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試探*

試探*

十月初二這一日,沈發南似是終于得出了空趕來醫院看商曉煙。

商曉煙躺在病床上虛虛地閉着眼睛,聽見沈發南的腳步聲,開口問:“什麽風把哥哥吹來了?”

“前段時間忙,又有唐澤明和小夢一直在醫院看護你,才沒有過來。怎麽,出一場車禍反而惦記我了?”沈發南徐徐地走過來,他今日随意地穿了一件白襯衫,一改往常西裝革履的模樣,商曉煙看着他,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穿的日常模樣來看她,必是專門而來。

“只是覺得許久未見哥哥,突然不習慣罷了。”商曉煙眼角挑起笑意,嘴角卻繃着,道:“哥哥最近在忙什麽?我聽聞你與商蝶生好事将近啊。”

“冬月便要結婚了,到時候還得請你替商家長輩來挽他入場。”沈發南坐下來,手裏拎着一個食盒,他打開,裏面是什錦豆腐澇。

“餓嗎?”

商曉煙沒接話,拿過食盒瞧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沈發南。

沈發南笑了一下:“又沒毒,這麽警惕做什麽。”

“這是什錦豆腐澇,嘗嘗。”

商曉煙睨眼斜他,并不急着吃,只問:“為什麽讓我替商殷華挽商蝶生入場?商音好不是他二姐麽。”

沈發南停頓了幾秒,也斜起眼睛去看商曉煙,他沉吟道:“如今……小夢為你改了姓,你便是商家人了,按長幼來排,你是長姐,理應是你。

曉煙可是做沈煙做習慣了,忘了自己曾是商曉煙?”

“是啊,畢竟這四年都是用沈煙的名字過的,現下腦子出了些毛病,轉不過來也是正常。”商曉煙淡淡地笑,又問:“我聽清夢說唐澤明和商音好有點情況?”

“嗯。”沈發南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他們兩個是怎麽回事,好像先前就認識了,你這次車禍倒是讓他們兩個情比金堅,整日黏在一起,都到了要買房子一起住的地步了。”

“唐家能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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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蝶生說,是商音好和唐澤明有了結婚的打算,而我又因為別墅還未完工,現在和蝶生住在一起,商音好想搬出去,卻又不願意住在唐澤明家,那房子她要用自己的錢買,是唐澤明厚着臉皮要和她一起住的。”

商曉煙聽罷點點頭,道:“大概是商音好不願意靠着弟弟過日子,也不想在唐家矮一頭。不是說唐伯父還沒咽氣麽,總不好讓夫家看不起。

不過……她一個姑娘家,未婚同居不太合适……”

沈發南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道:“等下次碰見唐澤明,我去和他說說,注意些。”

商曉煙沒說什麽,心裏想,若是商殷華和周慕音還在世,這樣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允許的,她怎麽說也算是看着商音好長大的,也被她叫了許多年的大姐。

決計不能讓商音好如吳寒一般未婚先孕。

吳寒有孕那是她疏忽,以為季景為人穩重,那時她又是沈煙,對此事并不在意,所以從未插過話。

現在想來還有些後悔,應該把季景叫來沈家,和姑娘家的分開住才對。

“對了,哥哥,明日是我生日,我約了人去飯店吃飯,你替我去辦出院手續可好?我覺着我的恢複還不錯,已經沒有大礙了。”

沈發南點點頭,提醒商曉煙記得吃那盒什錦豆腐澇,便去找醫生辦手續。

商曉煙依言端起什錦豆腐澇,想當初這道菜還是柳清夢的外祖母教她做的。

當年她被賣去商家,生了一場大病,忘記許多事情,只記得被麻袋蒙住前,外祖母還在罵:“你這個野孩子,等音好肚子裏那個出來了,就把你發賣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跑來禍害我們音好,讓她被人到處戳脊梁骨!

偏偏又是個丫頭,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除了繡花活和做飯什麽都不會,要你有什麽用!

音好也真是的,好歹撿個男孩,還能幹點苦力。

瞧這死丫頭的便宜樣,賣也賣不出幾兩錢!真是的……”

商曉煙一邊細細回憶着,一邊拿起勺子攪動什錦豆腐澇:“那老東西只是單純的嘴毒心狠,是個沒見識的粗婦。

死的倒早,沒能讓我回去耀武揚威一番。

只是……原來當年發賣我的,不是這老東西,而是餘陌。”

“餘陌啊餘陌,你這一輩子,化成灰我都認得你。”

商曉煙眯起眼睛,她尤其記得餘陌在送她去商家的路上對她拳打腳踢的樣子,那張臉猙獰着,恨不得将她啖肉飲血,只可惜餘陌是要将她賣人的,不能殺了她,只能靠打她洩憤。

想着想着,商曉煙忽然笑了,世上之事真是難說得很,昔年餘陌滿心算計,今日卻被她的兒子和柳音好的女兒關了起來。

那句話怎麽說,風水輪流轉。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商曉煙的回憶,她愣了一下,眼神又恢複清明:“進來。”

“小姐。”季景疾步走了進來:“小姐的身體可還好?”

