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謠言

謠言

審訊室。

程遇行說:“翟月,我們已經查明,你非法使用LSD毒品,導致你丈夫死亡。”

翟月還是一付受驚模樣,無辜地緊張搓手,“毒品?我......沒有......”

程遇行告訴她,“我們已經從你家地毯上,和章木血液中,都提取出了高濃度的致幻劑成分。你将致幻劑放在湯裏,讓他喝下,因為你扔掉的碎玻璃上,也有。你家的狗也是死于致幻劑中毒吧?你知道章木腎上腺素過敏,于是你用致幻劑讓他産生幻覺,從而瞬間分泌大量腎上腺素對吧?我們恢複了你的手機聊天記錄,發現了你購買致幻劑的渠道。我們的同志順藤摸瓜,已經在監視這個毒品組織了。怎麽,還不說實話嗎?”

翟月低頭不語。

程遇行繼續說:“章木和你相識于高中,相戀于大學。章木醉心于你的才華,欣賞你的個性,曾經的你們很相愛。

我在你家地下室,發現了大量很久之前的畫作。是你的作品吧?

你曾經是一個有才華有前途的畫家,結婚後放棄了繼續深造。

曾經拿調色盤的手,拿起了調料盤。

曾經拿畫筆的手,拿起了吸塵器。

曾經渾身的才氣,變成了俗氣。

藝術的味道,成為了油煙味。

你用抹布,日複一日地打掃着家裏。

同時也将自己變成了一塊舊抹布。”

翟月擡起頭看着程遇行,眼睛裏有了淚水。

程遇行說:“每個為家庭奉獻的人,理應被尊敬。但現實就是這樣殘酷。

婚姻的維系,除了感恩還應該有愛。

愛的基礎是欣賞。

你和章木從熱戀走過來,你應該見過他眼中,閃閃發光的你。

是什麽讓你對婚姻失望?

是他眼裏的厭惡,還是你們根本無話可說?

婚姻裏最大的絕望,就是孤獨,這個你比任何人都體會深刻。”

翟月用滿是老繭和皺紋的手擦了擦眼淚。

她平複了一下情緒,“在他眼裏,我連狗都比不上。他回到家甚至摸摸狗,抱抱它。”

程遇行說:“我很同情你,但你也不該殺人。婚姻死掉,放手之後,你還能擁有新的生活。你殺了章木,你也斷送了自己。”

翟月突然就笑了起來,眼淚邊流邊笑,這笑中滿是絕望,“放手?

他要跟我離婚,我沒有收入,離婚後我沒有辦法,供我女兒留學的學費。所以,我得不到撫養權。”

“于是你殺了他?”

“......是。我殺了他。

我恨他,我替他孝敬老人,撫養孩子。

每頓飯我都盡心地,為他們搭配營養。

我不用洗衣機,我用手一點一點搓。

我放棄了一切社交,放棄了事業,放棄了愛好,甚至放棄了自己。

讓他安心去忙事業,他事業有成,卻有了別的女人。

我也害怕,我怕我女兒也離我而去。

我看到了章木手機裏,我女兒的信息。

她喊那個女人是“媽”,然後邀請那個女人和章木,去參加她的高中畢業典禮。

她不想讓我去。

她嫌我什麽都不懂,丢她的人......”

程遇行問道:“你為什麽要給章木穿上校服?”

翟月仰起頭,長長的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不出是哭還是笑,“他産生幻覺之後,他對我說:‘月月,坐穩了嗎?要出發喽!’

上大學那時,他送我上課。

他騎着自行車,我坐在自行車後座上。

他用手伸到背後,摸到我的一只手,輕輕拽到自己腰上,又摸到我的另一只手,讓兩只手扣在一起。我這樣環抱着他。

他那時很瘦,我能感覺他腰際的骨頭,微微硌着我的胳膊。

穿着白色襯衣的男孩,騎着自行車,帶着裙擺飛舞的女孩。

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女孩以為,這就是永恒。”

翟月眼神渙散,她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

程遇行走出審訊室前,問了翟月一句,“如果你還有機會見到章木,你會對他說什麽?”

