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偶遇

偶遇

大一狗,建築系的課程排得滿滿當當,謝子衿整日泡在書堆裏,常常頭禿地熬夜制圖,淩晨一兩點回到宿舍是常事。

忙碌的小謝還要抽出時間去咖啡店打工,周三下午沒課,他照常到咖啡店打工,忽而接到了一通特殊的來電。

來電顯示是寧秀芹。

“子衿,媽把生活費打到你賬戶上了,你收到了吧?”寧秀芹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

謝子衿走到咖啡店外的樹下,“收到了。”

寧秀芹叮囑了一句,“收到就好,那你要好好學習啊。”

謝子衿淡淡地回,“……嗯。”

“要是沒什麽特別的事,我就挂了,你弟弟前幾天病了,一直沒去上學,我忙着教他做作業……”謝子衿正要說話,就聽到寧秀芹一個稚嫩的童音傳過來。

“媽媽,是不是我完成了作業,就可以吃對街甜品站的冰淇淋?”

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寧秀芹溫聲細語地哄,“對對對,只要星星乖乖聽話,把作業寫完了,媽媽就帶你去買冰淇淋,還可以獎勵一根棒棒糖呢。”

寒風吹得謝子衿有點冷,他低聲說,“其實,你不用給我生活費,我有獎學金,還有兼職,我夠用的……”

話沒說完,“嘟”一聲,電話不知道被誰挂斷了。

習慣一個人的謝子衿垂頭,眼底生出了幾分苦笑,吹着寒風,多少有幾分清醒。

今天明明太陽出來了,卻還是冷陰陰的,真煩人。

他打開手機銀行,把剛收到的那一筆生活費原封不動地轉了回去。

謝子衿忽而想起,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三,他拿了無數個第一名,似乎并沒有得到冰淇淋獎勵,就連棒棒糖也沒有。

長大真好,不用成為某一個人的負擔了。

有的愛,不必勉強,過度的僞裝,只會越來越虛僞。

這一段淡薄的親情關系裏,靠着是血緣關系的維系,靠得是法律要求應盡的義務,他到底在期待什麽?

或許是,在黑暗待久了,總會有幾分期盼光的妄想症。

“謝子衿。”

謝子衿轉頭,看到遲朝衍站在街角的路牌邊,溫暖的陽光罩在他的身上,他披着光,帶着幾分朦胧的夢幻感。

最近天氣升溫,今天陽光還挺暖。

遲朝衍穿着一件暖藍色的厚衛衣,配着黑長褲休閑鞋,帆布包斜斜地挎着。

意氣風發的少年站在明媚燦爛的陽光裏,充滿青春蓬勃的朝氣,這一瞬,冷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遲朝衍就這樣站在陽光下,深深地凝望着謝子衿。

謝子衿看得有點呆,潛藏在心底的某一顆種子似乎生了根,發了芽,在悄無聲息地生長。

奇怪,他一直都知道,姓遲的長得帥……

問題是,他居然越來越帥,還有點該死的迷人?

遲朝衍小跑走過來,謝子衿有點苦澀難過的情緒來不及藏起來,被察覺到了。

“你愣這裏做什麽呢?”遲朝衍沒有直接拆穿,但已了然一切。

他難過了,得哄。

謝子衿恢複成了往日那傲嬌的模樣,哼了一聲,“小爺的事,你少管。”

一邊說着,他一邊往咖啡店的方向走過去,遲朝衍像一根小尾巴跟上。

“你怎麽在這裏?”謝子衿問。

遲朝衍口直心快,“偶遇你啊。”

接收到謝子衿的一個冷眼,遲朝衍立馬改口,“哈,當然是喝咖啡啊!”

“你們生物工程系似乎很閑。”謝子衿狐疑地看了一眼遲朝衍,好奇地問。

不知道怎麽地,他最近老是碰到姓遲的。

關鍵是,這條狗居然還閑到,時不時去旁聽建築系的課?

“沒有啊,我的兒子們還在嗷嗷待哺等我喂呢,一日三餐,從不落下。”遲朝衍體貼地為謝子衿拉開玻璃門。

“兒子們?”謝子衿皺眉。

遲朝衍解釋,“實驗組的小白鼠們,都是我親手養大的好大兒。”

謝子衿嘴角彎了彎,随口又問了一句,“你的塑料兄弟呢,最近怎麽沒見到他,真絕交了?”

“葉勤那小子啊,估計在哭呢。”

“……怎麽說?”

