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要臉
第4章:不要臉
吃過晚飯,兩個年輕人主動去洗碗收拾桌子,讓蘇芳華跟姜平海在外面坐着看電視。
陳柏青把他帶回來的禮物分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他在長寰市念書,那兒的玫瑰花茶和糕團很不錯,他每次回來都帶一些。
姜平海頗為感慨,跟蘇芳華說,“養孩子還是有點成就感的,養到這麽大,終于懂事了。”
但他又有點操心,回頭看廚房,“姜游這小子,別把碗給我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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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姜游穿着藍色的圍裙,回頭瞅見陳柏青穿着那件粉色的,心裏頗為滿意。
陳柏青知道他笑什麽,但壓根懶得搭理他,袖子挽到一半,洗碗像在實驗室洗試管,動作利索又幹淨。
姜游就不行了,他本來就不會幹家務,姜平海也請了家政阿姨,他天生是個小少爺的命,小時候跟陳柏青混熟以後,兩人手牽手去上幼兒園,牛奶吸管都是陳柏青給插的。
也就跟陳柏青談戀愛那陣子,他受寝室裏的老大一通胡亂指導,說對象都是要哄的,要鞍前馬後地照顧,他便裝了一陣子的賢良淑德,還給陳柏青手洗過衣服。
當時陳柏青看他的眼神像懷疑他中邪了,想帶他去醫院看看腦子。
現在他站在水池前,皺着眉,一個盤子洗上半天,還覺得不幹淨,又蠢蠢欲動想倒洗潔精。
陳柏青看不下去了,輕輕踢了他一腳。
“旁邊呆着去,少添亂。”
陳柏青摘了手套,從廚房的果籃裏拿了個蘋果,三兩下洗幹淨,塞姜游手裏。
姜游有點別扭,但又實在幫不上什麽忙,最終還是靠在一邊咔擦咔擦啃蘋果。
但他又有點不好意思吃獨食,腦子一熱,問陳柏青,“你吃嗎?”
話一出口,他頓時想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吃什麽吃。
他立刻找補,“吃的話我也給你洗一個。”
陳柏青輕飄飄瞥他一眼,壓根不搭腔,頭卻往姜游這兒偏了偏。
那意思很明顯,就要吃姜游手裏那個。
姜游不太想給。
但陳柏青淡淡地看着他,又顯得他多小題大做似的。
他把蘋果掉了個面,把沒咬的那半邊遞過去。
陳柏青似乎看出他的小心思,頗為嘲弄地看他一眼,低頭咬下去,咔擦一聲,正好挨着姜游剛咬過的地方。
陳柏青慢條斯理地咽下去,還要評價一句,“不怎麽甜。”
姜游白他,“少嫌棄,我爸知道你喜歡吃蘋果特意買的。”
還特地買的進口的。
但他爸也是不會挑,确實不太甜。
姜游把那還剩半個的蘋果吃了,蘋果核扔進垃圾桶。
陳柏青的鍋碗也正好洗完,碼得整整齊齊,正拿幹淨的紙巾擦手。
但姜游心裏挺不得勁,往陳柏青那雙手上又看了看。
該買洗碗機了,他跟陳柏青一起往外走,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哪能真的總讓陳柏青洗碗,說出去像他家虐待繼子,就算陳柏青回學校了,他爸跟蘇阿姨也用得着。
他在心裏算了算,正好他今年跟學長後面搞演出,也跑了好些場,只要先別買吉他,手裏的零花錢管夠。
他光顧着想事情,沒注意看路,差點撞到陳柏青背上。
陳柏青回頭看了他一眼,也習慣了,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在了沙發上。
新成立的一家四口,整整齊齊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看的是某個臺的晚會,請的大多數中老年明星,姜游不太認識,聽了一耳朵的咿咿呀呀。
但姜游又不太想回房間。
他看着陳柏青,想起去年的寒假,他們兩家也是這樣聚在客廳裏。
