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迷藥
迷藥
程遇行通過小夥子手機通訊錄裏,尋找他的家屬。
周淮舟則跟着救護車,陪小夥子到了醫院。
經檢查,這個小夥子不僅氣管裏有嘔吐物,連肺裏都有。
急診立刻聯合呼吸內科,做了纖支鏡,取了異物,做了肺泡灌洗。
雖然還在昏迷,但心跳、血壓、血氧都上來了。
小夥子總算是撿回一條命。
周淮舟将小夥子移交給了他的親屬,回到家裏已經是淩晨。
他給程遇行發了小夥子的情況,就倒床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周淮舟給程遇行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程遇行,聽起來在忙。
周淮舟問程遇行在忙什麽。
程遇行回答說,“他一早來了鑒定中心。鑒定中心正在做小夥子咖啡杯裏,殘留咖啡的檢測。”
周淮舟吃驚地問:“他不就是被異物嗆到窒息了嗎?怎麽還檢測?
你是懷疑他的咖啡,被人動了手腳?”
程遇行說:“這個小夥子先是嘔吐對吧,咱先撇過他為什麽嘔吐。一個擁有正常反應的人,氣道對自身會有保護能力啊。有異物進入,人會劇烈地嗆咳,把異物排出來。
我問了法醫,一般這種吸入性窒息,多數發生在醉酒,或者昏迷的人身上。”
周淮舟說:“你是懷疑......小夥子在嘔吐之前,已經昏迷?”
程遇行說:“結果快出來了。”
周淮舟說:“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有點可疑。小夥子在出事的時候,在幹嘛來着?他對面是不是坐着一個年輕女孩?”
程遇行說:“怪就怪在,雖然那女孩和小夥子,顯然是認識的。
但小夥子出事之後,她卻偷偷溜走了。”
周淮舟問:“咖啡店服務員怎麽說?”
程遇行回答:“咖啡店服務員回憶,這個小夥子是第一次來。他和那個姑娘似乎是第一次見。像是相親。”
“隊長,結果出來了。”鑒定中心助手小劉對程遇行說。
程遇行對周淮舟說:“我先去看看結果。”
挂掉程遇行的電話,周淮舟走進了法醫林姐的辦公室。
“林姐辛苦了,結果怎麽樣?”
林姐笑了笑,“程遇行啊,你真是當刑警的料,一般人遇上這種事,救完人就算了。你真是鷹一樣的眼睛,把咖啡杯當證物,拿了回來。這殘留的咖啡裏,真檢出點東西。咖啡裏有高濃度的苯二氮卓。”
程遇行說:“苯二氮卓是......?”
林姐說:“苯二氮卓成分類藥物,作用是鎮定安眠。但大劑量會導致人意識障礙,昏迷。更甚者會引發呼吸抑制,有生命危險。”
程遇行沉思,“怪不得這個小夥子,會将嘔吐物吸入氣管和肺,他已經昏迷了啊。可是咖啡杯裏,怎麽會有這種鎮定藥呢?是他自己放的,還是別人放的?”
程遇行到了咖啡店,封鎖了咖啡店。
其實也不用封鎖。
咖啡店一個顧客也沒有。
昨天有個小夥子,在拾光咖啡店差點送命,這件事已經上了本市頭條。
法醫林姐在采樣,程遇行查看店裏監控。
監控裏和小夥子坐在一起的姑娘,在小夥子上廁所的時候,似乎用手摸了一下小夥子的杯子。
程遇行放大了看,只能看到姑娘的手,在杯子上晃了一下,看不清楚,她是否往裏放了東西。
程遇行讓林姐來看,林姐看完監控肯定地說:“這個姑娘一定有問題。從男孩回來喝下咖啡,到他暈厥的時間,差不多是這種藥品起作用的時間。”
程遇行立刻調取監控,追蹤這個女孩離開咖啡廳的路線。
審訊室。
江喻白審問抓捕的女孩,“為什麽要給他下藥?”
女孩咬着嘴唇不說話。
江喻白厲聲問道:“再問你一次,為什麽要給他下藥?!”
程遇行說:“你還年輕,沒必要背負殺人犯的罪名。”
女孩吓壞了,“殺人犯?孫維怎麽了?”
程遇行說:“那個男孩名字叫孫維?他差點因為你的鎮定藥送了命。現在還昏迷着。”
女孩哭了起來,“我沒想殺他的,我就是想迷暈他,沒想到他昏迷之後嘔吐了起來。突然一下就面色發紫,一頭栽倒在地。”
程遇行問:“那你為什麽要迷暈他?”
