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還願*

還願*

第二日一早,得知柳清夢退燒後,商蝶生便替她辦了出院手續,将柳清夢送回桂花裏。

今日的商蝶生不同于往常咋咋呼呼,難得沉默了不少,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沈發南遞,更別提和沈煙鬥嘴了。

不僅商蝶生,就連沈發南也是如此,他什麽都沒顧得上同柳清夢說,只是緘默不語地低着頭,任商蝶生拉着臉帶走她。

“你們倆吵架了?”沈煙坐在病床上看熱鬧,心裏卻也為昨晚的事頗不自在。

沈發南随意地撥弄着手腕上昨晚差點英勇犧牲的表,回了一句:“你們倆又是什麽情況?”剛才他就看出沈煙和柳清夢的不對勁,既不像姐妹情深,也不像結下了深仇大恨,就好比不愉快地鬧了分手的小情侶,眼神有細小的交流,表情都木着,佯裝不在意對方。

沈煙掀起眼皮,沈發南眼角的幸災樂禍都快藏不住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看誰的熱鬧,她掩去情緒,淡淡地道∶“沒什麽。哥,陪我去靜安寺上柱香吧。”

“嗯?”沈發南輕輕蹙眉,沈煙慣是個沒大沒小的,心情好的時候或者在外人面前時才會給他幾分面子叫聲哥哥,平時都是連名帶姓地喊他。

這一聲哥實在把沈發南叫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新奇道∶“你什麽時候開始信佛了?”

沈煙聽出他語氣裏的嘲弄之意,翻了個白眼回贈給他:“我去還個願。”

“行。”沈發南也沒問她許了什麽願,便點頭答應了她。

這次沈煙沒有坐輪椅,而是由沈發南全程扶着她,以示誠意。

……

靜安寺坐落在上海的靜安區,他們自南邊的山門走了進去。山門所用的柚木散發出天然的柚質香氣。沈煙靜靜地嗅着,只覺內心的褶皺都被撫平,連着早上那份焦躁也熏去了。

沈煙和沈發南走在立柱與橫梁間的內檐鬥拱下,和着微風輕輕地談論:“難怪那麽多人看破紅塵後都要出家,這寺廟确實令人心寧。”

“你這是怎麽了,突然想出家?”沈發南側過頭看着沈煙,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丫頭是要在靜安寺洗去一身罪孽然後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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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到底和柳清夢聊什麽了,受這樣大的刺激。

沈煙沒搭話,默不作聲地瞧檐角外和長廊內往來的香客,他們面上恭敬虔誠,求來拜去,多是為了榮華富貴,姻緣子嗣。

她倒是随意,只不過是一時興起,連哪尊佛顯的靈都不知道,就自說自算地過來還願。

甚至那樁願或許與佛祖都夠不上什麽關系,可小姑娘最是信那些封建迷信的,她也忍不住來湊個熱鬧,說不定能悟出什麽。

“佛家道七情六欲皆虛妄,可我哪一樣都抵不掉,何況我手上染了那麽多血,佛祖未必樂意收我。”沈煙看見一個拿着掃帚匆匆跑走的小僧,喃喃道:“來上香的人皆有求于佛祖,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那這些出家人,日日誦經敲木魚,又是在求什麽?”

沈發南輕笑,他不知道沈煙今日搭錯了哪根筋,于是發發善心點化她:“香客為的是私欲,出家人麽,為的則是無欲。

若是哪天你突然開蒙悟道,無欲無求了,佛祖如此心懷蒼生寬宏大量,肯定也會收你的。只是小煙,你還得分清楚,自己是真的無欲無求,還是想借着佛祖來擺脫紅塵。我聽說,心裏對紅塵仍有挂念的人啊,最後會被趕出去的。”

“……”沈煙懶得搭理沈發南,她這個人就是為了自己的欲望活着,恐怕這輩子都做不到無欲無求。

只是那句“擺脫紅塵”,似乎意有所指。

她睨着眼瞪他∶“佛教追求一個‘緣’字,就你我這樣殺人放火一樣不落的人,估計和佛祖也沒什麽緣分。”

“确實。”沈發南點點頭,以示認同。

他追名逐利半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至親摯友也能加以利用。這麽多年在他心裏,只留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妥帖放着柳音好和柳清夢,其餘的地方布滿了蛛網塵埃,早已肮髒不堪。

什麽佛緣,他亦是置若罔聞。

穿過天王殿,他們來到大雄寶殿西廂房正中的牟尼殿。

殿內供奉着一尊白玉牟尼佛。屋頂為黃色琉璃瓦,比西廂房深灰色琉璃瓦更加透淨,大殿之上,照出殿堂的莊嚴肅穆,也照出殿下明晃晃的人心。

進殿之前沈發南好奇道:“大殿那麽多,怎麽偏偏來這座殿?我還以為你只是來玩玩,沒想到真是來還願的。”

沈煙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心,壓着聲音似怕牟尼佛聽見:“我就是單純對西邊的大殿有好感,不行?”

