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年後,趙媽總喊着不順序不順序,特意找算命的過來解夢,海音受不了了,跑過來跟張萱玩,吃她的零嘴,張萱也沒小氣,抓了一大把糖塞她兜裏。
“我媽說,最近有好幾個男學生住到這裏了,北京大學的,讓你們留意着點。”海音笑嘻嘻吃着糖,跟個情報員似的。
張萱不信她,自己練自己的大字,邊練邊說:“樂!前面的是你媽說的,後面的,估計是你自己想的。”
“樂!有個叫德叔的,爸很喜歡他,總叫他來吃飯,他問過你,”海音裝模作樣比劃着,“那個穿月白青布的叫什麽呀?我在書店見過她,有學問!”
張萱把燈點起來,“我?我有你良玉姐夠了。”
“那你總不能和良玉姐過一輩子吧?良玉姐可是要嫁人的。”海音不服氣。
“誰說我要嫁人的?”宋良玉提着點心走進來,笑着看海音。
海音這個時候反倒不說話了,扭扭捏捏吃宋良玉遞給她的新買的點心。
“行啦,吃完趕緊回去,待會趙媽該上門找你了。”張萱也接過點心,一口咬半個,說話含含糊糊的。
海音把半塊塞嘴裏,又說了句再見,拿了塊點心,跑回家了。
“陳太太最近不讓她吃甜的,”張萱打開英語報,“怪不得這麽饞呢,小孩子哪個不愛吃甜的?想當年我雪糕、冰激淩、棒棒糖之類的,就沒停過。”
“最近挺亂的,天天‘出紅差’,林太太跟我說說,讓咱們最近躲着點那些人。”宋良玉坐下來,又點了盞燈,放張萱旁邊。
張萱漫不經心“嗯”了一聲,翻了個頁,“要離開北平嗎,去別的地方看看?”
“不知道,東北那邊倒是……”
宋良玉沒說下去,但張萱知道發生了什麽,也知道會發生什麽,這裏她不打算多待,雖然再呆一年也無妨,但提前走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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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快了,”張萱說,“往哪裏走,都不太平。”
宋良玉沒有說話,反而看起了地圖。
“往西邊走吧——這裏,”張萱探過頭,看了一會,在地圖上一指,“去這裏,咱們總得有個态度,而且——相信我,最後這個一定是正确的。”
“嗯,中夏走吧,”宋良玉點頭,“不過在那之前,得回一趟舊宅。”
“回宋宅?”張萱問。
“我那幾個兄弟分家,要把老宅賣了,讓我回去商讨。”宋良玉輕描淡寫,順便把地圖慢慢折好。
張萱也把英語報放下了,提議:“不如早點走,趕回去正好嘗到這個時候剛釀出的花酒。”
宋良玉知道她饞嘴,拍了拍她腦袋,笑着點頭。
最後是四月份初旬離開的,海音淚汪汪的,張萱送了她好些碎嘴,拉鈎說有空就寫信給她,這才是止住了淚,陳太太肚子又大了,卻也走出來送她們,鬧得張萱挺不好意思,又有點感動。
林太太多給了一個月的補習費,又說自己侄兒也到南邊上大學,讓他跟着一起走,路上也有照應。
因為張萱暈船,三人決定坐火車,坐了一天,好不容易進了旅館,張萱倒頭就睡,第二天依舊。直到快到站點,林太太侄兒說要去拜訪同學,于是草草分手。
暮夜月明,老船夫慢悠悠擺渡,邊劃船邊和她們搭話:“今天又唱戲了,宋家那幾個老爺,帶着夫人小姐都去看了,好不熱鬧。”
那個來接她們的男人,笑嘻嘻說:“老漢,你可看清楚了,這不就是宋家的小姐麽?”
“哎呀,瞧我這眼睛。”船夫也笑了。
宋良玉沒搭話,只默默地看過去的群山,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張萱倒是靠着小船沿兒,看天上的月亮,問了一句:“這什麽時候能到?”
“喏,過了河,就有戲臺子,周圍一圈小船,都是看戲的人,”老船夫指了指山那邊,“我孫女小紅也在那呢,我這船,今天跑完這趟,陪我孫女看戲去。”
宋良玉自始至終都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只下船時,把自己手上的镯子推下來,塞到在岸邊等爺爺的女孩手中,走了。
那女孩不敢要,求助似的看老船夫。
“老漢,你就拿着罷!”那男人笑着說,追她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