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微醺的狀态。
他覺得自己酒量一般,沒想到呂清光酒量比他還差。
高岩見他臉色酡紅,逗人的心思生根發芽。
“呂師傅,你平常都不喝酒的吧?”高岩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蛋。
呂清光一把抓住他的手,噴着酒氣靠近。兩人離得極近,近到氣息都糾纏在了一塊。
“高老板,你別招惹我。”呂清光眯着眼,把臉在他掌心裏蹭了蹭,“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一觸碰到你,我的心就會跳得好快啊,快到我以為它要壞掉了。”
高岩一滞,彷佛酒精懈了他的力,覺得自己軟綿綿的。
“我從來沒有這麽期待過一個客人,”呂清光仰起臉,“盯”住他,“可那天之後,你就再也沒來店裏了,我心裏就特別……難受。甚至有天晚上,我夢見你了,雖然我不清楚你的長相,可我就覺得那夢中人是你。你在夢裏走得好快,我怎麽都跟不上,還磕磕碰碰連摔了幾個跟頭。然後你停住腳步,折回來,把我扶了起來。”
高岩瞪圓了眼睛,不知該作何反應。
“其實,你是個特別溫柔的人,對吧。”呂清光不知何時捧住了他的臉,深情地“凝視“他。
高岩徹底慌了,覺得眼前的畫面太荒謬。
他驀地驚覺,自己竟然在期待些什麽,期待着呂清光會對他作出更加超乎尋常的舉動。
身體背叛了心,他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願意當我的朋友嗎?”呂清光小心翼翼地問。
高岩如夢初醒,終于回魂。
他從沙發上彈起,沖進廚房,找水喝。他得用水,澆熄身體裏剛着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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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板?”呂清光摸索着來到廚房門邊,頓住腳步,朝裏又喊了一聲,“你在廚房嗎?”
高岩擦了擦唇邊的水漬,走到他身邊,平靜地說:“好,我們可以做朋友。”
說完,他就拍了拍呂清光的背,擦肩走了出去。
呂清光在原地沒動,唇角不可抑止地上翹,似乎在醞釀着什麽。
05.
和呂清光偶遇之後的半個月,高岩仍沒有去推拿館。
一方面,他又接了個工作,死線很緊;另一方面,他莫名的煩躁。不知道為什麽,從意識到呂清光是高中同學後,他就有些怕他,彷佛只要一面對他,他陰暗的過去就會毫無征兆地蹦出來,被血淋淋的剖析在青天白日下。
當他答應做朋友的那刻起,幾乎在同一時間,就後悔了。
呂清光會給他發微信語音,不頻繁,克制而又禮貌。像每一個擅長營造距離感的成年人那樣,不會讓人厭煩也不會讓人憂慮。
他會跟他聊聊家長裏短,商量工作的煩惱……盡是些細枝末節、無關緊要的平淡日常。
高岩有時會回,有時會無視。呂清光也并不介意他的忽冷忽熱。就這樣,聊過了國慶,聊完了秋天,聊到了初冬。
多年來的生活經歷磨煉出了他适應孤獨的能力,對人際交往不抱有任何期待,可呂清光就像是不管不顧的一把改錐,在他的封閉世界裏慢慢開鑿,鑿出一道細縫,讓溫暖的光争先恐後地溢進來。
溢到他的心髒也要壞掉了。
有一次,不知怎地,高岩走着走着就到了推拿館門口,心一橫打算推門進去。結果隔着玻璃看見呂清光正低頭和一個女孩在親密地交談,兩人面對面站着,很是般配。女孩眼波含水,完全不遮掩自己的一腔愛慕。不知道兩人聊到了什麽,呂清光突然笑了,笑得發出光來。
高岩被這笑燙到了,步子怯了,心也涼了。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就像一張滿弓,被繃得緊緊地,只需要稍加壓力,那根筆直的弦就會“嗖”地彈開,或者斷開。
根本不知道會是哪種結果,高岩也沒有勇氣再去想象。
更為難耐的是,因為受這種太過在意的情緒影響,他對呂清光産生了難以言說的郁結。
彷佛愛戀,彷佛痛恨。
因為他怕,他怕自己的心早已逾矩。
有天晚上,呂清光少見地沒發微信,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他聽見呂清光喂了一聲,音色有些沙啞,像被砂紙打磨過。
“高岩,你、你在、做什麽?”呂清光口齒不清,帶着些恍恍惚惚的醉意。
“你喝酒了?”高岩反問。
“沒、沒喝多少、我還、特別清醒呢!”
