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派對*

謠言*

今日多雲,不見晴空。

初識清支走了許遺夢後,搭上沈煙的車一起回了西樓。

此時戲班的人應該都在住處練功,西樓裏初識清的那箱東西還放在後臺沒有人敢随便挪動。

初識清從箱子最底下拿出一個小巧的木頭盒子,上面還特意落了鎖。

打開了盒子,裏面是一個陳舊的荷包。

那荷包用的是正絹的布料,雙面皆繡了旭日東升雲霧缭繞的景色,在荷包的右下角還綴了幾片零落的枯黃柳葉。

它大概經歷了很長的年歲,荷包的表面已經有了磨損的痕跡,不過還是能夠看出它的主人對它多有呵護,除去邊角難免染上難以洗去的塵垢,荷包中間大片的繡花色澤依舊鮮活。

沈煙接過荷包,頗有耐心地一下一下捋順荷包下綴的流蘇,擡眼向初識清說道:“勞初老板費心了,改日定當奉上謝禮。”

“沈小姐客氣,追溯起來,我還未曾還了沈小姐幫我捉住黃滿秋的恩情。”初識清說着,像甩水袖那樣甩過袖子,向沈煙行了個恭敬的禮。

“捉住黃滿秋?”沈煙看向初識清,問道:“當年黃滿秋向老班主提親不成,他身邊的思清趁夜半無人潛進西樓拿刀威脅老班主,聽見我們的腳步聲後情急之下劃了老班主一刀……那晚的混亂中,何時有過黃滿秋?”

初識清聽後點了點頭:那一晚初識清蒙以黑色面紗和沈煙一起出現在老班主的房間,準備以毒酒殺之。卻不想撞見了思清威脅老班主,送上門來的棋子不要白不要,當即她們就改變策略,想要把思清抓個現行。

但思清個子小,如泥鳅般滑溜,初識清沒有捉住她,只扯下了手帕,沈煙本想來幫忙,卻賠了一個荷包進去。而思清那一刀未讓老班主徹底斷氣,沈煙随後用自己的匕首給他補了一刀,手上沾了血,也不方便再追出去。初識清只好故意丢了她的手帕在現場,在街邊收買了幾個乞丐去追思清。

從始至終,黃滿秋從未出現。

但在此之前,她們還有一段緣分。

那年黃滿秋混進後臺欲行不軌,初識清退場後發現了他卻沒有阻止。她那時盤算着等黃滿秋靠近她時,她便用眼淚博他同情,能攀上黃家護她在瑞春班不受老班主的騷擾。

Advertisement

但初識清卻低估了一個男人的危險性。黃滿秋趁老班主和其他人離開去酒樓擺宴,初識清稱病留在西樓收拾東西之際,他什麽話也沒說便找到初識清撲了上去,一點兒也沒給初識清留醞釀眼淚的機會。

事情突然脫離初識清的掌控,就在她絕望悲憤之時,沈煙出手相助,她才能有後來的步步為營,直到現在坐穩了瑞春班的班主之位。

“沈小姐不記得五年前……?”初識清頓了頓,忽而想起好像聽許遺夢提起四年前沈發南一舉得勢成為商會會長,但他的妹妹沈煙卻在那時神秘消失了幾個月,再出現在衆人眼前時,她似乎忘了許多東西,性情也更加冷漠。

沈煙一聽是五年前發生的事,便道:“四年前曾生出一些意外的事端,比這再往前的事情我記不清了,我與初老板算是有緣,同我講一講罷?”

“萍水相逢便是緣”這句話用在沈煙和初識清身上正合适,那年初識清曾問沈煙為何要出手相助,沈煙只說初識清的名字很是好聽,她不忍看她受污,才幫她一把。

但這些沈煙已經不記得了,她現在說這話,只是擔心五年前的事情會被初識清認為是自己落在她手上的把柄,不願意說出來。

初識清不知道沈煙的想法,只覺得這些舊事知道了也對沈煙沒什麽用,瞧了四下無人,便回道:“五年前的立夏瑞春班本是要在北平演出,但那一年沈少爺特意花重金請了我師父破例來為沈小姐演出,黃滿秋也正是那個時候生出的歹意,演出的第三天,他想霸王硬上弓,幸得沈小姐恰巧來後臺尋我,我才得救。”

沈煙聽後若有所思地盯着地板,結合起兩年前那封她并不知道的信,隐約覺得沈發南或許還瞞着她什麽。

“初老板,算算時間現在将近晌午,許小姐應該要去醫院看你了。不如我先把你送回醫院?”沈煙回過神,打算秋後再算賬。

初識清想起許遺夢曾交代中午要給她送午飯,便點了點頭。

将初識清送回醫院後,沈煙沒等許遺夢來就離開了。

按說她這時該在許遺夢面前刷個存在感,可沈煙到達醫院的時候突然想起送到沈家的邀請函,只得無奈地匆匆離去。

季景今早給她打過電話,于阡幫宋錦轉交了一封邀請函給柳清夢。

這段時間全上海将柳清夢和沈發南好事将近這件事情傳的沸沸揚揚,估摸着宋錦是坐不住了,精心為柳清夢準備了一場鴻門宴。

……

“她呢?”季景給沈煙開了門。

“夢小姐和吳寒在為明日宋錦舉辦的派對挑衣服。”

沈煙眉毛一挑,道:“她打算去?”

