話擠兌他,他全然不理會,喝酒只按自己的節奏走,還時不時插上兩句話打亂對方的套路。
陸唯真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他們身上,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她看到慕钊雖然沒有被鑫哥他們灌太多酒,可一頓飯下來也紮紮實實喝了幾杯。他喝了酒臉上不見紅,反而沒了血色,顯得比平時還要白了。尤其是在旁邊小麥膚色的鑫哥的襯托下,慕钊簡直像尊會動的玉雕。
大約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慕钊忽然轉頭朝她微微一笑,眼神似乎是在說:你放心。
放個屁的心!陸唯真心裏爆了句粗,趕緊摸出手機來開始搜“喝酒臉色發白是什麽原因”。等看完某度跳出來的解答,她的臉也白了。
正絞盡腦汁想辦法結束這頓飯,慕钊就主動向鑫哥告假,說要去洗手間。他說着就站了起來,陸唯真看他走路穩當,稍微放松了一點,可剛走到門口,慕钊卻忽然晃了一下,要不是服務員剛好進來續茶水,扶了他一把,搞不好就摔地上去了。
“不好意思,請問洗手間怎麽走?”慕钊很快就站穩了,禮貌地向服務員笑了笑,被指路後,又穩穩當當地走出去了。
他這是醉了還是沒醉?陸唯真琢磨了一會,還是放心不下,等服務員續過茶水她就踢了踢魏知秋:“去廁所不?”
魏知秋正在跟花甲的閉殼肌較勁,接收到陸唯真的眼神還愣了一會。“去,去,一起吧。”反應過來以後她馬上放下筷子。
兩人跟嚴鑫他們打了個招呼就一起離席了。
出了門,魏知秋就忍不住揶揄她:“擔心前男友呢?”
陸唯真:“他不怎麽喝酒的。”
魏知秋嘬嘬牙:“啧,就這點酒,還沒我平時喝得一半多。”
“那是,你千杯不醉,能比嘛。”陸唯真随口說着,還沒走到廁所門口目光就鎖定了。
門口的洗手池那裏,慕钊正在彎腰洗臉。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她看到慕钊的時候,慕钊好像也有所感應,忽然就關了水龍頭回頭望了過來。
“你沒事吧,是不是一下子喝那麽多難受?頭暈嗎?”陸唯真幾步趕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袖子關切地打量他。
慕钊垂着眼簾看着她,濃密的睫毛上還挂着細紛紛的水珠,目光怔怔的,全然不似平時清明,好像真是喝多了。這時候,一滴水珠從他額頭滾落,沿着筆挺的鼻梁滾到了鼻尖。陸唯真魔怔似的,下意識地擡手幫他抹掉了那滴水。
“麻煩讓一讓好嗎?”他們兩兩相望的時候,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旁邊插了過來。只見一個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女人翻着白眼站在水池一旁。
陸唯真趕緊把慕钊拉開了些。魏知秋這個超大號電燈泡也摸了摸鼻子識趣地往廁所裏鑽:“我先上,你們慢慢聊。”
這時候慕钊好像才醒過神,他望着陸唯真慢慢咧開嘴笑了起來,伸手想要摸摸她頭發,發現手還濕着這才作罷。“我沒事,別擔心。”他朝她眨了眨眼睛,又指着包廂的方向,“我先回去了。”
“那你回去以後別喝了。”陸唯真叮囑。
慕钊點點頭,很乖巧的樣子。
陸唯真忽然就覺得這樣子的慕钊還挺可愛的,不自覺就微笑了起來,直到魏知秋從廁所裏出來她臉上還挂着笑。
“我去,笑成這樣!我進去那會你倆幹嘛了?”魏知秋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審問。
陸唯真摸了摸臉:“我笑了嗎?”
“笑了,還笑得特別蕩漾!”魏知秋斬釘截鐵地說。
“去!”
———
慕钊上了廁所又洗了臉,回到包間的時候酒意也總算醒了幾分。
沒有陸唯真在,鑫哥裝都懶得裝了。看他一進來,就不屑地冷笑了兩聲:“這是廁所吐完了?吐完正好,阿梁。”
阿梁會意,馬上給慕钊杯子滿上了。
慕钊望着要溢出來的就,想想陸唯真剛才的叮囑,笑了一笑在嚴鑫旁邊坐下了:“鑫哥,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也一樣。不過我了解唯真,看得出來她是真拿你當朋友,這幾年她肯定受過你照拂。你也看到了,我酒量确實不行,已經差不多喝到頭了。但是這杯酒我會喝完,就當我感謝你這幾年對她的照顧。”
“慢着。”嚴鑫按住酒杯,“你有資格代她說感謝?”
“不是代表她。”慕钊一字一句地說,“是我個人想感謝你。謝謝你沒有為難她,讓她過得沒那麽艱難。”
他說得誠懇,俨然像是陸唯真出去叮囑過了什麽。
嚴鑫臉色變了兩變,慢慢松開了壓着杯子的手。
———
陸唯真上廁所的時候,反複琢磨着一會該怎麽早點結束這頓飯,免得慕钊還繼續喝酒。可等她和魏知秋回到包廂時,她才發現她好像多慮了。只短短十分鐘,慕钊跟鑫哥之間的氣氛似乎已經緩和很多,鑫哥臉上那股森冷的氣息都不見了,不但不再給慕钊施壓灌酒,反而還挺客氣地招呼他吃水果。
她上廁所的時候發生什麽了?
陸唯真跟魏知秋大眼瞪小眼,再看慕钊,慕钊朝她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席上和睦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散夥。
慕钊這副模樣顯然不可能開車了,“還沒訂酒店吧?那跟我們住一家好了。”陸唯真說。
慕钊點了點頭,扣好安全帶,靠着椅背閉上了眼睛。陸唯真不放心地頻頻回頭觀察他。
魏知秋拖着嗓子說:“有些人啊,脖子都要扭斷了,幹脆坐後面去算啦!我不會介意你把我當司機的。”
陸唯真不好意思地朝她龇了龇牙,終于降低了回頭頻率,換成從後視鏡觀察了。
車開到半路,一直在後排閉目養神的慕钊忽然開口:“魏知秋,麻煩你靠邊停一下。”
“啊?好的。”魏知秋很快就找了個地方停車,慕钊剛打開車門,陸唯真也跟着下車了。
“怎麽了?你是不是想吐?”她扶住慕钊。
“不是。”路燈下,慕钊目光溫柔,他指着路邊的便利店,“胃不舒服,我買點喝的。”
“我陪你過去。”陸唯真不放心。跟魏知秋打了招呼就攙着慕钊往便利店走。
慕钊垂眸看了眼小心翼翼攙着自己的陸唯真,綻出個清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