“行,你說什麽都行。”沈發南扶着她,跨着門檻進了大殿。

他們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磕頭拜了兩拜,牟尼佛正祥和地對他們笑。

……

“你知道,我來還什麽願嗎?”沈煙緩緩睜開眼睛,立香燃出的白煙蜿蜒上行,狀似曲蛇,勾出她缭繞的心思,“她昨晚要是醒不過來,就再難醒了。”

沈發南沒睜眼,提起唇角,仍是諷刺∶“你擔心她?”

沈煙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反而說道∶“沈家祖上便是士族,到舊朝衰落,幾次遷家,也沒能掩其鋒芒。本來沈臨江那一輩,沈家垮的差不多了,旁支不見下落,紛紛離心,全靠沈臨江與交好的世家聯絡結手,才堪堪保住血氣。沈臨江死後,是你撐起沈家,你在上海混跡多年,這裏遍布你的勢力。”

“除了臨江時裝公司,各行各業,只要是有前景的,你都有立業。”

“沈發南,沈家的一切是你掙來的,我不多作惦記。但你告訴我,我是沈臨江的孩子,現在又冒出一個柳清夢,她也是沈臨江的孩子。不管怎麽說,沈臨江的遺産問題,是不是該讨論一下?”

沈發南眉毛一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知道你有狼子野心,卻不知道你把話撂的這麽早。你若想要沈臨江的遺産,分給你就是了,反正也不多。”

“但……葉晉華的事,你是想除掉她多得遺産,還是真的想救她?”

沈煙擰眉∶“你這麽爽快地給我?”

沈發南這才感到意外∶“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挺大的。”

突然,沈發南感覺到腹部被什麽東西抵着,他下意識用手去摸,尖銳的物體劃了自己一手血。

“沈煙?”他正要默默去掏風衣裏的槍,就被沈煙冰冷的一句話停止了動作。

沈煙面無表情地問他:“我是不是商曉煙?”

什麽遺産原來不過是個幌子,沈發南輕笑着搖搖頭,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他自知有多虧欠,雙手就那麽垂下,血一滴一滴染紅了被黃色布罩着的蒲團,開出嬌豔的小花。

“你想起什麽了?”沈發南低着頭,不去看沈煙的眼睛∶“你調查沈家的背景,又拿遺産試探我,如果我不給,你是不是就确定你是商曉煙了,可我不是說要給你嗎,你怎麽問我這個。”

沈煙跪在蒲團上,腿有些發疼,手上卻不敢抖∶“托哥哥的福,我什麽也沒想起來。葉晉華說我四年前和你一起燒了商家,我不免心中存疑。如果不是商曉煙要複仇,你有什麽理由去和沒過門的新娘子家作對,又何必拉上我?

你別告訴我,是因為你愛商曉煙,你要為她報仇。沈發南,你連個牌位都沒給她。”

沈煙見沈發南沒有說話,繼續說道:“我出車禍失憶,醒來後便躺在家裏,我問你出車禍的日期,你總是支支吾吾地瞞我,除去日期,其他我要的證明你都有……我甚至還去翻過你的房間,什麽都沒發現。我當時信了你,現在才覺得不大對勁,那些東西就像是精心為我準備的一樣。”

“你費盡心思讓我相信我是你的親妹妹沈煙,為我準備了那麽多證明,唯獨對你這個未過門的妻子商曉煙只字不提,既然放火的事也有我參與,為什麽不告訴我?沈發南,你把商曉煙的庚帖藏在沈家祠堂的香爐下面,你在掩飾什麽?”

沈煙的眼睛直勾勾地逼着沈發南,她越發地看不透眼前的這個人∶“我本來想自己查的,可柳清夢把我架到了不得不采取最快知道真相的地步,我不想等了。”

沈發南哼笑,仍避着沈煙灼灼的目光∶ “你認為,你是商曉煙,就是真相?”

