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支玫瑰
第一支玫瑰
八月的榕城,氣溫居高不下,整座城像悶在一個巨大的窯爐裏,被連日的高溫天氣不停炙烤着。
唐芯關掉帶貨直播間的時候,正好是傍晚五點鐘。她已經連續播了五個小時,而這也是她每日的工作之一。
而在結束直播之前,唐芯瞥見一條熟悉的網友發來的評論,又是網友‘只想親死我的小貓’發的。
【只想親死我的小貓】:主播小姐姐長得這麽好看,以後多露露臉,每次都只能看見你的手,雖然你的手也很好看【比心表情】
然後又刷了一個火箭筒。
這個網友從唐芯一年前開始直播的時候就在了,可以說是她的骨灰殿堂級老粉,唐芯之前點開他的主業,看到他的生日,竟然是2000年的,零零後的小朋友應該還在上學,所以唐芯在直播時特意cue過他,讓他不要刷禮物,也不要花太多時間來看她直播,好好讀書。
結果對方仍舊每次準點來,然後就是樂此不疲地瘋狂刷禮物和刷彈幕發評論。
有幾次甚至直接把唐芯的直播間刷到平臺首頁推薦,但因為這是個新出的直播平臺,流量很小,所以至今唐芯的直播間每次開播還是只有幾百人觀看。
每次直播,唐芯很少會出境,基本都是在介紹陶藝的制作步驟和最近在售的産品,然後會操作一些簡單的陶藝制作流程。
賣出的産品基本也都是‘只想親死我的小貓’買的,有時候唐芯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謊報年齡了,學生黨怎麽可能這麽有錢。
此時唐芯往窗外看了眼,外面的天空烏雲密布狂風呼嘯,吹得街邊的行道樹劇烈地晃動着。看樣子,又有一場雷陣雨即将來臨。
“小芯芯,你在嗎?我進來了啊。”
工作室門口傳來一道女聲,緊接着周思巧推門走進來,手裏還提着個袋子,她臉上挂着無比真誠又無害的笑容,“你今晚有空的吧。”
唐芯一看周思巧這副樣子就知道肯定沒好事,她太了解周思巧了,平時沒事找她幫忙,十天半個月都不會踏進她的工作室半步。
唐芯神色冷清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淡然道:“有事直說。”
“是這樣,芯芯,晚上七點你能陪我去看個陶藝展嗎?這次的展會是啓航集團主辦的,門票數量很少,不過有小道消息說MR.X也會去,也不知道他和啓航集團有什麽關系,竟然能請到他出席。”
唐芯一邊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一邊拒絕道:“我沒空。”
她知道周思巧是MR.X的小迷妹,所以這次周思巧根本不是為了去看什麽陶藝展,而是為了去偶遇MR.X。
“怎麽會沒空,我記得你晚上從來不給自己安排工作的吧,再說你是開陶藝工作室的,這次陶藝展上展出的作品你不是更應該去瞧瞧,你可是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錢才弄到兩張入場券的。”
周思巧見唐芯依舊不為所動,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而且陶藝展結束以後,還有個品酒會,或許運氣好真能遇見MR.X,我真的太喜歡他設計的那些作品了,就是每樣都買不起,我早就想看看MR.X本人長什麽樣了,他算是作品火人不火,我還從來沒在網上看到過關于他的任何新聞報道以及照片和視頻,真的太神秘了也太低調了吧。”
周思巧說的MR.X是國內近幾年風頭正盛的新銳珠寶設計師,他的所有作品都帶有強烈的個人主義色彩風格,自成一派,只有被模仿從未被超越。上個月唐芯還陪周思巧去看過這位MR.X的個人作品展。
唐芯指出周思巧話裏的邏輯漏洞:“我開陶藝工作室和我去看展沒有必然聯系,你不說是啓航集團辦的,我或許還會去看看,現在我更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了。”
“拜托了,芯芯,你是我最好的閨蜜了,你就忍心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去看展。”
周思巧知道唐芯這人就是嘴硬心軟,繼續勸說道:“我熬了兩個大夜才拿到這兩張入場券,一個人去真的好無聊的。”周思巧雙手合十,一臉央求的表情看着她。
