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絲路小貨郎(17)
絲路小貨郎(17)
盡管合作多年,但兩人之間猶有裂痕。
這也無怪乎賈秀生疑。冷墨此人行跡确實值得懷疑。
怎麽可能有人突然就從一個壞蛋變成好人呢?
怎麽可能有人賺了這麽多的錢財又讓這些女孩們享用呢?
這些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榮國府。
“林姑爺送來了一斛西洋産的葡萄酒,老祖宗您看。”
“這是冷姑爺送來的玻璃匣子,玻璃器皿。”
“好好!”
“敏兒今日可還好?”賈母瞥了一眼這些物件,心中也不甚新奇,捧着葡萄酒,詢問自家女兒的消息。
“敏姐兒前些日子得了個姐兒,在姑蘇老宅呢。前前後後多少個人伺候着呢。老祖宗,您且放下心。”
賈母瞧了瞧大兒媳與二兒媳,心裏嘆了口氣,面上卻不顯。
“也好,也好,先開花後結果。”
周瑞家垂着頭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如今且輪不着她說話呢,老祖宗和前頭的嫂子還在,自家主子都不敢冒頭。
她心裏到底在嘀咕,到底不是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喜歡也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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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大老太爺走了,府裏焦大也不受重用了,賴嬷嬷與賈母處得好,因此很是得了些體面,如今也依然手裏有些權力。
焦大曾把老太爺從戰場上背出來,如今也不過是面面上的感情了。
再過幾年還不曉得會怎樣呢。
焦大曾經多威風啊,便是賈政賈赦都要叫一聲叔父。
如今也只是老奴罷了。
“如今家裏不必從前了,後頭的事情還得看你們年輕人。這小的的教育不能耽誤。”
說到孫子,賈母頗有興致。
“珠兒、瑚兒都是聰慧的,将來長成了,立住了,定然能給咱們府上帶來榮光。到時候,有的是你們享用不盡的福分。”
“到時候敏兒的孩子立住了,男孩讀書定然也好,到時候一大家子在朝中守望相助。”
賈母想得很好,其他人也都捧着說。
末了,賈母還是想起了以前的風光。
“如今才知道,管着一大家子,可真是難啊。老太爺與上皇交情甚篤,一起打天下,出生入死的,如今太上皇沒了,咱之前又與那位交情好,如今真真是......”
王氏心中不屑,只覺得老太太真是多思多想。
“老祖宗,您就放寬心,如今還是以孝治天下,便是換了皇上,咱家裏又不造反,怕個啥?”
“就你會說。”老太太瞪着她。
“老祖宗,不光是哥兒,還有我呢。我也給家裏增光添彩。”元春伸出手,對着老祖宗撒嬌。
賈母瞧着她的模樣,樂極了。
“你這孩子,還有這等志向,這名字取得好啊。”
王夫人拿着帕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此時他兒女雙全,正當年輕,盡管家中規矩繁多,但适應之後倒也好。
嫂子先生下長孫,但她也不差,兒子女兒都有。
嫂子姓姜,是朝中清流,性格嚴肅古板,守規矩,是很有些名望的人家。
但她王氏,妹妹嫁了皇商,很得重用,哥哥是将軍,在外建功立業。
轉眼就到了年末,這一年年尾,上上下下都過了個好年。
原本看着風向要趨于嚴,不知道為何又寬了下來。
稅收減了些許,于是就又過了一個相對來講豐裕的年。
在糧倉之中,黛玉與林海一同清點了糧倉的數目,然後整理造冊,拿着冊子去找上官彙報。
“林兄,今年過年怎麽過?”
“我妻子誕下小女,等休假了,我就回揚州去。”
黛玉怔了怔,拿出了一個匣子。
“這可是大喜事,這匣子石頭,便送給林兄。”
林海打開匣子一看,珠光飽滿,一匣子的珍珠琥珀,和打磨好的青金石的珠子。
“不可,不可,冷兄太客氣了,這太貴重了。”
黛玉擺了擺手。
“此前,在域外拿點心、絲綢就能換。那好大一塊石頭,做首飾的時候,生下的邊邊角角就打磨成大小不一的珠子了。”
打工人最最渴望的,就是賺錢,回家。
但是這個願望往往不能夠順順利利的實現。
“陛下要擺宴席,林大人和冷大人都在其列。這可是天大的榮幸啊。”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無奈。看來得等參加完年夜宴之後連夜趕回姑蘇。
這場宴席,是可以帶家屬的。
黛玉思忖着,也許,也許會封一些诰命也說不準。
榮國府,賈母本就是一品诰命夫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但尴尬的點就在于,她如今是未亡人,家中又沒有能撐得起門楣的媳婦。說是媳婦不行,其實歸根究底還是自己兒子沒能耐,家裏媳婦都沒有诰命。
