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證（02）
人證（02）
“來人，快來人幫忙——”
雨水毫不留情的落在許勁坤的眼窩裏，他努力想要擡起頭做起來，卻也不過是側側臉，敞着口的地下通道裏轟隆水聲提醒着自己的劫後餘生。
其實他還挺享受這種毫無顧忌奮不顧身救助受害者的英雄經歷。
好像瞬間生命就有了意義。
只是這一次有一點點不一樣。
指尖傳來的灼熱令他有種失真的懷疑——
沈卓堯碩大一張臉陡然出現在許勁坤的面前，用腦袋幫他擋住了大部分雨水。
嗯？
不等許勁坤開口詢問，倒是聽到沈卓堯一邊輕輕拍着自己的臉，一邊着急呼喊找人。
回過身将許勁坤扶起來。
許勁坤整個人倒在沈卓堯的懷中，他幹脆順勢聽着沈卓堯幹淨有力的心跳聲——
以及聽着沈卓堯着急打電話求助的聲音。
“張倩？”聽到電話裏的人詢問受害人，沈卓堯一只手撐着許勁坤，微微挪動身體，看到張倩本能的張開嘴想要補充水分，放下心：“受害人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只是有些脫水。但許隊因為剛剛在下水道裏背着張倩負重奔跑，平日缺乏運動，有些虛脫，你們快點來吧。”
虛脫？？？？
說的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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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勁坤剛準備“要是唠這個我就不睡了”，張開眼，卻看到沈卓堯扶着自己的肩膀一臉着急，甚至還有點安慰的輕輕拍着自己的胳膊——
同事友愛，自己受點委屈又何妨。
奈何這種抛開一切——
抛開需要自己跟進的審訊、需要安慰的受害人、需要彙報的馮局，還有需要調查的沈卓堯。
有這一段，一起淋雨一起聽風，一起救助受害人，一起等待案件收尾，一起期待對方上次說的結案之後請自己吃飯。
哪怕只有十幾分鐘，自己也願意——
身體孱弱就孱弱吧。
偶爾許勁坤的臉頰落下，落在沈卓堯已經潮濕鎖骨，隔着衣扣之間，骨肉相觸，心驚肉跳。
卻像是勾起彼此隐秘的瘾。
一個繼續扒着沒有動，一個繼續挺直沒有動。
只有彼此，喉結滾動。
“許隊——”
只是李晨凄厲的喊叫，阻止這裏的暗情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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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扶。”
聽聞這邊許勁坤需要幫助，呂法醫原本要跟着過來，被李晨耿直的一句“你們法檢這麽能耐，也給我們刑偵得分的機會，我們許隊忙着呢”直接怼去法檢中心。
遠遠趕來，看到兩位同事宛如拍電影一般——
傾盆大雨中，旁邊傷者茍延殘喘趴在地上，而剛剛拯救過世界的兩位英雄，沈卓堯跪在大雨中，将體力不支的許勁坤護在胸前。
只有後背肩胛骨在潮濕的襯衣裏若隐若現，無聲的訴說着沈卓堯的固執。
李晨和任芳對視一眼，趕緊上前幫忙。
任芳率先為張倩批好衣服，想要攙扶，卻發現張倩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我幫你。”沈卓堯将許勁坤讓給李晨去扶，自己趕緊起身将張倩背在身上：“救護車在哪裏？”
李晨這邊剛剛接手許勁坤，潮濕委屈擔憂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男神——
許勁坤已經甩開他的手準備自己走。
“——許隊你跟我們一起坐救護車去醫院檢查下吧。”沈卓堯背着張倩，轉身望向李晨和許勁坤——
許勁坤循聲重新将胳膊搭在李晨肩膀做虛弱狀，慢吞吞的擡起頭同意：“好。”
眼看沈卓堯走在前面，許勁坤重新站直身體，沖李晨揚揚下巴：“在今天下午發現的抛屍現場，有什麽收獲？”
“呂法醫在現場地基側邊，找到了一些硬幣以及部分骨頭。經過現場初步看見，有3顆人類頭骨，其他疑似人體骨骼趨于白骨化，肉眼可見的比之前在出租屋找到的人體殘肢的死亡事件要早很多。我已經催他回去檢測了。”
“好，那你也跟着去。”
“啊？”陡然的工作安排令李晨吓一跳，擡起頭望着對方的臉，一臉懷疑：“不是，老板，啊不許隊，你身體虛脫，我不管是同事還是同性，都是第一順位得幫你把屎把尿啊。”
“你想得美。”怎麽什麽好事在李晨這裏，都有種令人作嘔的做作呢。
許勁坤擡起手揪揪李晨的耳朵：“你哥我可不是色令智昏的腦殘，不會因為你的把屎把尿就感動涕零。你和任芳互相倒班跟着呂法醫做屍檢，我和沈卓堯在醫院跟進張倩的情況，雙管齊下，王峰海的案件，必須算在本月內的破案率。”
說完又加一句：“你放心，聽哥話，跟哥走，年底哥給你娶一嫂子。”
李晨：“嗯...哥你好歹也拿鏡子照照你自己，沒人會喜歡屎殼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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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潔的醫院病房內。