“他是畜牧養殖專業嘛,他們組課題論文是研究魚,辛苦養一池子的魚,被不知情飯堂叔叔撈走了。這撈走的哪裏是魚,是孩子們聞雞起舞起來辛苦勞作喂魚的學習夢啊。”

謝子衿:“……”

“哦,那天他去飯堂還點了魚,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的課題論文吃下肚子裏去了。”

謝子衿差點沒忍住笑。

遲朝衍聳了聳肩,略表無奈,“當初就讓他往那個火熱母豬産後護理專業發展,那小子固執,非要作妖,沒辦法。”

謝子衿好奇地問,“什麽母豬?什麽産後?什麽護理?”

“動物健康養殖與安全生産。”遲朝衍說。

謝子衿寧“噗嗤”一聲,徹底被逗笑了,“哈哈哈,他怎麽這麽慘,心疼他一秒。”

遲朝衍看着笑靥如花的謝子衿,眉眼彎彎,特別好看,他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剛看謝子衿難過的模樣,有點揪心。

他笑了,暫時算哄好了吧。

進了咖啡店,遲朝衍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點了喝一杯咖啡一個切件蛋糕。

咖啡店設在校內,特意劃了一塊學習區,給有需要的學生邊喝咖啡邊學習。

點了餐後,遲朝衍從包裏抽出幾本書,是生物工程相關的,其中還夾着一本建築理論學。

謝子衿送餐過來時,遲朝衍正在看建築理論學,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筆記,字跡清晰工整。

學習相當認真。

不清楚的人,還以為姓遲的是建築學專業的呢。

遲朝衍拉住謝子衿,裝模作樣地請教了一道問題。

咖啡店現時間段人流量小,謝子衿在草稿紙上把答題計算公式全部寫下來,推到遲朝衍的跟前,“研究研究,不懂再問。”

遲朝衍看着草稿紙上邏輯清晰的運算,乖巧地點頭,“謝謝謝工頭。”

時間滴答滴答地走,遲朝衍就一直陪着謝子衿,直到他下班。

謝子衿換下了員工服,走出來時,正好看到遲朝衍站在門口等着。

估計是在等他吧?

謝子衿單間背着包,走到遲朝衍跟前,開口說,“遲朝衍,要不要一起去吃冰淇淋。”

遲朝衍秒回,“好啊。”

謝子衿奇怪地看了遲朝衍一眼,“大冷天的,吃冰淇淋,你不覺得我有病嗎?”

他已經有能力了,可以自己買冰淇淋。

遲朝衍聳了聳肩,特別懂,“我就喜歡冬天吃冰淇淋。”

謝子衿:“……”

我覺得,姓遲的,有點舔狗?

冬月的天黑得早,夜幕落下,路燈亮起,謝子衿和遲朝衍并肩坐在學校的休閑長椅上吃冰淇淋。

買冰淇淋時,謝子衿順手拿了一罐啤酒,迎着寒風,咕嚕咕嚕灌了幾口,他酒量不好,喝到半瓶,臉已泛起了紅意,一直蔓延到耳根子處。

見他還想喝,遲朝衍把酒搶過,放到一邊,“謝子衿,不喝了。”

謝子衿整個人放空,靠在椅背上,兩眼無神地凝着漆黑的夜空。

“遲朝衍。”

“我在。”

謝子衿打了一個酒嗝,有點迷糊地盯着遲朝衍問,“……你、你讨厭我嗎?”

遲朝衍目光灼灼如華,堅定地說,“我怎麽會讨厭你。”

路燈下,明朗的少年們四目相對,眼神交織,冷風将青檸薄荷味的信息素吹散。

遲朝衍看着無力的謝子衿,帶着一股随風就能吹散的破碎感,他擡手,輕輕地按在他的頭頂。

“謝子衿,你怎麽了?”他的語氣帶着克制。

謝子衿的眼角微紅,“……沒事兒,誰家都有點破事。”

遲朝衍沒有再問,深吸了一口氣,心隐隐作痛。

酒意有點上頭了,謝子衿腦袋有點暈乎乎的,意識也有幾分迷糊了,“遲朝衍,你為什麽總來旁聽建築系的課啊?”

“因為……”

遲朝衍正想要編一個借口,謝子衿的手摁在他的肩頭,笑嘻嘻地打斷,神秘兮兮地說,“我知道。”

“知道什麽?”遲朝衍的眼底凝着謝子衿那一張泛着桃花粉的臉,冷風将淡薄的青檸香送過來,惹得他呼吸一陣急促。

謝子衿笑起來時,精致的眉眼彎成可愛的月牙型,壓低聲音像說悄悄話,“班上吃瓜的猹都在悄悄地議論你。”

“怎麽說?”

“他們說……”謝子衿斷斷續續地說,“你來蹭課,分明就是看上了班上的某一個人,對嗎?”

遲朝衍的心頭一顫,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千言萬語哽咽在喉嚨裏,在短短的一瞬,他驚得手心都冒汗了。

謝子衿發現了端倪,手捧住遲朝衍的臉,将他的頭扳過來,眯着眼,故作認真地打量,“遲朝衍,你是不是慌了?”

