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廢稿

廢稿

李佳對他們幾個人一一介紹了過去。

倒在地上被寧随殺了的趙哥，原名趙四，是個前半生生活在自己打造的地獄裏的人，常年混跡于大小賭場，酒店，三年前出來之後就莫名其妙解鎖了藝術細胞，開始了自己荒誕的創作生涯。

李佳是在打工的時候認識的趙四，聽他說，那時候趙四半強迫半蠱惑地“邀請”李佳吸毒，後來的李佳不願意說，但顧灼從他的狀态來看，這小子也吸了不少。

那幾個女生裏，有兩個格外引人注目的人。一個是染着一頭粉頭發，穿着粉白色LO裙的女孩子，聽她說，她是在距離戎城三十公裏以外的豫都做小學老師的，名字叫李悠悠。

另一個則是一身中世紀少女打扮的，是有一頭黑發和紅色瞳孔的女生。在當今社會，各類打扮的人都有，顧灼有時都需要找模特打扮成中世紀騎士，來尋找靈感。

但那個女生性格有些孤僻內向，只說了自己叫做陳靜女，随後就躲在李悠悠身後，不願意說話了。

顧灼掃了他們一眼，在目光落到寧随身上時，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顧灼正在思考剛剛那懸浮的面板上出現的文字。

什麽叫探索列車？

又想起那童聲唱的堪稱曲不成調的兒歌。

什麽叫找被丢掉的孩子？這個兒歌說的故事，不就恰好和寧随那個神棍說出的故事一樣嗎？

顧灼的在心中默念幾個人的名字，忽然，他眉峰一擰，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似的，趁着那三人去探索列車的時候，拿起手機就給發小發消息。

【您随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趙四的人？】

屏幕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問水：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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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灼微微挑眉，看來這個地方還沒有完全把他和世界隔離，他還是可以發訊號給外界的。

有一件事，他還需要确認一下。

【您随意：你知道有什麽方法可以把人和外界隔絕起來嗎？比如一個真人大型的逃生游戲？】

屏幕上，對方正在輸入中斷斷續續，持續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對方發來的消息。

【問水：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發小是不會騙自己的，這一點顧灼深信不疑。

【您随意：沒什麽，你幫我查查認不認識趙四這個人，急。】

【問水：趙四？不是三天之前鬧你美術館那個嗎？想不到糙漢還有藝術之心。我記得他被警察帶走那會兒還說要教訓你呢，怎麽，你遇到他了？】

顧灼心道原來如此，又不禁想起自己看到光潔的玻璃上倒映出自己傲慢冷淡的表情。

對方又發來消息。

【問水：不是，你怎麽不說話？你真遇到他了？要不要這麽倒黴，需要我去給他做個開顱手術好倒出腦子裏的水嗎？】

【您随意：遇到了，沒事。】

當然沒事，現在估計都要涼透了。

顧灼冷血動物一樣想。

他從小就是這樣，對任何生物的死去都不會有任何觸動的心理，所以即便是把殺人視頻往他面前放個幾百遍他都不一定有感覺。

這一點，他發小和他一樣。

怪不得這兩人能當發小。

發小又發來消息。

【問水：不展他的作品也不能怪你啊，誰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展毫無美感的春宮圖？有病麽不是。】

【您随意：……嗯。】

【問水：诶我說，你到底死哪去了？你真的要把這個偌大冰冷的美術館過繼給我嗎？我沒空的。】

顧灼心說當然不可能，他要是把這館子過繼給對方，那自己後半輩子吃什麽？到醫院門口要飯？

更何況這裏面鎖着他的秘密。

于是他發——

【您随意：我在參加一場大型的室內逃生節目，過幾天回戎城。】

幾分鐘之後，見對方沒有回答，顧灼也不去管他了。

他幹脆拿起手機，就要去百度一下。

這方法簡單粗暴，有什麽不懂的直接問萬能的度娘，主打的就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

搜索無果後，顧灼看向他一直覺得熟悉的寧随，看了一兩秒之後顧灼又覺得有些不禮貌，想移開視線時，就看到寧随那雙黑色的眼睛忽然變幻成了銀藍色。

顧灼：……

躺在地上已經僵硬了的趙四忽然詐屍一樣坐了起來，把正在探索列車的三人吓得不輕。

顧灼清晰地看到，趙四原本翻上去的眼珠忽然骨碌碌地轉了回來，渙散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寧随。

寧随神色不動，指尖微微一動，趙四就像得到了什麽指令一樣忽然飛快地往車窗上撞。

“嘩啦”一聲，車窗的鋼化玻璃瞬間碎成了無數碎片，趙四屍體的皮肉被碎片紮的、劃得皮肉外翻，發黑的血液将屍體染成了一座黑紅的雕像。

他的屍體猛的朝外撞去，直直撞出了車廂。

衆人的注意力不得不移到這上面，就見窗外早已不是正午，也不見了那些高樓，樹林，而是一片漆黑，像世界末日一樣的漆黑。

顧灼的目光審視着每一個人，從李佳看到李悠悠，又到臉色不怎麽好的陳靜女，再到面無表情的、已經恢複了黑眼睛的寧随。

顧灼其實早就注意到了車窗外的變化，只是他不想說，也懶得說。

因為他不需要隊友，不需要和他同生共死的人，他害怕背叛，他害怕秘密洩露。

顧灼盯着寧随看了很久，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姑且說是人，會有這樣的能力，也不明白寧随分明在掩藏，卻不掩藏徹底，偏偏被他看見了。

