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分化

分化

燈沒開，一片灰蒙蒙的。

空氣中的盛夏青檸味越來越濃郁，在黑暗裏無限地伸展。

謝子衿伸手摁住後頸，有巨大的信息素在波動，像是埋藏了許久的火山，瞬間爆發。

他要分化了。

謝子衿的腳跟站不穩，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子，扛不住巨大信息素的沖擊，手抖地倒了一杯冷水，一飲而盡。

他整個人像是被扔進了一個煉丹爐，被烤得快要噌噌噌冒煙了。

謝子衿連忙拉開抽屜，把早就準備好的Alpha冷靜劑取出來，過于難受，可以使用适量。

“嘭”一聲，他的腳撞到了冰冷的椅子，痛得他一陣皺眉，稍稍回了點意識。

虛弱的謝子衿額頭全是汗，手抖地想要撕開冷靜劑的包裝，但卻使不上力。

手顫抖的太厲害，手中的冷靜劑掉了，謝子衿彎身時，不慎撞到了玻璃杯。

午夜十二點，平安夜如期而至，遲朝衍踩着點站在605的門口。

沒有開燈，遲朝衍以為謝子衿睡了，他對着門口輕聲道，“謝子衿，生日快樂啊。”

說完後，遲朝衍剛轉身，準備走，就聽到“嘭”一聲，是玻璃杯被打碎的聲音。

緊接着，又是一陣“咚咚咚”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撞倒了。

午夜的寒風吹來了那一股青檸的信息素，從門縫處溢出來，越來越濃，刺激得遲朝衍心底一陣燥。

“衿哥！”遲朝衍意識到大事不妙，着急地拍着門，“謝子衿！你怎麽了？回答啊！”

沒有回應，傳來的依舊是東西掉地上的雜亂聲。

遲朝衍聞得那一股青檸信息素，被刺激的荷信息素瘋狂地往外冒，情急之下，他顧不上禮貌，直接一腳踹到門上。

舊樓的設備弱不禁風，木門被踹開，冷風灌進室內，将兩股超強的信息素吹融到一起，形成了一股強烈的青檸薄荷味。

借着走廊昏黃的燈光，遲朝衍看到謝子衿蜷縮在小角落處，額頭全是熱汗，臉紅得驚人，難受得百爪撓心。

遲朝衍剛想走進去，就被那青檸味的信息素給沖得有點燥。

這帶着超強引誘型信息素，根本不可能是Alpha。

兩個Alpha之間不可能存在如此強大的引力，除非一個Alpha一個Omega。

遲朝衍的手撐在門框上，凜冬的寒夜裏，他一身汗，被謝子衿的信息素勾得呼吸困難。“草。”

重重地捶了一下門框，手背傳來的痛讓遲朝衍維持清醒，他開了燈，随手拿過挂在一旁的羽絨服。

走到謝子衿的跟前，遲朝衍蹲下，将發顫的謝子衿裹在羽絨服裏。

青檸味的信息素侵蝕過來，惹得遲朝衍一陣心底發癢，他居然有點被刺激到……真要命。

青檸的到底是什麽類型信息素，居然對他有這麽強烈的影響。

遲朝衍目光情不自禁地飄向謝子衿的後頸處，他基本百分之九十肯定了，謝子衿分化了Omega！

“……遲朝衍。”謝子衿虛弱無力，原本亮晶晶的眼眸失去了神采，低聲說，“我有備了冷靜劑，掉地上……”

Alpha冷靜劑就掉在一側，遲朝衍看了一眼标簽，穩住呼吸，“估計對你沒用。”

說着沒用，遲朝衍還是快速開了包裝，往自己的手上紮了一針，把冷靜劑打了。

面對這樣情況，他更需要冷靜冷靜。

打完冷靜劑後，遲朝衍低聲說，“你忍忍，我送你去醫院。”

謝子衿太難受了，往遲朝衍的懷裏一靠，鼻息間湧入了一股超強的薄荷味，惹得他差點無法控制，他的雙手握成拳，指甲掐着手心。

“你能不能別到處釋放你的信息素……”謝子衿咬牙切齒地說。

遲朝衍将謝子衿抱着，忍不住苦笑，“遲朝衍，我比你更不好受。”