女孩哭着說:“我拿了錢......”
程遇行問:“誰給你的錢?讓你幹什麽?”
女孩淚流滿面:
“對面的那家拾憶咖啡館,給了我一個藥片。
讓我放在孫維杯子裏,在他昏迷後,大鬧咖啡店。
說我男朋友喝了這家的咖啡昏迷了。
引起圍觀,然後對面的拾憶咖啡店,會派人來拍照,放到媒體上,搞垮拾光咖啡店。
這個外企寫字樓下,只有這兩家咖啡店。是競争關系。誰知道他昏迷趴在桌上,我還沒來得及鬧呢,他就開始吐,然後抽抽兩下就不省人事,我吓壞了。
這不是劇本裏寫的呀!
後來有人來急救,我很慌,就趕緊走了。
警察叔叔,我不會被判刑吧?
我發誓,我只是拿了小錢,辦點小事,沒想過要殺人。”女孩哇哇哭了起來。
程遇行說:“你是自己幹,還是背後有組織?”
女孩抽泣着,急切地想要立功,“我們有個工作室,專門接這種業務。”
程遇行說:“哦?還美名其曰‘工作室’。你們‘工作室’有些什麽業務?說來聽聽。”
女孩說:“給人好評和給人差評業務,還有讓人直接關門大吉的業務。
我們經理接單後,根據客戶的要求制定方案。
比如要好評,要知名度,就是分批派我們去探店,給店家做宣傳給好評,吸引更多的人來。
如果要抹黑競争對手,就是我們分批,去競争對手的店裏,往食物飲料裏放點東西。
挑客流量大的時候,和店家理論,然後拍照上傳自媒體。
要是直接讓一家店關門,那流程就複雜了,我們經理會出方案。
上個月拾光咖啡館,已經被我們的人,舉報給了消防,衛生,工商等各部門。
本來這麽多地方來查,肯定能查出點毛病,即使不倒閉也得整頓三兩個月。
但還真沒挑出毛病來。拾光咖啡館一切都合格。
我們經理沒辦法,只能讓我在婚戀網,直接搭讪了一個人,約他見面,給他下藥,把事情鬧大。
他再找人寫幾篇吸引人眼球的新聞,找水軍炒上頭條。
對于這種事,大部分人都是寧可信其有的。
客流量慢慢少了,入不敷出。拾光咖啡店就離倒閉不遠了。
這樣,拾憶咖啡館,就是那個地段唯一的咖啡店。
我們再多宣傳,找幾個網紅喝喝下午茶,一定爆火。”
程遇行問:“你們這單業務掙了多少錢?”
女孩說:“總收入在經理那,分到我手上是兩千。”
女孩又哭了起來,“警察叔叔,我只拿了兩千塊錢。
我們經理拿的多,你去找他。
不要把我關進監獄好不好?”
程遇行跟江喻白說:“按她說的地址,去端了這個工作室。”
江喻白起身,“好的,隊長,我馬上出發。”
程遇行審完這個女孩,趕到了孫維所在的醫院。
孫維已經蘇醒,陪着他的,是他的父親。
孫維的父親,兩鬓斑白,滿臉憂愁地,用棉簽蘸上水,給兒子濕潤嘴唇。
程遇行将買的水果放下,孫維父親連連鞠躬道謝。
他和孫維父親站在走廊。
程遇行問:“醫生說孫維為什麽會嘔吐嗎?”
孫維父親嘆了一口氣,“不用醫生說,我也知道。
之前因為他這個病,我帶着他去醫院,瞧過好幾次。
醫生說他這種,叫神經性嘔吐。本來吃了挺多藥,病情好多了。
誰知......唉......”
程遇行說:“孫維是什麽情況下會嘔吐?”
孫維父親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反反複複的惡心,嘔吐。”
程遇行說:“一般神經性嘔吐,都有誘因,大多是心理原因。如果孫維需要的話,可以去心理診室看看。”
孫維父親岣嵝着身子,緊張地搓了搓手,“我們普通老百姓,對于看心理醫生,還是比較排斥,總覺得是精神病才去這種地方。
況且......況且......不知道,去這種地方,需要多少錢?”
程遇行說:“給你兒子下藥的團夥已經找到,你可以提出相應的賠償。還有,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
你去找這個心理師,費用不夠的話,給我打電話。”
程遇行從醫院離開,打開手機銀行,将工資打給了周淮舟,備注是:“把工資押給你,多退少補。”
周淮舟沒過多久就打來了電話,“你又管閑事了?”