“來的于主編說這場派對會來許多記者和有錢的富太太,有助于夢小姐為自己和《玲珑》做宣傳,夢小姐才答應了。”季景一邊說着,想起那幾天的報紙,又道:“夢小姐對報紙不感興趣,還不知道外面傳了什麽東西,我和小寒以為緋聞八卦這種捕風捉影的事過一陣就會被人忘了,所以還沒告訴夢小姐。”

“現在公開的時機沒到,過段時間自然有他們好果子吃。”沈煙沉下臉,丢下這句話就進了屋子。

房間裏柳清夢和吳寒已經選了一件香槟色的紗裙參加派對。

紗裙的裙擺過膝堪及小腿的一半,除去腰身處繡了小片粉紫色交疊的繁花,肩膀的荷葉袖上還點綴了幾朵不太明顯的米黃色的小花。

沈煙在門口瞧見柳清夢對着鏡子轉了一圈,好像很滿意的樣子,走進來道:“你就拿這件衣服應付宋錦?”

“……?”柳清夢轉過頭,還沒開口,吳寒就搶先道:“什麽叫應付啊,這是小夢親手設計的衣服,不好看嗎?”

“好看。”沈煙的目光又上下打量,最終目光落在開了個小V的領口上,她擰了一下眉,又恢複平靜道:“但這件衣服是你在法國學習時設計的衣服,不說水平不如現在,就說這件衣服去了宋錦家,必然和燈光融為一體,叫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你。款式簡單、設計不獨特,這條裙子好看的太單調。”

“這麽一說……确實不行哈……小夢,宋錦那麽漂亮,要不我們選件更漂亮的裙子?”吳寒扭頭去看柳清夢的表情。

“阿姐怎麽知道這是我在法國設計的裙子?”

柳清夢選這條裙子本就是為了在派對上做個隐形人,這派對她原意是要拒絕的,可看于阡頂着張憔悴蠟黃的臉來勸她參加派對,她也不好意思拒絕于阡的苦心。沈煙對這條裙子的評價很中肯,所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煙的第一句話上。

“你當初來《玲珑》的時候給了杜山一本自己的作品集,忘了?”沈煙提醒她。

“哦……”柳清夢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她沒想到沈煙會認真看那些作品。

原本簽約《玲珑》就是沈發南設的局,柳清夢還以為除了她自己在乎以外,沒人關心她的作品怎麽樣。

“你……最近看報紙了嗎?”沈煙看她傻愣愣的,忍不住問道。

吳寒又搶了話頭,道:“沒有,小夢只看雜志。”

“你能不能出去?”沈煙冷了臉。

吳寒讪讪地看了一眼柳清夢,眼神分明在說——“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她出去後,柳清夢向沈煙解釋道:“小寒是因為我不大想和阿姐說話……才替我回答的。阿姐不該給小寒臉色瞧。”

說完,柳清夢低下頭,不敢去看沈煙的反應。

“為什麽?”沈煙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

“我怕說錯了話又惹阿姐生氣。”柳清夢的眼睛盯向別處。

沈煙聽出來這句話根本就不是表面那個意思,柳清夢說這話分明是在跟她怄氣。

“昨天晚上給你眼色瞧,是我做的不對。”沈煙的臉扭到一邊,數來這是她第二次當面給柳清夢道歉了。

“阿姐為什麽突然問起報紙?”沈煙的道歉頗有成效,只這麽一句,柳清夢便原諒了她,主動轉移話題。

沈煙打開柳清夢的衣櫃,一邊撥開衣服一邊道:“自從葉晉華綁架案登了報紙,我和你一起進了醫院人盡皆知,又有記者在醫院門口看見沈發南頻頻來醫院探望,不知他們從哪得到的消息,我和你在同一間病房住,就有流言傳出來沈發南看上你了,你和我是未來的姑嫂關系。”

柳清夢還沒來得及生氣,又聽沈煙冷哼一聲:“他們是不是瞎了眼,沒看見商蝶生和沈發南天天出雙入對的?”

“啊???”柳清夢瞪大了眼睛。

她似乎意會到什麽,吞吞吐吐地道:“那……沈……他……他和,和我三哥……可阿姐你呢?”

說完這一句,柳清夢又聯想了近期沈煙的不對勁,道:“原來阿姐不高興是因為沈大哥喜歡的人是三哥?”

沈煙沒想到她會産生這樣的想法,用食指戳了一下柳清夢的腦門:“你的腦子裏天天都在裝些什麽東西?我不是說了我不喜歡他嗎?”

“可是……我見過許多優秀漂亮的女孩,她們看起來誰也瞧不上,可若是她們的追求者轉而去追求別人,她們也會為此生許久的悶氣,直到有更多新的追求者,她們才會消氣。”

柳清夢說的頭頭是道,沈煙的嘴角卻越繃越緊:“你一定要把我和沈發南想成那種關系?”

“不是。”柳清夢搖搖頭,她确實不想這樣去想,可沈發南和阿姐住在同一屋檐下十幾年,又曾定過親,任誰都不會相信他們之間沒有感情。

“柳清夢,我連午飯都沒吃就是來聽你說這些的?”沈煙挑出一件淡粉色的蛋糕裙,丢在床上道:“但是很可惜,我和沈發南并不是你所想象的愛情故事。他喜歡商蝶生也好,帶女人或者男人回家睡覺也好,都礙不着我的眼,我也根本不會有任何情緒。明白了嗎?”

“以後不要再編排這些有的沒的了,先顧好你自己吧,都被推到風口浪尖了,還在這裏搞不清重點。”

沈煙甩下這些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桂花裏。

柳清夢看着窗外灰白的天,又沉默許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