Omega頂級的引誘型信息素碰上超強序列的Alpha信息素，他們彼此吸引着，牽引着，對任何一方，都是致命的。

“乖，我們去醫院。”遲朝衍正要将謝子衿抱起來。

他說話時，溫暖的氣息落下，癢癢地吹過謝子衿耳根子，一陣心神蕩漾。

謝子衿的理智被薄荷味的信息素沖散，雙手忽而圈着遲朝衍的脖子，将他的頭摁下，目光迷離地看着他。

“遲朝衍，我能不能嘗嘗你的信息素？”

遲朝衍憋紅了眼，理智差點坍塌，“……謝子衿，不要在關鍵時刻，說危險的話。”

我沒你想得那麽理智。

謝子衿看着遲朝衍這帥氣的渣攻臉，越看越像香饽饽，想要啃幾口，實在是饞，不顧一切地親上去。

在遲朝衍愣住的那一瞬間，沒有經驗的謝子衿着急咬住遲朝衍的下唇。

力度沒控制好，一股血腥味在唇間漫開。

“謝子衿，你別後悔……”

遲朝衍的手抱住了謝子衿的後腦勺，所有的理智在那瞬間都去見了鬼。

還要什麽理智啊！

兩人難舍難分時，走廊處傳來了煞風景的聲音——

“好濃的小O信息素，哪個小子違反校規，金屋藏O藏到宿舍來了，會被開除的！”

“草，這什麽top級Omega引誘型信息素，我特麽大半夜都有奇怪的想法了，趕緊背一遍清心咒！”

“是誰家的小O漏信息素了，能不能塞被窩裏，好好捂着！別害人啊啊啊啊！”

遲朝衍打了冷靜劑，理智被拉了回來，羽絨服蓋不住，直接用棉被将謝子衿包了起來，盡量避免信息素外漏。

包好後，遲朝衍抱起來奄奄一息的謝子衿，趕去了醫院。

一個小時後，化驗的通知單遞到遲朝衍的跟前。

“那位小朋友分化成一個Omega，屬于頂級序列引…誘型信息素。”

遲朝衍看着化驗通知單，愣了愣後，嘴角開始忍不住上揚。

護士瞅着想笑還裝模作樣憋着的遲朝衍，“你……似乎很開心？”

“我過年啦！”遲朝衍眨了眨眼，激動地說，“我結婚時，給你單獨安排一桌，不用份子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OOOOOOOOOOOOOOOO！

謝子衿分化成了Omega！

遲朝衍這邊的心情像是在過年準備擺酒，謝子衿那邊心情像是在過清明準備上墳。

“小爺這麽猛，是個O？”謝子衿将結果扔到一邊，“給小爺重新測啊！！！”

我不信！！！！

“根據信息素系列分析，數據無誤，你分化成了Omega，信息素序列為AS001，頂級引誘型信息素。”

“你的信息素是引誘型O中的top，會影響周圍的Alpha，很容易引致信息素匹配度高的Alpha易感。”

“你剛完成分化，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裏，随時可能進入發.情期，Omega在此期間，若是沒有Alpha的幫助，會非常難受。”

新晉小O謝子衿自閉了，腦袋瓜子嗡嗡嗡的，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謝子衿。”穿着白衣大褂的年輕醫生目光從檢測報告移到的身上，“今天滿十八歲，你有沒有Alpha男朋友？”

一秒從A變成O的謝子衿生無可戀地說，“……沒有。”

“你的信息素引誘性太強，需要利用藥物壓制，一旦遇到特殊期，務必要注射特殊的抑制劑。”

看着放空的謝子衿，年輕醫生食指指尖輕輕地托了托金絲眼鏡，接着說，“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通過被Alpha标記的形式，來抑制特殊期帶來的不适。”

謝子衿垂頭喪氣地說，“醫生，請給我開藥吧，謝謝。”

被Alpha标記？

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這麽猛，怎麽可能……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醫生問。

“心裏不舒服。”謝子衿絕望地說，“……憋屈。”

醫生溫柔地笑了笑，像是哄小孩般從衣兜掏出一顆糖，放到病床邊，語氣帶着溫潤，“那就吃顆糖，甜一甜。”

謝子衿盯着那一顆薄荷糖，最後掙紮一下下，“醫生，我真的是個O嗎？”

“嗯。”醫生點了點頭，“你不僅是O，還是O中的天花板。”

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但是他應該上過生理課，這種top級的引誘型Omega，若是碰上匹配度高的Alpha，他99.99999999%會腰折。

一無所知的謝子衿：“……其實，不必強調。”

“你晚分化，屬于晚熟，體內信息素波動較大，還是建議留院觀察兩天吧。”

