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們這種呢,要麽就是真壞,要麽就是真窮,在外面呢,被條件好的欺負看不起,到裏面呢,就想反過來欺負那些‘條件好的’,得到心理上的滿足……他啊,特別招人,在號子裏就他媽跟個香饽饽似的,都是男的,憋久了都肯定想,想着想着就想搞,那會兒我也年輕,不到十八歲,還沒轉監,有天晚上邪火上來了……就……”
李開打了個酒嗝,呂清光聽着酒醒了一半,冷着臉接話,“你搞他了?”
李開迷瞪着眼睛,嘿嘿笑了兩下,“哪敢真搞啊,而且我也不喜歡男的,覺得惡心,就在屁股上蹭了……”
話還沒說完,一記厲風劃過李開耳側,呂清光的拳頭準确無誤地落在了他臉上,瞬間,他的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
李開捂着臉傻愣愣的,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結果兩人打了個你死我活,差點沒被大半夜兒拉去派出所。
李開當時特別郁悶地想,我他媽是撞邪了?唠嗑都能唠出場架?
呂清光從李開的話中百分百判定了這個男孩就是高岩。
李開每多說一個字,他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疼得肝膽俱裂。這些話像一把把尖刀,殘酷地剪割出過去的高岩,同時紮得他血肉模糊。
呂清光想,光聽着他都已經這麽痛了,高岩那麽驕傲的人,硬生生捱下來,他得有多痛多絕望啊。
他抓着腦袋想了一整晚,作了一個決定。
呂清光去找李開,和盤托出他的目的。
李開聽完呆怔了半晌,說:“哥們,你他媽也太癡情了吧……我、我……無話可說。”
呂清光抓住他的胳膊,鄭重其事:“他現在就在這個城市,你肯定能幫我找到他,然後幫助我接近他。”
李開瞪圓了眼睛,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
呂清光看不見,卻敏感察覺到了他的不可置信,繼續說:“我有錢,我可以給你錢……你應該也後悔吧,以前沒真正幫助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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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開一聽“後悔”兩字就炸了毛,“我他媽從不幹後悔的事!”
可一說完,他也瞬間洩了底氣。
他真的從不……後悔嗎?
呂清光走後,李開也翻來覆去思索了好久。
他和高岩都是可憐人,都走過錯路,縱然已經洗心革面,但因為不可避免的社會歧視,也存在二次犯罪的可能。
他會去當志願者,第一是想贖罪,第二是希望施助于人,讓弱勢群體明白這個社會仍存善意。
他的施讓他得,讓他能夠重振旗鼓。
高岩呢,如果他還一直在黑暗中,圍囿在樊牢裏呢,明明有想去拯救他的人,卻總是陰差陽錯……
李開越想越累,最後睡着了,還做了個夢。他夢到高岩被摁在廁所粗糙惡臭的水泥地面上,犯人們用浸過水的棉被捂住他,對他拳打腳踢……
李開猛地驚醒,摸了把濕熱的眼角,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他撥通了呂清光的電話,他說好,我答應你。
格雷厄姆·格林在《戀情的終結》裏寫:我們失去了聯系。我們在同一片沙漠裏,在尋找的也許是同一眼泉水,但卻相互看不見,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呂清光在沙漠裏找了很久,找到幾乎失智。可他依舊堅信,他會和他相遇,然後沙漠也不再會是沙漠。
高岩不僅僅是他第一次的心動,而是無論再回多少次頭,他仍會心動不已。
在七月的那個下午,太陽高懸,蟬鳴鼓噪,室內冷氣機發出疲憊的工作音。呂清光坐在店裏的沙發上精神奕奕。他舉着手機,裝作聽書,他聽見老板在和客人聊天。
老板說,換7號吧。客人答應了。
然後他站了起來,走向高岩。
呂清光為了找到高岩付出過很多代價。
當高岩走進店裏的那刻起,他覺得這一切代價都值得,都不值一提。
完結 下
如何在一座孤島停泊?
如何讓駐紮在孤島上的人心甘情願地走出來?
亦或者說,如何進入一個人的靈魂,擁抱他孤單的心?