那時候他剛把陳柏青搞上手,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
他也不像現在跟陳柏青坐在對面,而是就擠在一張沙發上,沙發是單人的,雖然寬大,但擠下兩個成年人還是有點小。
但他硬是有一半身體都坐在陳柏青身上。
他爸看得直皺眉頭,訓他,“你這像什麽樣子,家裏這麽大你就非要黏在柏青身上,柏青你也是,別讓着他,讓他滾下來。”
但他有恃無恐,頭就靠在陳柏青肩上,嚣張地看他爸,一點不帶虛的。
陳柏青也只是笑笑,一只手搭着他的腰,看着沒用力,但又幾乎是把他鎖在懷裏,像是很好脾氣,“沒事叔叔,不重。”
姜平海無語,“這是重不重的事情嗎,你少慣他。”
他搖頭,多看一眼姜游都糟心,自己走了。
姜游大獲全勝,心安理得地繼續窩在陳柏青身上,跟個貓兒一樣在陳柏青側臉上蹭了蹭。
他們一直親密無間,比普通情侶多了一層天然的保護傘,再怎麽粘糊都不會有人多想,更不會注意到他們勾在一起的手指。
那天電視上播了什麽,姜游是一點也沒記住,只記得陳柏青在他耳邊說話,手掌掐着他的腰,微熱的呼吸就噴在他的後頸上。
……
不像現在,他跟陳柏青自覺地分坐在兩邊的單人沙發上,再沒有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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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廳裏待到十點鐘,兩個家長終于準備休息去了。
既然要結婚了,還是一個屋檐下比較方便,姜平海這棟二層別墅去年請人設計,全部重裝修過,地方也更大,所以是蘇芳華搬了過來。
“柏青,二樓姜游旁邊那間房收拾好了,以後就給你當房間,”姜平海說,“但你今天可能要在姜游房間裏将就一下,你屋裏頭的燈管不知道怎麽壞了,明天我再重換。行嗎?”
陳柏青跟姜游聞言都一愣。
姜游人都傻了。
他下意識想拒絕,“不是……”
但視線觸及蘇芳華笑盈盈的臉,又立刻住嘴。
他扭頭去看陳柏青。
陳柏青也有點遲疑,他過去沒少在姜游房間留宿,可今時不同往日。
“要不我還是回隔壁睡吧,”他低聲商量,“明天過來也就幾分鐘。”
“那多冷清,”姜平海不太同意,“我剛裝的地暖,屋子裏也暖和,你一個人住那邊雖然近,但哪有這邊方便。”
他有點擔憂,尋思着陳柏青是不是心裏依舊有點介懷。
不然怎麽以前都願意留宿,現在反而生分了。
還是跟姜游鬧別扭了?
但他這樣想又不能這麽問,視線望向親生的那個兒子,用視線表達疑惑。
姜游後槽牙都咬緊了一下。
要說跟陳柏青一個房間,他肯定是不願意的。
但兩個人這麽反常,他要是一味拒絕,傻子都能看得出來他跟陳柏青之間出了問題,估計陳柏青前腳走,他後腳就要被他爸揪着拷問。
他飛快地瞥了陳柏青一眼,頗為郁悶,卻擺出一副若無其事地口氣,幫腔道,“你跑什麽,跟我睡又不會吃了你,放心好了,晚上不卷你被子。”
陳柏青詫異地看了姜游一眼。
姜游低頭看地,不看他。
但是話都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就矯情了,也太惹人懷疑,陳柏青明白姜游的意思。
他思考了兩秒,妥協了,“那我就跟姜游睡。”
姜平海松了口氣,也笑起來,“就是嘛,晚上你倆還能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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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分配好了,一家子人就各回各屋了。
一二樓各有衛生間,二樓的就在走廊盡頭,姜游正刷着牙呢,陳柏青就擠進來了。
“你幹嘛?”姜游滿嘴泡沫,從鏡子裏盯着陳柏青。
陳柏青道,“洗澡。”
他一邊說,一邊開始脫衣服。
“操,你等等,”姜游飛速地吐掉泡沫,漱了口,“你等等,你怎麽這麽不要臉,我還在這兒呢!”