“不然,你為什麽忌憚我,不讓我插手公司任何事務?你這樣做,無非兩點,一為怕我這個妹妹奪你的財,二為我是商曉煙。”

“遺産給的那麽爽快,那就說明你不為財。”

沈煙的刀又逼近幾分,隔着薄薄的白色襯衫,沈發南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佛祖正看着你呢,你要在佛前殺人?”

“他只是一尊玉佛像,又能奈我何?”沈煙冷着臉,她手上那麽多條人命,也不差這一條。

“小煙,你真的想殺了我嗎?”沈發南低着頭,沈煙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個喊她“小煙”的男人,她是真心實意拿他當唯一的親人的,不然也不會至今沒有對他的財産動心思。

可為什麽,偏偏是他騙了自己?

如果是季景信口雌黃,她可以毫不猶豫地解決這個記憶中不存在的人。

可沈發南,九年裏除去失憶的那幾年,她實實在在地喊了他四年的“哥哥”。

都說沈家這一對兄妹心黑。

可到底人心都是肉長的,怎麽可能像石頭一樣毫無感情。

“沈發南,如果被我查出你騙我的原因,我猜,下一個被滅的就是沈家了。”

這樣威脅的語氣,當年的商曉煙也用過。

沈發南嗤笑一聲:“滅了沈家?你別忘了是我救了你,也是我幫你策劃燒了商家。且不說你有沒有能力動沈家一根毫毛,就說柳清夢也是沈家的人,你要一起殺了她嗎?十幾年前,你可是拿她當寶貝捧着,怎麽失了憶,就翻臉不認人了?”

他這算默認了沈煙是商曉煙。

沈發南是個要面子的人,就算他要承認自己做的事,也絕不會用低三下四的态度說出口。所以他幹脆順着沈煙的話,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她。

沈煙也明白沈發南性格裏的別扭,她本來做好了他不會乖乖就範的準備,卻沒想到他直接這樣承認了。

“沈發南,為什麽。”沈煙拿着刀的手已經開始抖,對事情的一無所知令她感到煎熬。

但沈發南只是嘆了一口氣,他用流血的手去握住沈煙拿刀的手腕:“小煙,我們先回家。”

一路上,沈發南借着攙扶沈煙,用風衣擋住了懷裏那只握着刀的手。

手心的鮮血順着滴了一路,有眼尖的小僧想要上前詢問,卻被年長的僧人攔手制止:“阿彌陀佛……凡事皆有因果。”

……

坐在汽車裏時,沈發南閉目養神只字不提,沈煙盯了他一路,不知道在想什麽。

到了沈家,商蝶生正在門口轉圈。

“你去哪了?!昨晚你還沒把話說清楚,剛才找你半天找不見你人影,是想躲着我不成……”商蝶生看見沈發南便用力去拽他,沒想到這一拽間接幫沈煙劃了沈發南一刀。

“啪嗒”,沈煙脫了手,一把鋒利的匕首掉在地上。

白色的襯衫洇了血,迅速紅了一片。

“你……”商蝶生懵圈了,這兄妹倆在幹什麽?相愛相殺?

沈煙沒好氣地将沈發南往他懷裏一推,彎腰撿起匕首頭也不回地走進沈家大門。

沈家門口的保镖見狀想攔下沈煙,卻被沈發南揮手阻止:“她在跟我鬧脾氣,随她去就是。”

“誰家鬧脾氣直接動刀子……你們兄妹倆真有意思……”商蝶生緊緊地摟着沈發南,生怕他失血過多暈過去,那他還得把人送去醫院。

萬一別人誤會是他砍的怎麽辦?

雖然--他想這樣做很久了。

“阿生,扶我進去吧。”沈發南悶哼一聲,他現在說一句話都疼。

雖然沈發南也算是身經百戰,但也沒有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刀割開了肉,自然是疼的。

不過他也能自己走,這點痛還沒有當年被人用劍刺中大腿疼。

沈發南看着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少爺,突然就想試試他能不能扶住自己。

于是他将身上百分之八十的重量都倚在商蝶生身上。

商蝶生越走越吃力,試探地喊了他一聲:“沈發南?”不會要死了吧?