“張倩怎麽樣了？”
許勁坤随意找護士要了一套安靜的病號服，哪怕被對方提醒建議沒有檢查過先不要洗澡，等到出現在沈卓堯面前時，還是一副幹淨白嫩的模樣。
甚至因為醫院沒有發膠，所以頭發也是乖巧的服帖，而不是平日的如同仙道彰一般的固執堅.挺。
不過，整個人随着發型和劫後餘悸的眼神，看起來倒沒有之前的殺氣。
沈卓堯坐在病房裏舉着一杯肯德基可樂正在喝，雖然髒兮兮，卻因為自身氣質實在太好，哪怕是滿身污濁，眼神依然燦爛如星，整個人反倒有種大戰之後的頹唐，就連看一眼都是榮幸。
看到許勁坤洗白白，沈卓堯垂下眼有些嫌棄自己，将肯德基的袋子遞給對方：“我洗手了（所以你放心吃）。”
“沒事我不嫌棄你。”
許勁坤随意的拿出一個漢堡就啃，三口吃完這才想起來：“張倩脫水，不能吃這些，你買稀飯了嗎？”
“買了。”沈卓堯坐在沙發上，随意拿起手機想看信息，卻因為沒有洗漱，只覺渾身發癢。
許勁坤将稀飯放在張倩的床頭櫃上，等待對方醒來就可以吃。
想想，又将最能體現食物味道的炸雞放在旁邊，希望可以用食物的香氣喚醒對方。
回過神，看到沈卓堯一副不舒服的樣子，直接提議：“我的衣服被護士拿去洗了烘幹，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洗了之後穿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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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沈卓堯穿着許勁坤的衣服赤腳盤腿坐在沙發上，拿着手機蹙眉整理案情——
許勁坤卻是刻意的坐在對方身邊，還特別“不小心”的用力撞撞沈卓堯。
胳膊貼胳膊的坐下。
那件曾經觸碰過自己皮膚，環繞過自己的衣服，正在沈卓堯的身上。
這算是變相擁抱嗎？
“許隊。”沈卓堯像是有所預感似的，起身走到張倩身邊，幫着調整點滴速度：“王峰海的案件相比之下算是比較簡單，你也辛苦一天了，不如你先休息，張倩這邊我守着。”
許勁坤半躺在沙發上，兩手相握，食指指尖相觸，靜靜的觀賞着沈卓堯完美的側臉。
“你之前是卧底吧？”
“是什麽案件？緝毒？經偵？還是刑偵？”
“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沈卓堯沒有回應。
只是從脖頸開始，一點一點的粉紅蔓延至整個腦袋。
宛如一顆草莓頭。
沒有回答的問題，就已經有了答案。
“我就知道。”許勁坤得意的勾起嘴角，偏偏又不死心的擡起頭重新八卦：“那你在我這裏呆多久？會走嗎？”
沈卓堯擡起手撐着額頭，擋在自己和許勁坤之間，沒有說話。
“你這樣，你這個月的KPI就是對我說實話，只要你不走，我就一直保護你——的績效。”許勁坤說完，只覺得自己都想肉麻的扇自己兩巴掌，随即又尴尬的笑：“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麽。”
最後一句，卻是觸動到了沈卓堯的逆鱗——
母親在自己面前墜樓身亡的場面宛如潮汐席卷而來。
沈卓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又重新呼氣。
不等沈卓堯回應，張倩的手指動了一下。
“張倩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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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瘦弱的女孩擡起眼睛，兩位帥氣的男人正一臉期待的望着自己。
一個稍微年輕一些的溫柔詢問：“張倩，你感覺如何？”
另一個稍微英氣一些的霸道的檢查點滴：“我已經叫醫生了。”
“我們是警察，你現在非常安全。”
聽到這句話，張倩虛弱的呼出一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
“我是今年年初的時候，來到這裏的。”張倩微微張嘴，接受沈卓堯喂的稀飯，逐漸回憶起這一年受到的磨難。
“我們村留下來的人，都是爺爺奶奶，或者快要病死的叔叔嬸嬸。就是覺得留在村裏沒意思。念書，我也念不懂，但是端個盤子什麽的，我看電視上那麽簡單，我覺得我也能幹，我願意幹。”
“我找了村裏喜歡我的男孩，我們又湊了幾個人，一起來到這裏。”
“大家湊湊錢，一個出租屋一個月100塊，但是我們沒錢交押金，就只能住旅館。”
“剛開始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出去，一家一家的問要不要工人。”
“都說要，但是必須要交什麽服裝費什麽健康證，還要我買手機，我剛從村子出來，有手有腳，沒有一點問題，我...我甚至...都還是處，幹淨的很。”張倩說着，也沒有最開始的害羞，直接道：“果然和爺爺奶奶說的沒錯，無商不奸，我都沒有嫌他們是小商販，他們還嫌我沒有健康證沒有手機。我就住在店裏，24小時都在，需要什麽手機，都是為了騙我的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