謝子衿徹底躺平了，“謝謝醫生。”

醫生深深地凝了一眼謝子衿精致的臉，“有什麽需要，可以找護士，也可以找我。”

“對了，”謝子衿叫住了要走的醫生，看到薄荷糖，就想到了遲朝衍，“那個……送我到醫院的朋友，他走了嗎？”

他一想到動情之時，猴急地親了遲朝衍，還咬了人家一口，實在是沒臉見人。

堂堂大佬居然輕薄了小弟，他實在是太無恥了吧？

一想到那畫面，謝子衿的耳根子已泛紅了。

“那小朋友啊。”醫生将筆放進口袋中，“他忙着呢，請了全醫院的同事喝咖啡。”

謝子衿：“……”

年輕醫生走了出去，迎面就碰到迎面而來的遲朝衍。

“阡陌哥？”

應阡陌一如既往地溫柔，對遲朝衍笑，開口，“真是小衍啊，好久不見。”

遲朝衍看着臉上架着金絲眼鏡的應阡陌，他還是那樣氣質出衆，溫潤如玉，只是比以前更成熟了一些。

應阡陌笑着說，“你長高了許多，我差點沒認出來，以前都還沒有到我的手臂這裏。”

“這麽久沒見，認不出來很正常。”遲朝衍撓了撓頭，“阡陌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上個月。”應阡陌說。

遲朝衍趕緊打聽打聽，“那你現在是在醫院工作？”

“對。”應阡陌搖了搖手中的文件夾，“基因檢測師，最近主要是研究信息素序列的差異性。”

遲朝衍瞬間想起了遲朝漸千裏迢迢從南到北，嘴上說着是為了寒假接他回家。

呵，死鴨子嘴硬。

應阡陌指了指病房裏面的謝子衿，“那小朋友的情況挺穩定，你不用太擔心。”

“明白了。”遲朝衍将一杯熱咖啡遞給應阡陌，“平安夜，喝杯咖啡吧。”

應阡陌接了咖啡，說了謝謝，開門見山地問，“你喜歡謝子衿？”

遲朝衍沒否認，“喜歡。”

“需不需要我幫你們做一個信息素匹配度分析？”

“那就分析分析。”遲朝衍頓了頓，補充，“就算匹配度是0，我也只喜歡他。”

應阡陌垂眸，眼底凝着溫潤的笑，“知道你只喜歡他了。”

少年的喜歡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口，張揚又高調，純粹又濃烈，像一杯香醇的烈酒，剛烈爽快。

應阡陌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那一段被歲月掩埋的時光，在偶遇遲朝漸的一瞬，被掀起了一角。

若是當初足夠勇敢，是不是就不會留遺憾……

應阡陌，清醒點，都過去了……

遲朝衍跟着應阡陌到檢測機構，提取信息素，和謝子衿的做對比分析。

結果需要兩個小時。

遲朝衍出了檢測機構，撥通了遲朝漸的電話，“哥，你真是從南到北過來接我回家的？”

遲朝漸吐了一口煙，情緒不明地“嗯”一聲。

“呸。”遲朝衍一針見血地說，“我碰見阡陌哥了。”

遲朝漸默了。

“別不承認，怕不是千裏迢迢跑過來舊情複燃吧？”

“遲朝衍，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

遲朝衍翻了一個白眼，罵一句，“活該你單身！”

遲朝漸：“……”

謝子衿被打了鎮定劑，含有安眠的副作用，雖然對自己莫名其妙分化成O還憤憤不平，但受藥物影響，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十八歲的第一天，他成了Omega。

真特麽倒黴！

遲朝衍推門走進來時，見謝子衿睡得很平穩，他放緩了腳步，走到病床前，滿心歡喜地凝着謝子衿。

空氣中還有淡淡的青檸味的信息素，謝子衿分化時，信息素太猛烈，藥物無法全部抑制住，遲朝衍被勾得一陣心神不定。

他坐到椅子上，手不安分地覆在謝子衿的手上，想要将他的手捂暖。

謝子衿天生體寒，到了冬天，手的溫度偏低，經常都是涼涼的。

窗戶外是漫無邊際的黑夜，醫院位于市中心，夜裏依舊繁華，時不時隐約聽到汽車的鳴笛聲傳來。

冬夜很冷，此刻遲朝衍的心很熱，他凝了謝子衿許久，忽而站起來，彎身在謝子衿的額頭處輕輕吻了一下。

“生日快樂，謝小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