唐芯看着還沒收拾完的狼藉桌面嘆了口氣,默了幾秒才勉強點頭同意:“下不為例,我真沒那麽多閑工夫。”
“好好好,就這最後一回,等我見到MR.X,也算了卻一樁心願了。”周思巧歡歡喜喜地把手上的袋子遞給唐芯,“這是我特意給你挑的品酒會上穿的禮服,這衣服很貴的,你記得穿,晚上見哦。”
唐芯随意瞥了眼袋子裏的衣服,微皺了皺眉,正想再說點什麽,擡眼間,周思巧已經不見人影了。
周思巧性格比較開放,給唐芯挑選的衣服也是一條黑色深V加露背設計的長裙,是周思巧平時出席活動時喜歡穿的那種風格,非常不符合唐芯的審美。
但這條裙子周思巧說是最近TH品牌新出的全球限量款禮服,花了她好幾個月的工資,最後唐芯只能在裏面又穿了一件黑色打底小背心,這樣就不用擔心會走光了。
啓航集團是榕城最大的財閥之一,幾乎各個領域他都要沾點邊,或許是財團內部的某位高層對陶藝感興趣,這兩年啓航集團開始頻繁投資陶藝市場,各大陶藝展這兩年倒是開了不少。
不管怎麽說,這些事都和唐芯扯不上半點關系,她雖然開的陶藝工作室,平時做直播賣點手工藝陶瓷,但是她并不想靠這個賺大錢,能混口飯吃不至于餓死就已經足夠了,退一步講,就算真有一天,啓航集團看中了她的作品,向她抛出合作的橄榄枝,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她可不想跟啓航集團這種大資本有任何牽連。但是這次是因為已經答應了周思巧,中途也不好意思反悔,再說周思巧還特意給她買了條價值不菲的裙子,所以她只能去展會了。
-
臨出門前唐芯站在穿衣鏡前又檢查了一遍,她身高一六五,雖比不了周思巧那種前凸後翹的身材,但她身材勻稱,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這條裙子還是能撐起來。
令她沒想到的是,晚上七點,陶藝展都已經結束,周思巧的人影都沒出現。
唐芯給她打了個電話,聽筒裏也是傳出忙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陶藝展的現場已經開始清場,工作人員提醒大家品酒會将在隔壁的私人酒店舉行,還有半小時品酒會正式開始,光臨陶藝展的客人可以自願憑入場券參加品酒會。
唐芯正在猶豫要不要去隔壁的時候,包裏的電話這時候響起,她拿出來看到是周思巧給她回過來了。
電話裏傳出的聲音有些急匆匆的,“抱歉芯芯,我手機沒電了,晚上臺裏臨時來了個采訪任務,我現在還在趕稿子,品酒會你替我參加一下吧,記得替我多看幾眼MR.X哦。”
“欸,你……”
唐芯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對方就已經挂斷了。
她無奈嘆了口氣,想着時間也還早,既然來都來了,就順便過去看看吧。
-
品酒會安排在隔壁的日落玫瑰豪華五星級酒店的頂樓。
唐芯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在一樓大廳乘坐直梯去往頂樓。
電梯裏也是金碧輝煌的,電梯壁面上映出了唐芯的身影,她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她五官清秀,雖然談不上驚豔但也不難看,齊肩短發,穿着周思巧給她買的黑色連衣裙禮服,由于沒怎麽化妝,看起來有些沒精氣神,感覺很對不起這件衣服的質感。
跟她乘同一班電梯的是兩個穿着和妝容都打扮得很精致的小姐姐,其中一個年輕女孩,唐芯看着有點眼熟,好像是最近榕城很火的一個做抖音直播的網紅,直播內容是分享自己探店的過程,然後推薦大家去店裏消費,內容其實也沒什麽新穎的,更多的人應該是沖着她的顏值去看直播的。
電梯裏此時充斥着很濃重的劣質香水味,唐芯皺了皺眉,她從來不用香水,她對香水過敏。
邊上兩個女孩毫無察覺,依舊叽叽喳喳的談論着她倆感興趣的話題,她們也談到了MR.X。
此刻唐芯只希望時間過的快一些。