“我有點頭暈。”沈發南虛虛地應了一聲,心裏卻在竊笑。

商蝶生慌忙在沈發南的指揮下七拐八拐地拐進他的房間,在衣櫃的抽屜裏找出一個小藥箱來。

“嚯,你這啥都有啊。”商蝶生打開藥箱,裏面有許多分門別類五顏六色的藥丸、一沓創可貼、幾瓶藥粉,還有一些中藥味的貼片。

商蝶生挑挑揀揀的拿出一瓶止血的藥粉,伸手就要脫沈發南的棕色風衣。

沈發南下意識扯住衣服:“你幹什麽?”

“你別跟個黃花大閨女一樣行不行?不脫你衣服我怎麽上藥?你這風衣礙事,快點兒,別磨蹭!”商蝶生直接一把拽掉沈發南的風衣,瞥見內兜裏露出的黑色槍柄也面不改色:怕什麽,沈發南又不會一槍崩了他。

然後,他大着膽子掀開了沈發南的襯衫,将藥粉輕輕點上去:“沈大少爺啊,幸虧我上藥上的及時,要不然這傷口都該愈合了!”

“去你的!”沈發南腹部的傷口約莫一寸深,哪有那麽快愈合。

商蝶生撇撇嘴:“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人物,愈合能力都比一般人厲害呢!”

“小說看多了吧你,老子是人。”

“哦——我還以為沈大少敢讓一把刀橫在肚子上一聲不吭,被劃一刀也能毫無怨言,合該是小說裏的武俠奇才。”

沈發南沒接這句話茬,敢情這貨生氣了,跟他妹妹柳清夢一樣,一不高興就對他陰陽怪氣的。

……

這邊沈煙拿着藥,剛一推開門,就瞧見沈發南的襯衫被掀到一半,商蝶生正用環抱的姿勢吭哧吭哧給他纏繃帶的一幕。

該說不說,商蝶生長得就是個粉雕玉琢的嬌少爺,即使如今年到三十,也還是俊俏。而沈發南幼時喪父無母,被迫早熟,臉上除了那副儒雅的僞君子面貌,眉宇間還有幾分堅毅。

他們倆在一塊,就像大灰狼和小白兔,意外地養眼。

可惜沈煙還沒有玩味地觀賞足夠,就被沈發南黑着臉叫進來:“看夠了嗎?”

“啥?就你這幾塊腹肌,有啥好看的?”商蝶生不以為然地回答。

沈煙低着頭偷笑,沈發南只當沒看見,輕咳一聲:“沒跟你說話,是小煙來了。”

商蝶生不知道是不是出門又忘了帶腦子,脫口而出道:“你那黑心肝的妹妹還有臉來?”

這下輪到沈發南偷笑,沈煙黑臉了:“你再說一遍?”

聽到沈煙的聲音,商蝶生立刻打了個寒顫,極為順手地抱住沈發南,頭緊緊埋在一邊像個鴕鳥:“沈姑奶奶,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咳咳……商蝶生你給我松手!”沈發南低下頭咬牙說道。

但奈不住商蝶生臉皮厚,他搖搖頭:“我怕你妹妹一刀砍了我。”

“你就不怕老子現在一槍崩了你?”

“怕!”商蝶生馬上認慫松手,這對兄妹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他自覺地躲到窗簾後面把自己卷成春卷。

沈煙假裝沒看見沈發南泛紅的耳垂,随手将藥瓶放在身後的檀木桌上,對沈發南說:“人到齊了,趕緊說吧。”

“嗯。”沈發南點頭。

商家現在的主人商蝶生、沈家的主人沈發南以及失憶的沈煙。

能在整件事中擁有話語權的人,如今都到齊了——除卻最該知道真相的柳清夢。

“事情呢,說來話長。我只說重點罷,十四年前,我求娶商曉煙,是因為她要我助她獲得自由。争奪商家家産非她本意,那是商夫人周慕音逼她的。”

“什麽?”商蝶生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發南:“我媽?”

“嗯。”沈發南點點頭:“周家和商家上一代好像有什麽恩怨未了,你娘在商曉煙六歲時收養了她,就是為了給自己報仇。只是她沒想到商曉煙并不是一個乖巧聽話的木偶,非但對她并無感激和順從,相反,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逃離她的掌控。”

“本來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只要在火車上商曉煙成功逼迫商殷華将商家重要的布莊、鋪子、地皮奉上,她就可以全部轉到周慕音名下,嫁到沈家後與商家脫離關系。

可她沒想到,周慕音臨時反悔,為了可笑的愛情背叛了商曉煙。在推搡之中,她拿東西砸碎車窗後将商曉煙推了下去,以絕後患。”

沈煙不免愣住,季景曾提起過的另一個合作人,居然是商殷華的夫人周慕音。

商蝶生也想起他收到的照片,難怪母親對大姐總是沒有對二姐那般疼愛。他少時只以為是對大姐期望太高才對她那麽冷淡,原來大姐竟不是親生的。

可是……他爸媽之間又隔着什麽樣的愛恨情仇,要拉大姐下水?