京城之中的大戶,都不會是這般,這般青黃不接。
嘆了口氣,穿上素淨的衣裳,終究還是去了。
這是皇後剛剛上任的第一場年尾宴,準備的甚是精細。
瞧着皇後威嚴慈和的模樣,元春的話在她的腦袋裏回響,賈母心中一動。
我孫女,模樣是不差的,才學定然是好的。嫁給王孫貴族做夫人自然是好的,若是想要撐起門楣,這便不夠了。
賈秀也在其中,封了六品诰命夫人。她算個屁,她也就嫁了個厲害的人,當初若不是她心善,早把這玩意溺死了,如今竟然也能趕在自家女兒前頭封诰命了。皇後似乎與她關系也不錯,真真是擅長鑽營。
賈母目不斜視,卻将周圍的動靜一覽無餘。王家的薛家還有自己娘家。
如海是先前皇帝點的探花,等這一茬過了,前途自然是遠大的。
便先讓這等小人再張狂一時。
賈秀對着母親關切了幾句。
她穿得也很是素淨。
飲食也很注意。
“這一年到頭,咱也就聚這麽一兩次。今年的中秋也沒辦,當時正是傷心的時候。如今年尾了,和大家聚一聚,若是家裏有什麽事,盡可以說來。男人們在外建功立業,咱在家中要把家裏經營好,上上下下都要妥帖。”
一番客套話,年年都是這樣。
賈秀聽了個新鮮,但心中很是不屑。
不過她也覺得,這話說得對,把男人派出去,自己把家裏掌控好,這才是正經事。
最起碼,這皇後娘娘,不是個把男人看得比天還重的人。
一開始也就是互相試探着說了說育兒經,等試探明白了,互相便開始交際。
賈秀蹙着眉,聽着從養孩子說到了哪裏的布匹好,天南地北的貨物,還有海外是怎樣的。
到底是哪裏聽錯了,話題怎麽自然而然就轉了。
賈秀眼睛迷茫了一瞬。
皇後笑吟吟地聽着,也不阻止。
等飯用完了,林如海揮一揮衣袖便請命連夜回家了。
“倒是朕的不是了,耽擱了愛卿的歸家之路。”
林海如今也沒有身居要職,只是讪讪地陳述道“臣不敢。只是,想念家小。”
“都是重情之人吶。”
黛玉與雍正對坐,拿出從海外商人那裏買下的地圖。
“如今的稻米主要從南亞這邊來,呂宋、暹羅。”
雍正摩挲着地圖,半晌才将之放下。
“如今是積攢國力的時候,只可惜輕易不能動彈,隔着海做什麽都不方便。”
“但凡運送糧食回來之商人,皆可封職賞銜。”
“海外商人運送大米,都減免稅收。”
海外貿易如火如荼的開展着。
黛玉也發現了,并不是看不到看不到海外貿易的利潤,而是,在封建的帝王心中,最重要的事情是自己的地位,是自己治下的安穩。
在康熙年間,暹羅的大米便已經很有名氣啦。
康熙更是和許多洋人是筆友,自己的算數學得非常好,雍正并不是從小以皇帝為目标培養出來的,但是他也見多識廣。
這時候的人,有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的人簡單的加減都不會。
火器、簡單的火器早已經學會了,而且也有不少人改良。
一旦學會,便覺得不過如此。
但是上頭不重視,便沒有後頭的事情。
春媚兒的書籍之中,讓愛新覺羅家族驚恐的不是日新月異的科技,而是——
朕的大清沒了。
雍正不是守成之君,他在躊躇什麽呢?如今錢也有了,火器也有了。
“他們竟然借着辦事的時機,除掉對手。國家大事面前,竟然如此作亂。若是天下人人守法,朕便不會如此憂愁。”
黛玉聽得有些糊塗,反正她也不是正統的官員,便大膽建言
“若真有這樣膽大妄為之人,可以将之斬首示衆。”
雍正聽了,一臉贊同。
“朕也常常這樣想。”
無人可用,便是雍正憂愁的地方。
想着上一個世界雍正的做法。
黛玉便說“可以設學校,開新學,開設圖書館。”
“若是天下人人都識字,那麽陛下可以用的人便會增多,這時候便能夠出現更多更好的工匠和大臣了。”
雍正一臉贊同。
“不若愛卿線上一道折子,朕在朝中與諸位愛卿一同探讨此事。”
雍正這般一說,黛玉登時便明白這件事情問題出在哪裏了。
她若在朝堂之上提起,反對的人絕對占了大多數。
“臣慚愧。”
但是,即便知道有些事情不好做,難道便不做了嗎?
“臣定然不負衆望。”
哦?
雍正需要投石問路,看看天下反對的,和同意的勢力分布,然後再做決定。
出皇宮的路上,黛玉一步一步走着,上一輩子也走過這條路,但是身份不同,心中裝着的事情便也是不同的。
彼時,她心頭只裝着宮中的事務,比宅子大了許多,但如今看來也不過是一個更大的內宅。
而如今她的心中,裝着沉甸甸的世界,比皇帝的世界還要大。
她曾經抄寫過那麽多的傳記,裏面那些話,适時的盤旋在心頭。
“雖千萬人,吾往矣”【1】
“公将渡河,渡河而死,将奈公何?”【2】
最終彙聚成了自己心頭的想法。
“我恐怕是要站在風口浪尖了”
這個想法,讓黛玉心中有些恐懼,但有着成例在前,又有着許多離經叛道的同類,這種恐懼稍稍減弱,甚至還有一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