“叮咚。”電梯到二十八層,唐芯率先沖出電梯,再待下去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剛出電梯沒幾步,因為腳下踩着五六公分的細高跟鞋走的又急,猝不及防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跤,往前摔的時候,迎面走過來的一個人順勢拽了她一把,一手攬住她的腰。唐芯直接一頭紮進那人懷裏,一股熟悉的檀木香瞬間充斥着她鼻間,裹挾着淡淡的煙草味和紅酒味。
就在她擡起眼的瞬間,愣住了。
一張熟悉的帥臉。
竟然是許司屹。
唐芯猜測他應該是要坐電梯下樓。
“怎麽還跟以前一樣,這麽莽撞。”
男人慵懶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唐芯不由心口一窒,迅速從他身前掙開往後退了一步。
跟着唐芯從電梯裏走出來的那個網紅主播林惠子看見許司屹,有些驚訝,然後是完全掩飾不住的激動。
“啊啊啊,是MR.X。”林惠子一手捂着嘴小聲尖叫,一手錘着一旁的同伴,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地不行,“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MR.X,他也是啓航集團董事長的二公子。”
“哇,那真是有錢又有才啊。”一旁跟她一起來的同伴附和道。
林惠子之前因為工作原因,去過許司屹的個人工作室直播過,所以見過許司屹本人一面,但當時許司屹并沒有出境,只露了段聲音解說了一下他的作品,沒露臉,所以他粉絲大部分都不知道MR.X本人長什麽樣。
唐芯也聽見那女生說的話了,其實她今天會來這裏,除了答應周思巧的請求,還有就是出于自己的一個小私心,她也想見MR.X,或者說想親自确認一件事,就是上個月在那次MR.X的個人珠寶展上,她看到的那枚戒指,到底是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手筆。
她始終不相信MR.X會是她心裏想的那個人,他明明是個浪子,深情且長情這些字眼從不存在于他的世界裏,浪子回頭這種事絕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但今晚發生的這一切,又真切地提醒着她,MR.X就是許司屹,而許司屹竟然是啓航集團的二公子。
“那個素戒……”唐芯一臉冷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欲言又止。
“給你的。”男人依舊眉目懶散,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動聲色地收回虛搭在她腰上的手,抄回兜裏。
唐芯心裏五味雜陳,但話語卻刻薄,“你現在說這話還有什麽意義,許先生原來也喜歡玩浪子回頭那一套。”
許司屹聞言微怔,不由皺了皺眉,視線定格在她那張白皙精致的小臉上,“你一定要用這種語氣和态度跟我說話?”
旁邊那倆女生看見他們兩人認識,并且好像還有些私人“恩怨”,便悻悻的走開了。
“不然呢,你是想讓我繼續回到你身邊,做你可有可無的寵物?”唐芯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也不想再看到他,丢下這句話轉身走回電梯口,按下下行鍵。
在等電梯的間隙,許司屹走到她旁邊,“真沒可能了?”
“許先生,我們早就分手了。”唐芯出言提醒他,“兩年零三個月十五天”
許司屹嗤笑一聲,“那又怎麽樣,我沒同意,你就走,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好,許先生。”唐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身面對他,“那我今天就鄭重地跟你說清楚,如果當初一開始你就告訴我你是啓航集團的二公子,我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更不會……”她實在說不出後面的話,太難以啓齒了。
“原來是這樣。”許司屹低頭自嘲一笑,然後看着面前素面朝天的年輕女人,漫不經心地問:“你很在意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