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晉江文學首發

晉江文學首發

李雨婷低聲抽泣了兩聲,手指抵住鼻尖,雙唇發顫:“以霄,你別這樣。媽會害怕,我該怎麽給你爸爸交代呀!”

從她最早發現梁以霄有病開始,是他半夜一個人在漆黑的房間裏,用頭撞牆。

一下下砸得咚咚直響,嘴裏神神叨叨着:“你不是我媽媽,你不是我媽媽……”

她吓壞了,第一個反應是:梁振北知道該怎麽辦。

為了隐瞞梁以霄的病,只要他發病,她就将他關在地下室裏。

到最後,梁以霄犯病頻率越來越高,病情越發嚴重。尤其是看到她讨好親近梁啓成時,梁以霄就會突然犯病。

梁啓成就是梁以霄同父異母的beta哥哥。

事情終究還是瞞不住了,梁振北知道後發了好大一頓火,将梁以霄送去了國外治病。

那幾年,她幾乎沒有和梁以霄聯系過。

梁以霄再回來後,像是變了個人。對誰都是冷淡淡地,好像是個将所有感情都封閉起來的幹活機器。

他業務能力強、思維活躍,辦事手法卻非常穩,尤其在集團早年幾個大項目的抉擇上展現了不同于年齡的穩重和內斂。不僅決策果決、眼界開闊,對市場風險的把控也游刃有餘。

很快便将V集團推向了另一個高度,得到集團那些挑剔董事的青睐和認可。

這樣的梁以霄令人瞻仰,令人敬畏,令人懼怕……

他好像可以是任何人,卻不在是他自己。

梁以霄對她的示好變現得很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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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梁振北卻很滿意。

他回來後的這幾年,沒有叫過她一句“媽”。但只要她示弱,不管梁以霄有多不願意,都會做。

她想:梁以霄還是認他這個媽媽的。

如今,她想讓梁以霄試着跟樊子樂交往結婚,都是為了他好。

子樂是個好孩子,他們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

她這麽多年的隐忍,自以為都是為了梁以霄好。

她想讓梁以霄能夠得到梁家的所有,讓他站上山巅,這是她能給他最好的東西。

梁以霄現在不能理解,沒關系。總有一天,會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梁以霄沒有去理會李雨婷,而是轉向溫然,聲音帶着輕微撕裂般的微啞:“然然,相信我,好嗎?”他看着溫然漆黑無光眼睛,專注而期盼,想要通過那雙空洞的眸子看進溫然的內心,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

溫然先是看了一眼李雨婷,又看向遠處的樊子樂。舔了下唇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沒有回答梁以霄的問題,而是問:“雙方家長都見過了,對嗎?”

“不是。”

“是。”

李雨婷和梁以霄的聲音同時響起。

梁以霄怒瞪向李雨婷,臉幾乎是猙獰的,緊咬着後槽牙道:“李女士,你還沒有夠嗎?”

李雨婷緊張地回頭看了樊子樂一眼,朝着溫然走過來。梁以霄想要拉開她,伸出去的手直接被李雨婷甩開。

李雨婷在溫然面前站定,笑得太牽強引得嘴角抽動:“我聽以霄叫你溫然是吧,你是以霄的朋友?我是以霄的媽媽,有件事你需要知道一下……”

“閉嘴!”梁以霄打斷李雨婷的話,再次伸手想要将她扯走。

事情的結果已經往最糟糕的天平傾斜,無法掌控的混亂讓梁以霄內心狂躁。

他不想溫然從李雨婷的嘴裏聽到任何一個字。

她的那些屁話,毀了他的童年,現在還想來毀了他的餘生。

李雨婷再一次甩開他,朝着溫然又走進一步。像是故意要讓對方親口承認一般,又問了一遍,加重了語氣:“你只是以霄的朋友對吧,你知道以霄已經有結婚對象了,對嗎。”她用的是陳述而不是疑問,刻意放大聲音就是要讓不遠處的樊子樂也聽到。

溫然聽懂了她的意思,也在對方的只言片語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那個男孩子,是雙方父母給梁以霄選定的結婚對象。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他都是已經踏在了第三者的位置上。

他越過李雨婷的肩膀看向梁以霄。

梁以霄滿目焦灼,眼眶微紅,幅度極輕地對他搖着頭。

眼淚差點又要出來了,溫然将眼睛睜到極限。胸口憋着一口氣,強撐起自己的自尊心,言不由衷地說:“對,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梁以霄緊繃的背脊瞬間松垮下來。

別人說什麽他都不會在意,可偏偏這句話是從溫然嘴裏說出來的——他還是不相信他。

信念崩塌,梁以霄緊蹙着眉頭自嘲般地笑出了聲,咬得唇角滲出血漬,血腥味頃刻溢滿口腔。

他一下下地點着頭,譏诮的語氣重複着溫然的話:“對,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

“朋友……”

梁以霄轉身,腳步趔趄。雙唇張合了幾次,顫抖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白微上前扶了一把,被梁以霄甩開。

白微擔憂道:“梁總?”