程遇行笑着說:“是啊。”
“是孫維?”
“你怎麽知道?”
周淮舟毫不謙虛地說:“我是誰啊?
孫維無故嘔吐,又沒有喝酒,又沒有腸胃病,身體一切正常,嘔吐應該有原因。
如果我沒猜錯,是神經性嘔吐,是心理原因。”
程遇行:“你真神了。周淮舟同學,我佩服你啊。”
周淮舟:“打住。彩虹屁也不能免咨詢費。”
程遇行忙笑着答應:“不免不免,大師有大師的價格,物超所值,值了值了。”
周淮舟說:“對了,孫維是在相親的時候,發生神經性嘔吐。
說明他對女性,有一種緊張的情緒。”
程遇行笑,“這都知道?”
“如果我沒分析錯,這是孫維第一次相親。”
孫維出院後,和父親來到了周淮舟的心理咨詢室。
孫維這個小夥子很腼腆,性格內向,不善表達。
周淮舟盡量引導他多說一點,但是四十分鐘過去了,周淮舟獲取的孫維有用的信息非常少。
導致他神經性嘔吐的原因還是沒找到。
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周淮舟問孫維,“可以接受催眠嗎?”
孫維輕輕點點頭。
孫維躺到了催眠椅上,順從地躺了下來。
“好的......放松......放松......從你的頭皮開始放松......
接着是你的臉......你的脖子......你的四肢......”
周淮舟看到孫維,整個身體松弛了下來。
“試想你現在正在一個走廊裏......你沿着這個走廊走啊走......走啊走......
你仔細聽走廊裏聲音......是你熟悉的聲音嗎?”
孫維呢喃地說:“沒有聲音......很靜......只有風。”
周淮舟:“能聞到風的味道嗎?”
孫維:“能聞到......有一股黴味......還有生鏽味......”
周淮舟問:“你幾歲?”
孫維:“十歲。”
周淮舟:“走廊盡頭有一扇門......你慢慢推開它......房間裏有什麽?”
孫維:“房間裏......很黑......我看不清......好像......有一個櫃子。”
周淮舟:“你慢慢走過去,輕輕打開它......”
孫維的雙手,突然攥緊了沙發,關節發白。
他的臉上有了細密的汗:“有一個洋娃娃。”
周淮舟:“洋娃娃?你用手摸一摸她,是那種布的洋娃娃嗎?”
孫維額頭開始流下冷汗,他的身體僵直,臉色慘白,“不是布的......不是布的......”
“它的皮膚是怎樣的?”
孫維:“像死老鼠。啊......它的皮膚沾到我手上了......
它的眼珠子在看着我......它朝我爬過來了......救命啊......”
孫維雙手在空中揮舞。
看起來他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周淮舟趕緊引導他慢慢走出催眠。
孫維驚醒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到洗手池邊顫抖着洗手。
周淮舟走到他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孫維......沒事的......沒事的......你不是十歲......你長大了......你現在二十八歲.
你在心理診所......現在你很安全。”
孫維被水管裏的冷水刺激到,一下清醒了不少。
平複了一會兒,周淮舟問孫維還記不記得,催眠時候見到的畫面。
孫維身體渾身哆嗦,他說不出話來。
周淮舟将孫維扶坐到椅子上,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周淮舟身體前傾,對打着寒顫的孫維說:“那這樣好不好,我說,你只需要說,是或者不是。點頭搖頭也可以。行嗎?”
孫維點點頭。
周淮舟整理了一下思緒,“黴味的,有鐵鏽味的地方。是......一個地下室或者車庫嗎?”
孫維點頭。
周淮舟說:“是你家的地下室?”
孫維點頭。
周淮舟說:“你在昏暗的地下室,看到一個櫃子。
你打開櫃子之後,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掉了下來,對嗎?”
孫維眼裏滿是恐懼,他用眼神告訴周淮舟,是真的。
周淮舟繼續問:“這具屍體是個嬰兒,是嗎?”
孫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仿佛手上還粘着屍體的粘液。
他點點頭,終于說了一句:“是。”
周淮舟雖然已經預見到結果,但還是心裏一驚。
孫維在十歲的時候,在自己家的地下室的櫃子裏,發現一具嬰兒屍體。
巨大的恐怖一直籠罩着他。
他雖然已經二十幾歲,但從來沒有真正走出過,那間幽暗的地下室。
這具嬰兒是怎麽死的?
屍體又是誰放在那裏的?
這屍體與他神經性嘔吐有什麽關系?
與他相親又有什麽關系?
孫維還需要第二次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