翟月想了想,突然就釋然地笑了,仿若重生。

她說:“我睡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趴在課桌上。

外面蟬鳴陣陣,空氣裏是香樟木的味道。

我看到坐在我旁邊的男生,對我寵愛的笑,‘小懶蟲,睡了一下午,我幫你抄了筆記。’

我枕着他的胳膊,閉上眼睛說:‘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夢到我們不再相愛,我由愛生恨......’

身邊的男孩突然呸呸呸,叫我趕快摸木頭,不許說這樣的話。

他說:‘我們會永永遠遠在一起。’”

翟月說完,趴在桌上,泣不成聲。

回到辦公室,江喻白唏噓感嘆,“翟月這樣太傻了。新的民法典規定,夫妻一方因撫養子女,照顧老人,協助另一方工作等,負擔較多義務的,離婚時有權向另一方索要補償。”

林飒說:“法律能管得了利益分配,強制不了愛。法律只保護婚姻,保護不了愛情。”

程遇行說:“是啊,需要保護的愛情,已經不是愛情了。”

江喻白回味着林飒和程遇行的話,像一只牛一樣一直反刍地念念叨叨。

林飒笑着對程遇行說:“隊長,你看我說什麽來着,江喻白同志是憑實力單身。”

江喻白嗤之以鼻,“戀愛太極端,單身保平安。”

歐陽臺走進辦公室,照舊是打開飲水機,接了一杯水,咕嚕咕嚕仰頭喝下。

打了個嗝之後,歐陽臺說:“同志們,幹活吧。通過LSD賣家的供述,我們找到了翰興市四個酒吧,在淩晨夜場售賣LSD。還有兩個神婆,利用微劑量致幻劑,進行所謂的招魂儀式。還有,一個00後,在學校裏邊向同學兜售LSD。LSD可以做成指甲蓋大小,薄薄的,透明的小片。很難很快搜到證據。”

林飒大呼:“天哪,這個世界怎麽了?如果這樣下去,我們的孩子們該怎麽辦?”

江喻白對歐陽臺說:“林飒已經有點産前焦慮了。”

程遇行招呼歐陽臺和江喻白準備出發,他對林飒飒說:“所以,現在的我們,更要馬不停蹄,去阻止這個世界變壞。這是我們奮鬥的意義。”

·

程遇行他們共抓獲,犯罪嫌疑人四十六人。

他還解決了一件,幾個月前一直找不到兇手的懸案。

在年初的時候,突然有個村裏很多放養的牲畜,同時死亡。

死亡原因是被咬斷了頸動脈,大量出血休克死亡。

大家都傳,村裏前幾年,挖出了一個清朝的古墓。

這些牲畜是被清朝古墓裏的僵屍咬的,傳言紛紛揚揚。

一時間,村裏人心惶惶。

村裏的人報案,程遇行他們刑警隊,迅速出警。

法醫通過死亡牲畜的頸部齒痕,和殘留DNA,确定了咬死牲畜的是人。

村民間謠言四起,他們更加确認,就是清朝的僵屍,要出來咬人了。

他們晚上将古墓用火點燃,企圖要燒死裏面的僵屍。

結果引發了森林大火。

消防部門用了整整三個小時,才撲滅大火。

程遇行在一片燒焦的樹林裏,發現了四個蜷縮着身子,被燒成焦屍的人。

法醫解剖,四人并非死于火災。

他們在火災前就已經死亡,死于高低溫差異。

也就是凍死的。

法醫将死亡牲畜殘留DNA,和這四個人的DNA做了比對。

正是這四個人咬死了牲畜。

接着,程遇行和江喻白在山腳下,發現了他們露營的裝備。

程遇行推理,應該是這四人咬死牲畜後,走到了深林裏迷路,在山上晝夜溫差很大的情況下,饑寒而死。

通過調查發現,四人全都是“喪屍協會”的會員。

“喪屍協會”是一群愛好喪屍電影,定期舉行喪屍服裝舞會的人,組成的協會。

這四個人,是因為共同的愛好,在這個偏遠的山村,舉行露營活動。

是什麽讓他們,突然就像真的喪屍一樣,發狂撕咬牲畜呢?