梁以霄捏着眉心,搖了搖頭,幾乎是用氣音在說:“我沒事,送他回去。”

梁以霄胸口劇烈的跳動着,每一下都如重錘砸的他心肺劇痛。

他走到樊子樂身邊停住,半仰着頭,居高臨下的半垂着眸子,毫不掩飾眼中的蔑視。

嗤笑一聲:“你真的那麽喜歡我。”

那雙深邃的眸子裏像是浮了一層薄冰,周身都圍繞着一股肅殺冷意。光是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感,都讓樊子樂有點害怕。

梁以霄發病的時候真的很恐怖。

樊子樂心有餘悸,咽了下口水,如若蚊蠅般的“嗯”了一聲。

梁以霄冷笑一聲,肩膀随着他的笑動了下。

下一秒,眸色一冷,笑意化成兇狠厲色,他盯着樊子樂的臉,一字一字咬的極重:“你想都別想,你跟他根本比不了。”

“聽好了,我不會跟你結婚。再把我逼急了,誰都別想好過。”

樊子樂愣了一瞬,他真的被梁以霄那張冷峻迫人的臉吓到了。反應過來後,委屈道:“以霄哥哥,那個人就是你在外面的男人?我都不嫌棄你有病,你怎麽可以這樣?”

“呵……”梁以霄挑眉,嘴角的弧度揚着眼中卻冷氣森森:“對,我有病。你、滾!”

都滾出他的世界,他從來都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原先不争,是沒什麽值得争。

如今,誰都沒有資格來他的人生裏,指手畫腳。

他未來的藍圖早有規劃,這麽多年商場的摸爬滾打,蟄伏與經營也羽翼豐滿。不需要靠任何人,他梁以霄就足以撐起安城的一片天。

溫然快步走上了長街才放緩了步子,霞光将他的影子在眼前拉長。碎發擋在眼前,眼尾失了活力似的垂下,眼皮蓋住了眸中的黯然,眼角的淚痣為陰郁平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溫然拒絕了白微送他回家的請求,朝着臨河公寓的方向走。他的步子邁的很小,每一次的舉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白微不放心跟在他後面,見溫然情緒很低落。白微心裏着急,快走幾步攔在了溫然面前:“溫先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溫然停住步子,話說出來的時候沒控制住糟糕的情緒一起發了出來,聽起來像質問像低吼。:“那你告訴我,他們兩個是什麽關系?”

白微一噎,有點生氣,心裏替梁以霄不平。目光一下銳利起來,語氣也生硬了許多:“你是不是覺得梁總騙了你,你扪心自問。梁總圖你什麽?”

白微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不重,但卻像是一記重拳打在溫然胸口。

打得他啞口無言。

與梁以霄的身份地位相比,他确實沒什麽能拿出手來讓對方“圖”。

溫然目光一黯,不說話了。

溫然落寞的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白微有些抱憾道:“抱歉,我語氣有點重了。”

“梁總對您的用心,比您想要的還要多。我只是覺得,您在判他死刑之前,至少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溫然舔了下發幹的唇,情緒已經壓住,語氣就顯得異常平靜:“在我們那邊,雙方家長見面是意味着要訂婚或者結婚的。梁先生的解釋改變不了事實,對我來說,有何所謂。”

白微無言以對。

商業聯姻是鞏固上層社會地位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梁以霄的婚姻早就被界定。

白微猜想:若不是溫然出現,梁以霄可能對婚後躺在身邊的人是誰根本不關心。

“白助理,我不想做第三者。”溫然嘆了口氣,仰頭看天,眼眶裏的淚水快存不住了:“麻煩您,讓一讓。”

白微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這件事他沒有辦法幫梁以霄許承諾。只好側開步子,看溫然越過自己離開。

即使已經走了很遠,他依稀還能看見溫然肩膀地顫抖。

溫然回去之後,繞着屋子走了一圈,停在卧室裏盯着梁以霄用過的枕頭微微出神。不知過了多久,腳麻的痛感将他拉回現實,他在洗手間洗了把臉,擡頭看鏡子裏的自己,眼睛紅腫一臉憔悴,像是失了命游走在人間的魂。

手邊還放着梁以霄的毛巾和牙具,他的指尖從梁以霄的私人用品上輕輕摩挲過。

早上的時候,他還從後面抱着男人緊實的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從鏡子裏看他剃須。梁以霄一手拿着剃須刀,調整角度讓剃須刀更貼合下颌線條,空出的手揉着他的頭發。

剃須刀停下的同時,梁以霄側頭在他的額角親了親。下巴蹭在他的側臉上,問他:“紮不紮。”

沒想到……他的“夢”這麽快就要醒了。

溫然将袖扣放在餐桌上,從公寓裏搬了出來。就在門即将關上的剎那,又被他一把推開,沖進衛生間拿走了梁以霄的毛巾。

上面殘留着松木香,他想:至少該給自己留點屬于他的東西吧。

在很想很想的時候,至少身邊還能有些他的味道。

他從單元門出來時,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身邊沒有梁以霄的城市,曾經過分熟悉的道路都變得好陌生。

