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到了京城,林铮帶着金羽衛同蘇文和告別,先回皇宮複命去了。

蘇文和還要等待皇上召見才能進宮見駕,但他早年就經歷過這些,所以并不顯倉促,先前就安排了蘇安提前兩日出發進京安頓。

此刻蘇安得了消息,早早地就在城門口候着自家老爺。

由蘇安領着,往租下的別院去。

至于為什麽不先買了院子,蘇文和還未面聖,恐怕還另有安排,倒也不必急着多此一舉。

蘇曉月坐在祖母的馬車中,偷偷地掀開窗簾一角,從縫中偷瞄着這宋國的京城,只覺得處處透露着古樸大氣,與江寧截然不同。

馬車道極寬,地上鋪着大塊大塊的青磚,不知行過了多少車馬,已經被打磨的發亮。

街上的人也更多些,道路兩邊布滿了吆喝叫賣的小販商鋪,也有修的精致貴氣的茶樓酒肆,各色的人聲車馬聲交織在一起,好不熱鬧。

見她看得有些發癡,蘇老夫人一敲她的頭,打趣道:“瞧你這副樣子,魂兒都要被勾走了。好歹是個小姐,怎麽還不如個尋常百姓家的姑娘端莊。”

蘇曉月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并不在意。

她一臉興味地詢問自己祖母:“祖母,您真的是在這京城長大的嗎?這裏是不是很好玩?”

蘇老夫人在嫁去蘇家之前,也是京城一戶官家的小姐。

所以她一意孤行地履行婚約嫁給只是上京趕考還沒有官身的蘇老太爺時,跟家中鬧得很是不快。

後來蘇老太爺名落孫山,蘇老夫人就跟着夫君回了江寧,培養出了一雙優秀的兒女,卻再沒來過這京城,也沒跟娘家有過什麽聯系。

蘇老夫人神色懷念地看着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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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許多年沒回來了,變化真是大。”她如此說道。

看祖母有些落寞,蘇曉月不再盯着窗外,依偎在蘇老夫人身邊。

“祖母,月兒陪着您,等爹爹安定下來,咱們四處走走,給您找些好吃的嘗嘗。”

蘇老夫人看着懂事的孫女,感慨這孩子雖然有時行事跳脫,卻真真有着一顆玲珑心。

想到家鄉的好吃食,她眼睛一亮,喜笑顏開地連連稱好。

蘇安租下的院子并不算太大,但勝在清淨,又早就打掃的一塵不染,看得蘇文和十分滿意。

待一切安頓好了,蘇曉月正纏着父親帶自己出去逛一逛這京城,別院就來了客人。

蘇文和一瞧,竟還是個老熟人。

來得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去蘇府宣旨的那位公公。

他喜笑顏開地進了蘇府,邊走還邊誇:“這小院可真是別致,蘇大人不愧為我朝的狀元郎,這選莊子都選的如此清雅。”

蘇文和連忙謙虛幾句,又叫女兒退下,命蘇安趕緊去沏茶。

公公見蘇文和此時風頭正盛還對自己如此客氣,笑容不由真實了幾分,他擺手叫住蘇安。

“蘇大人不必客氣,不必客氣。咱家是奉旨前來,皇上心中可是記挂着蘇大人吶,剛一聽說蘇大人到了京城,便派咱家來請蘇大人進宮面聖。蘇大人若是無事,咱們就快走吧,陛下還在宮裏等着您吶。”

蘇文和聽罷,趕緊由那公公領着,進宮去了。

見了皇帝,蘇文和規規矩矩,行禮如儀,面色也并不慌張。

宋帝見蘇文和如此沉穩大氣,比許多在職多年的地方官還要更穩重幾分,心中也不由多了幾分贊許。

他微微點頭,直讓蘇文和免禮平身,又給他賜了坐。

方才和顏悅色地說道:“蘇卿家,你我二人多年未見,朕都見老了,你還如此風華正茂,看來這江南的水土果然養人吶。”

蘇文和見到已經生了白發的宋帝,也是感慨萬分。

上次相見時,自己正意氣風發,胸懷天下,端的是春風得意豪情萬丈。

而眼前的這個人,還是差點成了自己妹婿的太子,兩人也有過簡單交集。

轉眼十數年,如今自己的心中再無他物,只想竭盡全力保全家中母親妻女安寧一生。

思及此處,他恭敬地起身,跪在地上。

誠懇地對宋帝說:“皇上日理萬機,操持國事,如今宋國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皇上功不可沒。而臣不過是只知混沌度日的一介草民,心有餘而力不足,擔不起皇上的擡愛,請皇上允臣還鄉去吧。”

說罷一磕到地。

見他如此聲淚俱下,說的卻句句都是推辭,宋帝并未發怒,只是深深的看着他。

過了許久,輕嘆一口氣道:“蘇文和,你口口聲聲誇朕,稱贊朕的朝堂,可你卻不願來朕的身邊,替朕分憂解難。朕的臣子千方百計只想擺脫朕,擺脫我宋氏皇族,如此可見,朕這皇帝做的,也不如何成功。”

蘇文和誠惶誠恐,連連磕頭,請皇上恕罪。

宋帝繼續說道:“你不必懼怕,朕沒有動怒,朕只是有些失落罷了,朕的臣子不願相信朕,只當朕是剛愎自用精于算計的暴君嗎?”