不要臉?
陳柏青驟然得了這個評價,挑了挑眉,回身看着姜游。
他上半身的羊絨衫已經脫掉了,露出精悍結實的上半身,皮膚白皙,肌肉線條卻結實流暢,跟他那張清俊的臉極為反差。
姜游一時半刻有點受沖擊,很不争氣,喉結都滾動了一下。
他艱難地把視線轉移到了陳柏青的臉上。
但這麽一看更不得了,陳柏青本就是按着他的審美長的,都說燈下觀美人,浴室的燈雪亮,照得陳柏青一眉一眼如畫筆勾勒,高鼻,薄唇,還有春水起浪的一雙眼。
姜游頓時又氣短了三分。
“誰不要臉了,”陳柏青看着他,不冷不熱的,“以前都是你要跟我擠在一起洗澡,現在你霸占着浴室,眼看着已經好了,我脫個衣服就算不要臉?”
姜游無話可說。
确實,他剛剛洗完澡了,牙也刷好了,已經可以滾蛋了。
但他又不服氣,郁悶地反問,“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啊?”
他以前确實跟陳柏青擠在一起洗過澡,但那都是十七八歲的時候。
他當時還不開竅,老往陳柏青看,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麽,陳柏青反而嫌棄他,他一進來陳柏青就快速沖澡,一秒不帶耽誤的,搞得他挺不樂意,還抱着陳柏青的腰,嚷嚷陳柏青負心漢。
如今可好,終于輪到他嫌棄陳柏青。
負心漢也不是陳柏青,是他自己。
他把牙刷杯往洗漱臺上一放,“算了,您想怎麽脫都行,我洗好了,我先走一步。”
他說完就腳底抹油,哐得一下把門關上,得虧是二樓,不然鐵定要把兩個家長吵醒。
陳柏青被一個人留在浴室裏,燈光明晃晃地照下來,他垂下眼,眼睫濃密,蓋住了眼中一片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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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間,姜游一口氣鑽進了被窩,雖然是冬天,但有地暖開着,倒也不怎麽冷。
房間隔音挺好,他一點也聽不見浴室的聲音,躺着玩手機,卻心不在焉,總豎着耳朵,提防着陳柏青什麽時候開門。
他此刻又有點後悔。
跟陳柏青分手以後,他一直避免跟這人碰面,從去年的暑假到如今,算算已經四個多月了。
見不到面的時候還好,人是感官動物,雖然他閉上眼就能想起陳柏青的手指,笑起來的樣子,親過他的嘴唇,但畢竟睜開眼,旁邊都是空蕩蕩的。
他還勉強可以忍耐。
本來寒假他也想晚點回來,最好直接拖到年三十,跟家裏過個年拎起包就跑。
可惜,被他爸一通電話給打亂了,蘇阿姨動了手術後他一直找理由沒回來,現在放寒假了,再不回來說不過去了。
可是誰能想到,回家第一天,居然要跟前任睡一張床。
姜游玩着手機,操縱的小人嘎嘣一聲死了,而他臉色僵硬,只覺得小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像是知道他神經緊繃。
咔噠一聲。
他的房門被推開了,陳柏青擦着頭發,帶着一身水汽與熱意走進來。
姜游不想看的,可是視線卻又不自覺越過手機,凝在了陳柏青身上。
洗了個澡,陳柏青更白得像玉,頭發烏黑,水珠還沒擦幹,順着流暢的下颌線滾落下來。
他只穿了一條睡褲,胸膛上也沾着水,他又擦了兩下,才把扔在床上的睡衣拿過來,慢條斯理地扣着扣子。
姜游心裏都想罵人了。
當這兒風俗店麽,搞脫衣秀嗎?