思緒是亂的,和他從相遇到如今的場景像是過電影般一幀幀的在腦子裏回放。

原先聽說,兩個人分開的時候,腦子裏想的都是對方的壞。

可梁以霄在他記憶力,雖然臉特別像是常年不化的冰川。但對他做過的事情,總是透着一股溫柔細膩,他在乎他的每一個感受。包容體貼,呵護入圍。

這些日子溫然自己都能感受到被養出了小脾氣,偶爾的刁鑽無禮也被梁以霄含笑接納,當做是兩人獨有的情/趣。

溫然想:若不是梁以霄,他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可能就死了。

他根本恨不起來。

若是真要怪的話,只能怪他自己配不起。

溫然沒有地方去,在繞了大半個臨河公園,走去了高言家。

敲了半天門沒有反應,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高言出去玩了。

打高言的電話無法接通又或者通了,但沒人接。

他仿佛被抽幹了靈魂,如同雕像般坐在樓道裏。控制不住想念那張冷峻的臉,就放任自己使勁去想,想到自己能夠免疫為止。

眼淚流不出來,關于梁以霄的每一個畫面閃過時,心就像是被人攥緊又猛地松開,在擠壓中無力地跳動。在下一個回憶襲來時再次被攥住,重三疊四,難受地讓他窒息。

他蜷縮起身子,抱着自己,幻想落入了那個讓他踏實又溫暖的懷抱。

樓道裏的光黯淡下去,天黑了。

高言的電話是在淩晨打過來的,溫然舉起手機,被亮起的光刺了眼睛,适應了會兒才睜開,接起電話。

高言問他怎麽了?

溫然一開口也被吓了一跳,聲音啞的陌生:“高言,我沒地方去,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在哪兒呢?”高言的語氣明顯焦急起來。

“我在你家門口。”溫然說。

高言直接罵了髒話:“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溫然……我家門鑰匙在哪兒,你是不知道嗎?你不會自己開門嗎?”

“打你電話不接,你不在家,我不能随便進。這是基本禮貌。”此話一出,溫然怔愣住,又想起了梁以霄。

這句話,是他剛搬去臨河公寓時梁以霄等在家門口。他問他為什麽不進去時,梁以霄對他說的。

不知不覺中,梁以霄已經完全融入進了他的潛意識裏。

他捏捂着心髒的位置,指尖蜷了蜷,每一次的跳動都帶來一陣無法承受的疼。

高言聽出溫然語氣不對,接連問了幾次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溫然也不說,聽筒裏傳來斷斷續續地呼吸聲,似是在強壓着某種情緒。

高言嘆了口氣說:“好了,別難受。這麽冷的天,你先住我家。我這幾天有點……哎,反正過段時間我就回來了,你照顧好自己。”

溫然“嗯”了一聲。

高言繼續道:“不管多晚,只要有事,就打給我。”

溫然道了聲謝,挂了電話。

他在高言家裏窩了三天,閉上眼睛的時候全是梁以霄的影子。

他像是折磨自己一般,不吃不睡,直到精神透支到極限,身體提出抗議,強迫他閉上眼睛。

每次醒來的時候,枕頭都濕了大半,眼睛酸脹地睜不開。

唯一讓他感到慰藉的是帶來的那條毛巾,擔心暴露在空氣中久了味道會散掉。他将毛巾密封在袋子裏,只有在思念到極限快要撐不住時才會拿出來抱一下,趕緊又塞回去。

梁以霄打過幾次電話來,溫然都沒有接。

他害怕聽到他的聲音,哪怕只是一個字,他這幾天的堅持就會全線崩潰。

溫然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候反應過來,天已經黑了。

原來他也會難過,多數發發呆,抱抱自己,很快就能調整過來。

這一次的自愈很難,難得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第三天的晚上白微打電話來,溫然剛開始沒有接。

白微發了一條短信,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溫然。

溫然剛看完短信,白微的電話又打進來了。

他猶豫了一下,接起來。白微問他:房間裏他平常用的東西不在,很委婉的問他是不是搬走了?

溫然“嗯”了一聲,淡淡道:“以後就不打擾了。”

電話那頭似是被捂住了話筒,安靜了一瞬。

等白微在松開聽筒時,溫然已經挂掉了電話。再打過去,就不接了。

白微看向餐桌前的梁以霄,面露不忍道:“溫先生把電話挂了。”

梁以霄坐在餐桌前,背脊板正筆直。半垂着目光,沉默了很久。纖長濃密的睫毛蓋住了眼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落在桌面上的一只手,骨節上的血痂還未脫落,在白皙的手背上顯得很紮眼。

他的指尖一直摩挲着藍色錦盒中的袖扣,許久才用很輕的聲音說:“這一次,他連句話都沒有留下。”

他明明聲音淡的沒什麽情緒,可白微還是聽出了他言語中夾雜着的憂傷。

“梁總……”白微暗自嘆了口氣,看梁以霄這樣心裏也不好受:“我派人去查,會找到溫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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