兩人的距離極近,相距不過十厘米,遲朝衍的鼻息間聞到了一股清晰的酒味,心更亂了,“我、我有什麽慌的。”

謝子衿盯着遲朝衍,“呃,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遲朝衍覺得翻車了,正要解釋,“我……”

謝子衿冷不丁開口打斷,“是不是我們班上那一個總愛紮丸子頭的小仙女O啊?”

遲朝衍差點翻白眼,千萬個草泥馬在心裏高速奔騰,“……”

真的草了!

哪裏來的丸子頭,每次蹭課,我都坐你背後啊!

“我幫你調查過了,那丸子頭有男朋友了,是隔壁的一個A,你別去湊熱鬧了,弱水三千,每瓢都解渴,不必死磕那一瓢。”謝子衿暖心安慰。

“我真的謝謝你。”遲朝衍分分鐘心肌梗塞,咬牙切齒地澄清,“我對那丸子頭沒意思。”

“啊?”謝子衿眨了眨眼,腦洞大開,“那……那不會是林落吧?班上就他一個人和你說過話?”

“謝子衿,你不是人嗎?”

和我說最多話的,不是你嗎?

“我……”

謝子衿感覺腦袋變得沉重,一股眩暈感襲來,他支撐不住,無力地靠在遲朝衍的肩頭。

遲朝衍真氣笑了,看着倒在肩頭的謝子衿,語氣裏帶着無奈的寵,“我喜歡的是你啊,笨蛋。”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遲朝衍把剩下半瓶的啤酒喝了,垂眼看着在肩頭睡得迷糊的謝子衿。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伸手輕輕地摟在謝子衿的腰上,讓他靠得更舒服更安穩。

不一會兒,謝子衿似乎被冷風吹得有幾分清醒了,但意識還是糊的,“……我在哪?”

遲朝衍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哦。”喝醉酒的謝子衿很乖。

遲朝衍實在沒忍住,揉了揉謝子衿的腦袋,趁他醉,趕緊rua他,“謝子衿小朋友,你好乖啊。”

酒是好東西,建議多喝。

謝子衿呆呆地眨了眨眼。

遲朝衍嘴角忍不住上揚,忽而站起來,蹲在謝子衿的跟前。

謝子衿有點警覺,見遲朝衍伸出手,他趕緊往後縮,“……你想做什麽?”

“謝子衿,別動。”遲朝衍抓住了他的腳踝,往前一摁,“你鞋帶開了。”

哪怕是穿了厚襪子,遲朝衍清晰地感受到謝子衿腳踝的形狀,不盈一握,手感極佳。

遲朝衍有點口幹舌燥地咽了咽口水,一秒将滿腦子澀澀的畫面甩掉,老老實實地幫謝子衿把鞋帶系好,綁成了蝴蝶結。

謝子衿安分了,垂頭漫無目的地瞅着他頭頂,無厘頭地說了一句,“遲朝衍,你頭發挺濃密的,不禿啊。”

遲朝衍:“……”

綁完了鞋帶,遲朝衍依舊蹲地上,擡頭瞅着臉紅眼角紅,美麗勾人得像只狐貍精的謝子衿,“你能自己走嗎?”

謝子衿點頭,“……能啊,我無所不能。”

遲朝衍被逗笑了,站了起來,幫謝子衿把羽絨服的帽子帶上,正要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

沒拉動。

謝子衿帶着幾分難掩的醉意,理不直氣也壯地說,“我腿麻了,走不動。”

“你真醉還是假醉?”遲朝衍困惑地看了一眼謝子衿,但還是認命地在他的跟前蹲下來,露出結實寬厚的背,“上來,我背你回去。”

謝子衿也沒多想,像一只花蝴蝶瞬間撲倒遲朝衍的背上,雙手扣住了他的脖子,勒得他差點喘不過氣,“出發!沖沖沖——”

遲朝衍站起來,背着謝子衿往宿舍樓走。

謝子衿覺得夜晚的風太冷,将臉埋在遲朝衍的肩頭,鼻息裏湧來一股濃烈的薄荷味,熏得他飄飄然,有點鬼迷心竅。

“遲朝衍,你的信息素,真香。”謝子衿給出了一個肯定的評價。

遲朝衍:“……嗯。”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就落到他的頸項處……

簡直要命。

謝子衿猛地吸了一口,有點不滿足地問,“能不能咬一口?”

遲朝衍快瘋了,大腦被炸成了漿糊,被撩得心熱心癢心酥心飛揚,咬咬牙豁出去了,“……能。”

下一秒,謝子衿的腦袋一沉,又特麽神奇地暈睡了。

遲朝衍一腔火氣,“謝子衿!”

撩完就睡!

你還是人嗎?!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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