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葫蘆廟小沙彌（24）
葫蘆廟小沙彌（24）
湖水渾濁，深不見底，那麽，就把水再攪渾些，好教旁的人也看不清。黛玉此時這番做法，正是這樣。
盡管她與賈雨村來往并不頻繁，但兩人同出一處，一路都有些緣分，受惠于甄家這都是事實。
薛蟠，王家聯系緊密，王子騰更是有權有勢的人物。
原本，賈雨村會趁着王子騰的東風，連續升職。
那麽此時，有着薛姨媽、薛蟠在，這條線算是斬斷了。
賈雨村必須選擇一方，而另一方現在在仇視他。聰明人自然曉得該如何選擇。
恐怕這時候，薛蟠以為賈雨村正是幕後黑手，将香菱之事洩露給林墨。
等賈雨村幽幽轉醒，聽了當前的形勢，立刻意識到，他已經被推到薛蟠的對立面了。
大堂之下，是薛蟠、林墨。
“趙牙子将香菱賣給兩家，薛蟠與馮淵兩人打鬥之間，将馮淵打死，本官确實有私心，正是希望恩人之女有個去處啊，不料，這人瑕疵必報，竟然前來報複。天子腳下，哪裏容你在大庭廣衆之下放肆。來人，将薛蟠拖出，杖責三十，關入大牢。”
薛蟠吓尿了“你，你你敢打我，可曉得小爺我是誰？”
賈雨村此時倒真像那麽回事。
“我自然曉得，你是打死人的薛蟠。”
“還多謝林弟弟助我一臂之力啊。”賈雨村森然道。
黛玉拱手，一臉感動“誰叫你我二人，都是知恩圖報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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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還請賢弟堂內一敘。”
兩人進了堂內，嬌杏也在，面容比以前多了幾分豐腴。
“小沙彌？”
“嬌杏......嫂嫂。”
嬌杏聽了這個嫂嫂，笑得花枝亂顫。
“聽聞英蓮找到了，可曾與老夫人通信？”
寒暄過後，賈雨村苦笑道
“林弟弟啊，你兄弟我這官，算是做到頭了。”
嬌杏在一旁服侍賈雨村，給他端上熱茶。
黛玉卻搖了搖頭“要我看啊，賈兄，你這是要發達啊。”
“此話怎講？”
黛玉斟酌片刻，問了一句“賈兄觀如今天子如何？”
“天子，雄才大略，哪裏是我這等小人能看得清楚得。”賈雨村說完便悟了。
黛玉老神在在地說“這薛家哪裏就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了？”
賈雨村愣神了片刻“這......這倒也是一條路啊。”
他那裏能不曉得還有另一條道道，抱着勳貴大腿的路，不好走，抱着皇帝大腿的路更不好走。
“這改弦易轍的事情，做了恐怕不好。”
黛玉又老神在在地說了句“賈兄難不成覺得當下這條路就會有好結果嗎？”
他這樣一說，賈雨村又悟了。
“可是，可是......”
“要走的路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黛玉指了指賈府。
“哦？此話怎講？”賈雨村倒是對這個小沙彌刮目相看了。
這人不光是野心勃勃，顯然對時局也很有一套自己的看法。
“你不曉得該如何走，可以看看旁的人怎麽走，林鹽政分明升職了，為何又将自己的女兒送到這裏來？”
這個問題，黛玉心底隐隐約約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了，只是這時候，她需要進一步确定自己的答案。
“人家那是什麽關系，我又算什麽，我要是學林鹽政，我賈雨村的屍體，明日就在街口了。”
所以說，爹爹做的事情，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林家之禍患，正是從這裏來的，而她寄人籬下，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也沒叫你學到那個地步。”黛玉含糊地說。
“哎”已經說道這等地步了，賈雨村自覺兩人已經算是一邊的人了“榮國府那邊怎麽交代？”
黛玉兩手一攤“鳳姐也沒旁的吩咐啊，她吩咐你放了人，你放了，現在這樁都是後話了，她沒提前交代，難不成你青天大老爺見了一個白身還得點頭哈腰？”
見黛玉說了這話，賈雨村這才松了一口氣“就等林弟弟這句話呢，到時候你可要給我說情啊，你可是在現場呢。”
兩人又聊了幾句，這是這麽多年以來，兩人第一次如此親近。
“我從前倒是不知道，林弟弟是這般有趣的人物。”
推杯換盞之間，兩人似乎親近了許多。
“你說多巧，你我二人從葫蘆廟出來，這命運仿佛就連上了一般，我時長想着，若是我沒有去李家做贅婿，這會也應當在京城，或許做個門子什麽的。”黛玉半真半假的說着。
“哎——萬萬不可妄自菲薄，林弟弟有大才。”
賈雨村連忙制止。
*
不多時，王熙鳳遣來旺兒請兩人。
黛玉深知，這便是賈雨村在席面上一直留着她的緣故，就是等着兩人一起去面臨這場暴風雨。
“太太當着姨媽的面罵了我們太太，罵的是狗血淋頭的。您二位爺，小心些。甭惹太太生氣了。太太說啥應着就成。”
北邊的粉油大影壁此時看着都有些陰寒，平姑娘面上一絲笑意都不帶，只是掀開墊子
“二位爺請。”
鳳姐兒坐在椅子上，手裏撥弄着五彩的小蓋鐘茶杯。
黛玉與賈雨村二人鎮定自若，走了進去，等墊子放下，王熙鳳揮退衆人，包括平姑娘都出去了。
見四下無人，賈雨村嘆了口氣。
“二奶奶，賈某也是為情勢所逼啊。誰能料到，這薛公子會拿着磚去打賈某？”
王熙鳳聽了這話，嘴角抽了抽。
的确，這事是個人都想象不到，當然，這薛蟠，他能當街打死人，尋常人的思路是趕不上趟的。
王熙鳳冷哼一聲“便是如此，這也不是你們二人勾連起來害了他的理由。”
這話端得不講道理。
緊接着，王熙鳳一通怒罵，沒有指名道姓，但人都在眼前了，還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麽意思嗎？
黛玉也跟着勸“賈兄是知恩圖報之人，但我是自個得知英蓮來了京城的，并非賈兄告知，”
王熙鳳更是猶疑
黛玉越描越黑。
等出了賈府，賈雨村抹了一把臉，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哎，這護官符可不是好伺候的。”
此時他面臨一個巨大的困境，眼前榮國府這一關過了，可是接下來嗯？
黛玉與他告別之後，回了莊子。
“事辦好了？”李翡翠湊了過來，甄英蓮也好奇地看着她。
“成了。估摸着賈雨村會變成一個好人。”
或者說是，一個表面上的好人。
一只信鴿帶着信飛往了揚州，落在林如海的手上。
“哎，果真沒有看錯賈兄啊，這人着實是個清明正直之人，此前被同僚擠兌，這番又因為救下恩人家的女兒被訓斥。”
賈敏看了信，感慨道“着實是可以托付之人啊，又他在京城看着，我倒是也能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