當年他們一致對外指摘大姐,原來他們自己并不無辜……至少他的母親雙手染着大姐的血。

商蝶生有些難過,商曉煙死後不得善終,他的爸媽至少有一雙兒女年年供奉上香。

九泉之下,他們會不會良心發現地愧對大姐呢?

沈發南又道∶“幸好商曉煙留了一手,早與我取得聯系以防不測。我救下她之後,花了五年治好她受的傷,剩下五年,則助她一點一點剝奪商家的生命力。四年前的那場大火,是我們幹的。”

商蝶生猛然一怔,緩緩從窗簾後走了出來,眼淚呼之欲出:“大姐是為了複仇吧?”

沈發南點頭,并沒有安慰商蝶生的意思,這一切本就是周慕音為了一己私欲釀造的惡果,商蝶生确實無辜,可,商曉煙的傷痛誰又能安慰得了?

再者說受害人本人就在現場,沈發南沒有立場多作議論。

“商曉煙之後去了哪裏?”沈煙無視商蝶生那點微不足道的眼淚,問出她最關心的問題。

沈發南看了她一眼,道:“就在這,一直住在我沈家,改了個名字叫做沈煙。”

“什麽東西?!”商蝶生的眼淚瞬間收了回去,誠惶誠恐地表情像活見鬼∶“她……她她她她是……大姐?”

人走茶涼,商殷華和周慕音都死了幾年了,更何況怎麽看都是他倆自己造的孽,商蝶生無奈地讓自己想開,卻又極速掉進另一個驚掉下巴的大坑:

媽媽!詐屍了!

沈發南對商蝶生的反應并不意外,點頭道∶“是。不過她有一日不小心出了車禍,失憶了。商曉煙自九年前恢複後便一直用沈煙的身份留在上海,所以我就幹脆告訴她,她是我妹妹沈煙。”

一旁的沈煙狐疑地眯着眼睛:“不小心出了車禍?”

這個“不小心”還真不小心吶……

沈發南眨着無辜的雙眼:“我費心費力救你,何必再把你撞死。”

“好像有道理……”商蝶生跟着湊熱鬧。

沈煙轉身:“那就暫時信你。”

說完,她就要走。

“你要去哪?”商蝶生叫住她,大姐不會要去找小夢說清真相吧?!

小夢要是知道大姐養了五年才将将活下來,不得恨死商家幸存的他和二姐了?

這可不行!

“大姐!大姐你可別沖動!這事天知地知我們三個知,你先別說出去好不好?”

沈發南挑眉,喲,這還是那個昨晚要跟他拼命的商蝶生嗎?知道自己家理虧,一口一個大姐的,生怕別人不知道沈煙和他沾親帶故。

“你想多了,沒恢複記憶之前我不會說的。”沈煙聽着這兩聲“大姐”感覺膈應得慌,皺着眉道:“我只是想去改身份證。”

“等等,我給你拿些材料證明。”沈發南不做多問,小煙想姓什麽叫什麽都要随她去,那大概是他幼時記得最緊的事。

他站起身,走進與他房間相連的一個小隔間裏。

正午的陽光熱烈赤誠,沈煙拿着一沓材料去了政府的戶政室。

坐在大廳裏等待叫號的時候,她才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要急着改這個名字。

沈發南不是也說了嗎,商曉煙是收養來的孩子,所以她其實沒必要改說不定她最後還是姓沈。

可是……

沈煙想,柳清夢很喜歡這個名字,反正她就是她,不妨頂着這個名字,等她可以把改名的時候告訴柳清夢的時候,小姑娘或許會很高興,盡管她沒想過自己為什麽期望柳清夢會高興,但就是下意識這麽做了,連同自己心裏也有了一點隐隐的期待。

拍過照片蓋了章,沈煙拿着新的身份證走出大廳,這樣明媚的陽光,足以讓人忽略細小的灰塵。

至于她內心更多的疑問,可以慢慢查,不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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