四人已經被燒焦,解剖分析出來的,也只有十分有限的結論。

程遇行這次逮捕的,有一個犯罪嫌疑人,供出自己,曾經賣給喪屍協會致幻劑的事。

這種叫“喪屍浴鹽”的致幻劑,也是無色無味,在血液中僅僅停留六小時,在常規尿檢和血檢中是檢查不出來的。

服用“喪屍浴鹽”後,人會極度興奮,幻想自己是喪屍,并伴随着暴力,和想咬人和吸血的沖動。

這四個喪屍協會的成員,應該就是吸食了“喪屍浴鹽”,出現了嚴重的暴力傾向,對放養的牲畜張開了血盆大口。

這些喪屍浴鹽,輕度中毒還可以治療。

如果吸食過量,導致重度中毒之後,腦神經受到嚴重損害。就和真的喪屍一模一樣了,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各器官衰竭死亡。

結案後,程遇行整理資料,他在筆記本上寫下,“毀滅人類的,不是別人,是人類自己。”

這時,肖鳴闖進程遇行的辦公室,“隊長。我對售賣致幻劑的人的審問,有新的進展。有個人為了立功,減輕處罰。說出了一件事。他們還售賣一種從巴基斯坦黑市運回來的,叫‘聰明藥’的精神類藥品。是......”

程遇行看肖鳴有點支支吾吾,問他:“是什麽?”

肖鳴說:“是家長買給自己孩子吃的。”

他大驚失色,“什麽?”

程遇行從審訊室出來,他腦中閃現着他和毒販的對話。

“聰明藥是什麽?”

“是一種讓人精神亢奮,不困不累,思維運轉加快的精神類藥品。”

“學生吃了會怎麽樣?”

“連續熬夜也不會困。”

“有學生出現副作用的情況嗎?”

“這個......”

“快說!”

“有......不過家長們,還是願意購買。”

程遇行根據毒販的交代,通過微信找到了購買名單。

光本市的群裏,就有四百多個學生家長。

觸目驚心!

很多家長都是經親戚朋友介紹的,所謂的“學習秘方”。

有的家長甚至從小學,就給孩子吃所謂的聰明藥!

刑警隊人員,按着購買名單,挨個打電話。

打不通電話的,程遇行和江喻白就一家一家走訪,給家長宣傳這種藥的毒性和害處。

他們按照地址找到一家,敲開門,只有學生一個人,在家溫習功課。

經詢問,孩子是一名高三學生,名叫李泊言。

程遇行表明身份後,問李泊言,能否讓他們進家。

李泊言說:“當然可以。請進吧。”說着他打開門,“就是不知道,您二位找我媽有什麽事?她沒出事吧?”

江喻白說:“沒事,我們就是來了解一點情況。”

程遇行開門見山地問李泊言,“你在吃‘聰明藥’是吧?”

李泊言點了點頭,回屋裏取出一瓶藥遞給程遇行,“您說的是這個吧?我天天吃。”

程遇行問:“吃了這個,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嗎?”

李泊言笑笑,“剛開始感覺特別大,上課注意力很集中,熬夜念書也不困,記憶力也有了改善。我之前在班裏學習成績是中下等吧,現在大概能進前十五名。”

程遇行問:“沒有感覺有副作用嗎?”

李泊言說:“我老是掉頭發。不過我媽說高三學生,形象差一點就差一點,學習最重要。掉頭發正好省了,去理發店的時間了。還有一次,我忘了吃聰明藥。頭疼惡心,精力也沒有辦法集中。趕緊回家吃上之後就好多了。”

程遇行問:“我看到你媽媽只買了一次,但你一直在吃,藥是從哪裏來的?”

“我媽是醫生,她能問同事開這種藥。我吃藥不缺。不像我同學,得高價去買。”

站在窗前的李泊言看了一眼樓下,“我媽下夜班回來了。”

程遇行心裏的怒火,一下被點燃,“這個媽媽自己是醫生!她懂這種藥的成分!居然還讓孩子一直吃!”

泊言媽媽進門之後,泊言給媽媽介紹程遇行和江喻白:“這是兩位警察哥哥,他們來了解一點情況。”

泊言媽媽看到程遇行手裏的藥瓶,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她對泊言說:“你回屋去學習。”

泊言回屋之後,泊言媽媽請程遇行和江喻白到走廊說話,說怕影響泊言學習。

程遇行問她:“你應該知道,我們來是為什麽?”

泊言媽媽點點頭,“我知道,二位是因為這個藥來的。”

程遇行看着她:“你是醫生,你知道這種藥是什麽。”

泊言媽媽臉色慘白,“我知道。利他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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