但他又知道這純屬自己心術不正,沒談戀愛以前,陳柏青也這樣。
他心煩意亂,幹脆把自己悶在被子裏,可是陳柏青卻不放過他,一把将他從被子裏薅出來。
“幹嘛?”
姜游剛想發火,卻聽陳柏青說,“你要是真不樂意,我可以睡隔壁卧室去,早上我會早點起來,爸媽不會知道的。”
姜游一下子啞火了。
他直直地看着陳柏青,陳柏青面無表情,冷靜從容,像是真心話。
這感情好……姜游想,他一個人睡張大床,想怎麽滾都行。
可他張了張口,卻又說不出來。
“你怎麽睡,”他瞪了陳柏青一眼,“隔壁床單都還沒鋪,就一條被芯,你也不怕凍着。”
他抖了抖被子,暖融融的鴨絨被,上面還蓋着一條手工毯子。
“少廢話,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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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柏青挑眉,看了姜游好一會兒。
姜游躺在被子裏,白生生的臉,因為羞赧抿着嘴唇,睡衣還是他給買的,淡灰色的真絲料子,一只手掀着被子,不甘不願地看着他,倒像在邀請他。
陳柏青心裏嘆了口氣,突然真心實意有點想睡隔壁了。
但他沒說什麽,撩起被子,躺在了姜游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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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熄了燈,姜游眼睛卻烏溜溜的,賊亮。
一小片乳白色的月光從窗戶裏透進來,給屋內染上淡淡的朦胧的光。
屋子裏太安靜了,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根本睡不着,卧室裏很熱,被子裏更熱,而他跟陳柏青又挨得這麽近,稍微伸手都能碰到。
他跟陳柏青以前也沒少睡在一張床上。
不管是戀愛前還是戀愛後。
姜游盯着天花板,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起他跟陳柏青分手前,他最後一次去找陳柏青,那時候已經靠近夏天,陳柏青的屋子裏空調壞了,制冷不太行,可他還要趴在陳柏青身上,跟陳柏青接吻。
汗從他額角滴下來,陳柏青身體也滾燙,兩個人皮肉相貼,嘴唇也貼在一起,唇舌糾纏,像是感覺不到熱,只能聽見暧昧的水聲與嗚咽聲。
要命。
姜游閉了閉眼,覺得自己精蟲上腦,都快半年前的事情了,居然還歷歷在目,每一個細節都如此清晰。
他喉結滾了滾,覺得自己再想就要起反應了,心虛地背過了身,背對着陳柏青。
但他想了想,又覺得陳柏青那邊過于安靜了,他盯着牆壁看了會兒,沒忍住,又扭頭回去,往旁邊看去。
陳柏青閉着眼,睡在旁邊的枕頭上,呼吸平穩,身體舒展,俨然是已經睡了。
姜游:“……”
他本來還擔心,他倆這前任睡一張床上,雖說分手好幾個月了,但這要萬一擦個槍走個火可怎麽收場…
感情他是白擔心一場。
陳柏青睡得比誰都快。
他不太死心,沒忍住輕聲喊了一句,“陳柏青。”
沒人回應。
屋子裏還是一片安靜。
呵,姜游氣不打一處來,拽了拽被子,果決地轉了過去。
他郁悶地想,也是,陳柏青在他身邊向來清心寡欲,他倆好了快一年,做過的次數屈指可數,本來就是異地戀,一學期都見不着兩面,還回回都是他上趕着找陳柏青。
他又酸溜溜地想,他是勾不起陳柏青的興趣,但要換個腰細腿長的大美女,陳柏青沒準立刻精神抖擻。
畢竟跟他這個天然彎不一樣,陳柏青本來一大好直男,完全是被他掰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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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想東想西,姜游迷迷糊糊地也睡了過去。
而一直等他睡覺,橫七豎八地踢掉了身上的被子,在他旁邊裝睡的人才睜開了眼,幽幽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起身幫他拉了拉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