“你一個人嗎?還是跟別人在一塊?”高岩條件反射地問。
“你、你在關心我嗎?”呂清光咯咯笑起來,“我好開心啊,岩岩。”
高岩被這聲“岩岩”弄得一怔,心湖泛起一圈細細密密的漣漪,眼前出現蒙太奇的畫面,呂清光的聲音化成一道透明的鐘形罩,将他裹在其中,抽走氧氣,意識模糊。
“岩岩,”呂清光大着舌頭說,“我今天好開心,你知道為什麽嗎?”
高岩卡殼的神智倏忽又清明了,他靠近聲筒,冷靜地問:“為什麽?”
“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生日快樂。”
高岩祝福完,心想,待會兒發個紅包吧。
“謝謝,那我可以找你要一件生日禮物嗎?”
高岩捏手機的指尖顫抖了一下,反問:“要什麽?”
“我想要……你……”
空氣在電話裏凝固了片刻,高岩瞳孔倏忽一縮。
“……當我永遠的朋友。”呂清光緩緩說出下半句。
高岩沉着臉,半天沒說話。
“岩岩?”呂清光以為那邊斷了線,“你還在嗎……”
“我在。”高岩冷聲說,然後“啪”地一下挂斷電話。
他是個逃兵,還沒到達戰場,就自己敗下陣來。
沒過幾秒,機械的女聲正在讀屏,呂清光收到了一筆微信轉賬,附注是“生日禮物随便挑”。
呂清光握着手機,醉意瞬間消失,苦笑着搖了搖頭,呢喃道:“傻瓜,我真正想要什麽,就一點都沒察覺嗎……”
翌日,高岩熬了通宵,睡到下午才轉醒。
他本打算點外賣吃,突然想到呂清光來那次,在超市買了一袋速凍煎餃。
高岩下床,随便套了件衛衣,趿拉着拖鞋,紮進了廚房。
鍋裏的油剛熱,泛出“滋滋”聲響,門鈴猛聲大作。高岩把火關了,頂着滿頭問號去開門。
他幾乎沒有親戚朋友上門,很有可能是搞推銷的。
年底了,大家生活都不容易。
也許是剛睡醒吧,腦瓜子還沒上線,高岩的警惕心弱了許多,沒事先隔着門詢問,就大剌剌地拉開了門,幸好門外是個熟人。
“你……來幹什麽?”高岩不可思議地盯着呂清光。
“補我個生日呗。”呂清光握着盲杖,提着一個大袋子徑直走了進來。
“你準備做飯?”呂清光皺了皺鼻子問。
高岩恍然回過神,“啊”了一聲,承認:“對啊,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調班了,”呂清光笑意盈盈,把袋子遞給高岩,“那正好,我帶了吃的和蛋糕。”
高岩愣了一下,呂清光晃晃拎袋子的胳膊,“岩岩,怎麽啦?接住啊,快去擺盤!”
高岩無語,接過食物,默默進了廚房。
呂清光以前是這種性格嗎?容易自來熟?
他自己呢?在和呂清光重逢前,也不是現在這樣。如果換成以前的他,一定會挑着眉毛讓呂清光馬上滾回去。
“你不愛吃姜?” 呂清光端着碗突然問。
高岩這時正啃排骨啃得起勁,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還不喜歡吃什麽?”
“韭菜。”
“真像個小孩子。“呂清光嘟囔了一句。
高岩不服氣:“這是個人口味接受度問題。”
“好好好,記住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呂清光 “看”向他,輕輕笑起來。即使眼底蒙塵,他的笑也很具有感染力,十分的賞心悅目。
兩人吃完飯,高岩把蛋糕端了出來。
“等等,”呂清光擋住高岩正欲切蛋糕的手,“點根蠟燭,讓我許個願吧。”
“你可真夠貪心的,”高岩嘟囔着,翻出蠟燭插上點燃,“過兩次生日不說,還要許兩遍願望。”
“一次,今年只有這一次……和你……”
呂清光的聲音彷佛從喉嚨深處閃現,伴随着熄滅的蠟燭化成煙霧散去。
06.
同呂清光往來頻繁後,高岩發現,這人其實很霸道,甚至有點執拗。
他會自顧自不由分說地替他做決定,會一如既往不理會他的反對,還會腆着臉裝作無辜湊到他面前,故意問:“岩岩,你怎麽又生氣了?”
偏偏高岩就拿他這種嚼爛牛皮糖一樣的行為沒轍,只能任由人扯着、摸索着帶他離開藏匿許久的獨島。
最近這個月,呂清光老是鼓勵他來店裏,說是有優惠活動,有便宜不撿白不撿。高岩其實不太想去,但耐不住呂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