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敘舊

敘舊

佐藤美和子按響喇叭。

公寓門口圍觀的群衆散開一條道路,銀灰色的轎車緩緩駛至警戒線旁。

女警官停好車,車門還沒關好,就聽見高木遠遠打招呼的聲音。

“怎麽樣?”佐藤問。

“被抓了個現行。”高木喘着粗氣小跑過來,擦了把臉上的汗,“兇手受了重傷,已經送去醫院了。”

“受了重傷?那受害者呢?”佐藤接過高木遞過來的手套,鑽過警戒線。

海月公寓位于米花町的中央商圈旁,樓是老樓,幾年前曾是某公司的員工宿舍,後來公司倒閉,轉手賣了幾次,經歷幾次翻新後,成了如今的海月公寓,住在這裏的居民大多是在附近工作的上班族,圖一個方便,基本都是租房住,可以說人員成分比較單一,但調查起來卻不那麽容易 。

地上的血跡還是新鮮的,陽光下甚至能看到熱氣沿着光線緩緩飄升,大片的鮮血像雨水一樣灑落得到處都是,最密集的地方是在公寓門的交界,透明玻璃門上噴濺着如同潑墨畫一般的血跡,像是某種極端作家的藝術品。

“受害者沒受傷。”高木避開圍觀群衆的眼睛,捂住下臉,輕聲道:“不過驚吓過度,陷入了驚厥狀态,已經有同事帶她去醫院了。”

佐藤低下頭觀察,血跡中的足印混亂,勉強能辨認出至少有兩組——一組尺碼偏大,鞋底是登山靴的防滑條紋,另一組鞋頭尖細,後跟只有一個小點,明顯是女性的高跟鞋。

身後的圍觀群衆議論紛紛,有白領女性的擔心後怕,也有上班族皺眉抱怨影響自己回家。

有個挎着鉑金包,妝容精致的女士正和身邊的男友撒嬌:“還好親愛的你今天陪我一起回來,不然我真的要吓死了,前幾天我就總覺得有人在公寓門口鬼鬼祟祟,果然就是那個殺人犯……”

舉着手機打電話的女學生和電話另一邊的朋友傾訴:“……是啊,流了好多血,那個男的就跟突然中邪了一樣,突然襲擊走在我前面的女生,兩人糾纏了一陣子,幫忙?我怎麽敢上去啊,我當時吓得腿都軟了,然後不知怎麽的,他的刀被那個女孩子奪走……”

佐藤美和子愣住,掩住嘴唇,“這些血是行兇者被受害人捅的?”

高木點點頭,“我正要跟你說這個,具體算不算正當防衛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目暮長官交代我們一定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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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門的左上角,黑色的監視器閃爍着紅點。

另一邊收集完線索的同事把筆記本拿了過來,“行兇者,男性,名叫星島恭直,是海月公寓305號住戶,前不久遭遇公司裁員,目前是無業游民,偶爾會在羅林便利店打小時工。”

“是搶劫不成,遭遇反殺?”高木問。

男同事搖搖頭,“我也說不明白,等你們見了川崎亞奈就知道了。”

川崎亞奈,此次事件的受害者。

佐藤把資料看完,準備去公寓保安室調取監控,突然發現目暮警官并不在場,“高木,目暮警官也去醫院了嗎?”

目暮警部平日裏總是一身咖色的衣服,咖色的帽子,配合他略顯“健碩”的體态,人群中總能一眼看見。

可這會兒,犯罪現場卻不見敬業的目暮警官的身影。

明明當時是目暮警官聯系自己來到現場的啊?

高木頓了一頓,“呃,算是吧,目暮長官他……在和別人敘舊。”

“敘舊?”佐藤詫異,“和誰?”

“就是那個,特別有名的大作家——工藤優作。”

高木回憶,“當時好像是說,現場已經沒什麽好調查的了,于是那個工藤先生就帶着目暮警官去醫院了,據說是想聽聽受害人的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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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優作和目暮警官一趟車,緊跟着救護車的步伐來到了醫院。

“兩位請在外面稍等。”

被醫護人員攔在門外,兩個中年男人相視無奈的一笑,在診室外坐下。

“沒想到剛從國外回來就遇到兇殺案。”身穿休閑西裝的男人用指節扶扶眼鏡,“還好有希子去逛街了,不然又要影響一整天的好心情。”

“真沒想到現在的搶劫犯膽子竟然這麽大。”目暮十三也跟着感慨,“最近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案件越來越多。”

“那可不是什麽搶劫案。”工藤優作指節交叉,手肘枕在大腿上,“那可是……等等,那個人?江戶川?”

他的目光原本在巡視周圍,突兀的停留在一條走廊外,大門敞開的輸液室。

他驟然起身,吓了目暮十三一跳,胖警官透過工藤優作的身側望過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的黑發亂糟糟的,側臉線條極為眼熟,他的睫毛很長,隔着半條走廊都能看到眼下那一片陰影,他似乎是察覺到視線,将注意力從食物上挪開,往這邊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麽之後,他很快垂下眼眸,狹長的眼睛像貓一樣餍足地眯起,一只手抓着半個甜甜圈,另一只手被輸液針束縛在原地。

工藤優作快步走過去,甚至都忘了身後的目暮十三。

“……”

“因為,那人救不活了。”

他剛在對方身後站定,就聽到這麽一句話。

虎杖悠仁露出豆豆眼,他從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這位平井前輩有種遠超于常人的洞察力,他也習慣了對方突然從莫名其妙的地方得出一個他完全沒有看出來的結論。

“為什麽這麽說?”

平井補充完糖分,發熱的額頭也在藥物作用下變成正常溫度,他這時心情正好,不介意多費點口舌。

剛想打招呼的工藤優作停住腳步,對着目暮十三在唇前豎起食指。

“死者是個成年男性,從剛才流血的程度來說,應該已經超過了兩千毫升,從醫生和護士早有輸血準備的行為,以及救護車和警車先後到達的情況來看,應該是發生了惡性傷人案件,從男人受傷到警察救護車到達現場再運到醫院,保守估計,至少幾十分鐘了。”

平井“啊嗚”一口吞掉最後的甜甜圈,伸出舌尖,舔舔指尖的糖霜,“而且,以兇手的殺人手法來說,根本不存在讓對方活下來的可能性。”

聽到這裏,工藤優作終于忍不住,他顧不得暴露自己偷聽的事實,“不愧是‘千裏眼’的兒子。”

虎杖滿頭問號,悄悄戳戳平井的胳膊,“這是誰啊,你的熟人嗎?”

平井擡手,把面前的餐盤推開了些。

戴着眼鏡,留着小胡子的儒雅男人伸出手,露出一個和善的笑,“還記得我嗎,江戶川亂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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