“沒有大礙了。”商曉煙的神色放松下來:“瞧你風塵仆仆的,是剛從蘇州趕回來?”

“是。”季景點頭,站在商曉煙床前,道:“今日是吳寒的生日,我一早就趕回上海,沒想到她出了點狀況,剛在婦産科瞧過,找人送她回去休養了。”

商曉煙面色一凜:“孩子怎麽了?”

季景垂着頭,擡眼有些心虛:“大夫說是小寒長期思慮過重,所以有些影響。如今我回來了,必不會讓她操心任何事。”

“嗯,她懷胎不到三個月,你确實應該多照顧她。我今日出院,不知她過生日,若你沒什麽事,陪我去靜安寺為她祈福,求個平安符之類的回來,就當是賀禮罷。”商曉煙将食盒放在旁邊的櫃子上,這醫院裏到處都是沈發南的眼線,她又有太多事要問季景,換個地方才更為穩妥。

她一擡眸,季景立即讀懂了什麽,壓抑着心中喜悅道:“好。”

黃昏時分,在商曉煙的要求下,沈發南為商曉煙辦了出院,左右柳清夢捏着商音好,唐澤明只得認命,若是商曉煙出什麽問題,唐澤明插翅也難逃。

翌日,柳清夢上午得了季景要和商曉煙去靜安寺祈福的消息,便留在家一直照顧吳寒。

商曉煙帶着季景輕車熟路地往先前去過的牟尼殿,靜安寺依舊散發着股股禪香和柚木香,那尊白玉牟尼佛也仍舊端坐在殿上。

商曉煙此趟來是為求佛祖保吳寒母子平安,因而沒有在殿內多說什麽,虔誠的上了香發了願後才和季景去了一間廂房說話。

“小姐為何拜那尊佛?”季景不解地問,都說觀音娘娘管生子之事,卻沒聽過牟尼佛也管這個。

商曉煙捋了一下頭發,随意道:“只是我和牟尼佛見過一面,比較熟罷了。”

“我如今不能生育,不知道觀音娘娘待不待見我,都說神佛心懷大愛,我卻不大信。也無所謂這個,外頭嚷着民主與科學嚷得厲害,我來請願求符也是碰運氣,看看佛祖願不願意看在香油錢的份上賣我幾分薄面而已。

你啊,多帶吳寒去醫院瞧瞧如何安胎,才是正經之法。”

“小姐說的是。”季景恭敬地為商曉煙倒茶,又聽見她說:“我曾說柳兒是個小古板,現在想想,她大抵是受我先前影響罷。”

“小姐……”季景聽見這一聲“柳兒”,倒茶的手立時頓住,“可是都記起來了?”

商曉煙沒答話,反問季景道:“你為何被柳兒遣去蘇州?”

“夢小姐派我去打探沈少爺和三少爺那段時間去蘇州都做了些什麽。”

“他做了什麽?”

季景站起身,回話:“沈發南在蘇州包了幾個廠,現在已經有所發展,他背後似乎是許家的銀行在助力。”

“嗯,這就說得通了。”商曉煙淡淡飲了口茶,道:“那商家的産業呢?”

“十年前我按小姐的吩咐,除去允諾沈發南的那一部分,商家的鋪子、布莊和布廠都已經暗地裏賣了,商家的地契還握在手裏。後來小姐出了事,我不敢輕舉妄動,因此都還在那兒。

只是商蝶生和沈發南去蘇州時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派人打聽過那些鋪面的去處,但我早些年就處理過了,不會讓他們發現。”

“未必。”商曉煙單手托腮,盯着杯中的茶水凝神:“沈發南是只老狐貍。我聽一個小醫生說,這次的車禍,我極有可能因為撞擊再次恢複記憶,所以先前唐澤明試探我還不夠,他自己又親自來試探。

只是……柳兒怎麽突然查起了沈發南?”

“夢小姐她這三個月裏調查了許多事,後來更是查到了沈發南的頭上。

她好像知道了什麽事情,但她并沒有告訴我,只是派我去做事。

我亦沒有多問。”

“沈發南……”商曉煙喃喃道:“我和他本是做平等交易,可他貪心不足,利用我成為商會會長後他便趁我車禍失憶,還将答應給我的權和利盡數收回,把我困在沈府裏當閑散千金,還為他腹背受敵,處理對家。我本所求自由,報完仇就應該各自天涯,他趁我失憶拿我當開路的刀。

一手算盤倒是打的響亮,可曾想過我這個人睚眦必報,若是有朝一日恢複記憶,定然要他付出代價?”

季景俯身問道:“小姐打算如何?”

商曉煙沉思了一會兒,道:“不急。眼下柳兒更為重要,至于我和沈發南之間,大可以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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