高岩的屏障太堅固,呂清光琢磨了許久,都不得其拆除要領。
他在高岩的底線邊緣來回試探,每當他沾沾自喜以為高岩即将敞開心懷,願意接納他時,高岩卻會倏地縮回到硬殼裏。
他不敢輕舉妄動,卻又被焦灼的欲念煎熬。
他的愛情秘而不宣,他找到了他,卻求而不得。
那天,有位志願者來店裏找他,女孩傾慕他多時,他婉轉地拒絕過,兩人後來就成了好友。他們站在櫃臺邊聊天,老板突然發出了聲“咦”,嘟囔着高老板怎麽走到門口又跑了啊。
呂清光很驚訝,同時還有些失落。高岩是反感他了嗎?後來仔細回味,驀地開朗,不對,這個反應應該是無意識地回避——一定是高岩看見他和別人有說有笑,然後吃醋了。
跟高岩深度接觸後,呂清光越來越肯定自己的推測,他有思考過自己是否該先表白,可高岩又是何等的敏感,很有可能會被他吓得再也不敢見面,那他就算前功盡棄。
關鍵是他逐漸發覺,越靠近高岩越不可抑制地産生了想要征服他的欲`望。
他想收服高岩這只孤傲的猛禽,想得他每個夜晚小腹繃緊發脹,重要器官火熱堅硬,焦灼無法纾解。
——他愛高岩,愛得可以為他奉獻一切。
——可他又特別自私,他希望高岩也只能完完全全屬于他。
愛都是自私的。他對高岩的愛并不無私。
他和高岩的關系亟待一種“刺激”才能突破冰點,他沒找到他前,還能夠無望的等。可在找到他後,耐心像張緊的弦,稍不注意就有繃斷的可能。
那時已經是秋天了,落葉拂過行人的肩頭,麻雀在窗邊啁啾,呂清光在定時廣播中醒來。
他走進衛生間洗漱,手機連着音箱功放,頻道裏在介紹敖魯古雅部落的風俗。
一段介紹敖鄉劍客狩獵的片段将他吸引,他了解到了何為熬鷹。
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在腦海裏逐漸形成框架。
呂清光含着牙膏沫,一步三躍地蹦到手機邊給李開打電話。
李開聽完,簡直石破天驚,覺得比他第一次聽呂清光的尋愛故事還來得震驚。
李開捏着手機,猶疑地問:“……你真不是個瘋子吧?”
呂清光低笑:“背水一戰。”
“我就怕你把好好的人整沒了……作跑了……哎呀媽呀,你這信息量太大……讓我緩緩……腦袋疼!”
糖果與鞭子相成相輔,他撒了一路糖果,卻忘記了鞭子的重要性。
呂清光放下手機,走到窗邊,晨光透過玻璃形成的光柱灑在他身上,光柱中漂浮着像蜉蝣生物一樣的微塵,他帶着笑意的臉沉浸在光柱中。
後來,他終于用策略将高岩捕獲,收獲到了那句來之不易的“我喜歡你。”
把高岩護住的那一瞬間,他驀地明白,在想要讓對方看見自己真心的瞬間,什麽策略好像都顧不上,愛就是愛,愛上了就義無反顧。
高岩走進病房的時候,護士剛剛替呂清光換完藥。
呂清光穿着病號服偎在床頭,臨床的家屬跟高岩打招呼說小高今天來得挺早嘛。
高岩點點頭,從塑料袋裏拿了幾個蘋果,塞在對方手中,禮貌地笑:“這家的蘋果比醫院旁邊那家好,甜汁兒還多。”
“今天感覺怎麽樣?”高岩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開始削蘋果,“肩膀還疼嗎?”
呂清光小幅度地扭了扭肩,呲牙咧嘴地吸了口涼氣說:“疼!”
高岩探到他面前,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問:“真疼?不是為了跟我博同情裝得吧?”
呂清光委屈地撇了撇嘴。
高岩笑笑,把削好的蘋果遞到他嘴邊,呂清光就着對方手,狠狠咬了一口。
“真甜!”呂清光鼓着腮幫子說,然後又低下頭。
這次,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呂清光的唇碰到了高岩的手指,還壞心眼地舔了一下。
高岩立馬臊到臉紅,小聲說:“別鬧!”
呂清光擡頭,滿臉無辜,努力嚼着嘴裏的蘋果。
一顆蘋果吃完,高岩替他擦水漬。手剛伸到呂清光嘴邊,對方腦袋一偏,飛快地在他手腕上啄了一下。
被呂清光啄過的地方,“唰”地一下燒起來,這熱度滲透皮膚,直抵心髒。
高岩的心撲通撲通,跳得超大聲,大到他只能用手牢牢捂住,防止心聲洩漏。
“岩岩?”呂清光叫他。
高岩“嗯”了一聲。
“讀書給我聽吧。”
“行,想聽什麽?”
呂清光往側邊移了移,空出一人的位置,笑道:“過來躺床上,我聽得清楚些。”
高岩剛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少見地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