聽得此言,蘇文和有些慚愧,其實皇上真的是個稱職的皇帝,他之前恭維的話也并非違心。

只是他這些年樁樁件件事都将女兒擺在頭位,已經快得了心病。

總覺得這全天下的人,除了自己,誰都要傷害蘇曉月,他容不得有一點意外,也再經不起一點損失了。

“朕不是不能明白你的心思。做父親的,想保護自己的子女,天經地義。當年的事情,朕也算是受害者。預言一出,人心難測,即便你不願,蘇家也早就處在風口浪尖了。就算朕不順應預言而為,事态還不知會發展成什麽樣子,屆時再有其他力量觊觎你蘇家的女兒,以你蘇家一己之力,當真能護得住她嗎?”

宋帝的話,一字一句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蘇文和的心上。

天命難違,人心叵測,自己這般逃避,可能真的不是什麽好主意。

見蘇文和有些意動,宋帝又語重心長的說:“蘇卿家,朕召你進京,并非只是想要将你的女兒許配給朕的兒子,朕知道你是個有才能的人,眼下宋國看似繁榮,朝廷卻仍有隐憂,朕真心的希望你能放下心結,來協助朕治理天下。難道只有蘇曉月是你的女兒,這天下的百姓就不是朕的兒女了嗎?”

蘇文和老臉一紅,此次是真心的拜倒,心服口服。

皇帝本不需要勸說他,也不必跟他如此苦口婆心,但他卻這樣做了。

蘇文和能夠感覺到,宋帝是一個真心愛天下臣民的好皇帝。

也許,将女兒托付給皇家,也未必就是壞事。

放下心中的芥蒂,蘇文和才真正又變回了那個智珠在握的狀元郎。

宋帝又跟他商談了許久,發現蘇文和對很多事的看法竟都跟自己不謀而合,心中暗幸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将這顆滄海遺珠撿了回來。

留蘇文和用了晚膳,二人暢談到深夜,直至天光有些亮了,宋帝才感覺到疲乏,放蘇文和回去。

臨走時蘇文和還是沒忘記女兒的事,他小心翼翼地詢問宋帝:“皇上,臣鬥膽一問,不知皇上欲将臣女許配給哪位皇子?”

宋國歷代皇帝都不喜廣納嫔妃,因而素來子嗣凋敝。

上一代甚至只有當今皇上一位皇子,所以毋庸置疑的成了太子,預言一出,蘇婉兒也就毫無疑義的封了太子妃。

而到了今朝,雖說也不甚興盛,如今卻還是有三位皇子。

宸妃所出的三皇子年方八歲,倒是不必多言。

想來蘇曉月應是被許給剩下的兩位皇子其中的一位。

當年蘇婉兒被擄走後,找尋一番未果,婚約就此作罷。

先皇本欲将莊太師的女兒莊柔許給太子,莊太師立過軍功,又手握兵權,兩家結好不是壞事。

奈何太子一意孤行,非要娶林家的女兒,也就是林璟的妹妹林環為妃。

先帝大怒,卻也拗不過決心已定的太子,只好應允。退一步将莊柔立為側妃,一同迎娶。

沒過多久,先帝駕崩,太子繼位,林環順勢成了皇後。

幾年後為宋帝誕下一子,只可惜沒多久便夭折了。

皇後失去兒子後成日郁郁寡歡,沒幾個月也去了。

宋帝痛失愛人,一夜白頭,也再未立過皇後。

現下的兩位适婚的皇子,大皇子乃宋帝還是太子時與一宮人所生,但他自一出生便養在先皇後名下,按理說算是名正言順的太子。

問題就出在這二皇子,雖然再未立後,太後卻常年在皇家別院将養,如今的後宮全由莊貴妃一人管理,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莊家勢大,而皇上久久未立太子,衆人都猜測或許這位莊貴妃所出的二皇子才是聖上心中的太子人選。

當然了,帝心難測,許是在等那位三皇子長大也未可知。

蘇文和此一問,也未嘗沒有試探的意思。

宋帝聞言卻是哈哈大笑,他指了指蘇文和。

“你這老狐貍,還真是三句話不離你家的寶貝疙瘩。你安心便是,此事若是成了,那你我便是親家;若是不成,朕也絕不會怪罪你的女兒,遷怒于你蘇家。至于許給誰...朕的兒子都優秀的很,朕也實在難以抉擇,說不準兒,還要你的女兒替朕來做這個決定呢。”

蘇文和心說皇上這也太随意了,聽他這意思,是要順應天意,曉月選哪個做夫婿,他便立哪個做太子嗎?

皇家的事咱們這些老百姓還是少摻和,趕緊回家告誡月兒謹言慎行,莫要得罪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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