這讓他想起了在夢中那個自诩為神的人。

明明在掩飾，卻又毫無顧忌地說出口。

就在此時，一個紮着雙馬尾，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的小女孩背着書包跑了過來。

李悠悠正紮起自己的粉頭發，聽見聲響下意識擡頭去看，不料不看還好，一看她這麽久養好的膽子就被吓破了。

李悠悠顫抖道：“她……她的臉！”又跑去捂陳靜女的眼睛，說：“靜女別看！”

陳靜女當然不敢看，她伸手去拍李悠悠的後背，不太熟練道：“沒事，沒事……”

顧灼擡頭去看那個小姑娘，乍一眼過去心裏也是一驚，因為那小姑娘的臉是一片血紅血紅的馬賽克，馬賽克的嘴角好像還在笑……

顧灼：“……”

這已經不是冷不冷靜的問題了……任誰看到一個突兀的馬賽克也是會吓一跳的吧！

小姑娘紮着兩個蝴蝶結雙馬尾，身上穿了條紅色的裙子，背着個Hello Kitty的粉色書包，但她身上沾滿了雨水和雨天的泥土，更奇怪的是，她的後腦勺有一條一寸長的疤痕。

顧灼眼力極好，這條疤看上去還是新添的，上面占了凝固的血液，似乎還有什麽東西在傷口下面滾動……

“哥哥，你在看什麽？”小姑娘突兀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她站在一米之外，馬賽克的臉上仿佛帶着孩子的天真。

顧灼回神，發現小姑娘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面前，質問他。

【玩家顧灼解鎖成就“你在看我嗎”。】

顧灼：“……你的書包真好看。”

“哦，謝謝。”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見自己想聽了，有些難過。

小女孩都喜歡大哥哥，尤其是好看的大哥哥。

于是小姑娘一會兒跑去和寧随搭話，一會兒跑過來問顧灼要不要吃糖。

小姑娘看着站在一邊不說話，也沒什麽動作的寧随，差點以為他是一座異常好看的雕像。

小姑娘：“哥哥，你為什麽不和他們一起找東西？”

寧随不知道為什麽看了顧灼一樣，低下頭和小姑娘低聲說了些什麽。

小姑娘當場就變臉了，雖然那張馬賽克也變不成什麽，她有些恐懼道：“真的嗎？”

寧随淡然地點頭。

小姑娘：“好，我知道了。”

遠處看得清清楚楚的顧灼：“？”

紅衣小姑娘轉身，蹦蹦跳跳地跑了。

那神棍和小孩說了什麽？

顧灼走過去：“你好，我是顧灼。”

誰知寧随看了他一眼，眼底忽然浮出一點笑意，說：“不對，你是寧随。”

顧灼：“……”

掐死他得了。

見顧灼不說話了，寧随幹脆也不逗他了。寧随從風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坨蜷縮着，白色的物體，遞給顧灼看。

顧灼興致不高，只看了一眼。

顧灼：“……”

一坨，蛇？

看到他這個表情，寧随罕見的咳了聲，淡聲道：“這是你的東西。”

顧灼：“我的？”

他連狗都沒養過。

寧随：“嗯，你的。”

寧随：“神說，要我把你的東西還給你，只不過他還在冬眠。”

顧灼：“……”

寧随：“你現在……怕蛇？”

顧灼不解，什麽現在？難道寧随認識自己嗎？他從小記憶力超群，但他的确不記得自己見過這樣一個矛盾的人。

蠱惑又清冷。

哪怕是夢中的那個自诩為神的人，給人的感覺也不是這樣的。

寧随這個陌生人，給他的感覺就是，熟悉又陌生。

比如他對寧随眼睛的變化會覺得奇異，但又下意識覺得就應該是這樣，這就應該是寧随，但又想不起這個人是在哪裏見過。

“哥哥。”一只手忽然扯了扯顧灼的衣角，那馬賽克小姑娘的聲音響起，她眨了眨眼睛，說：“我和哥哥走失了，你能幫我找到哥哥嗎？”

【恭喜玩家解鎖任務“幫我找哥哥”。】

另外三個找了半天列車也沒找到什麽東西的冤種看了過來。

小姑娘聲音帶上點哭腔：“我的哥哥不見了，能不能幫我找哥哥？找不到哥哥的話媽媽會打死我的。”

寧随把那坨白色的蛇放進顧灼衣服口袋裏，随後就整好以暇地站在一邊，俨然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

顧灼低頭看馬賽克，說：“為什麽？”

馬賽克小姑娘還是說：“能不能幫我找哥哥……”

顧灼面無表情：“哥哥不見了的話，換一個就好了。”

馬賽克小姑娘呆住了：“……”

李佳：“……”

李悠悠和陳靜女：“……”

寧随沒忍住，忽然笑了聲。

顧灼看他：“你笑什麽？”

寧随：“沒什麽。”

小姑娘呆了兩秒之後，繼續說：“不行，不能換哥哥。哥哥對我可好了，換了哥哥的話，就沒人保護我了。”

顧灼剛想開口，就聽那小孩說：“實在不行，哥哥你當我哥哥也可以的。”

顧灼：“……”

那他還是找她的便宜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