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聽說了嗎？那蘇家已經進京了！”
“是那個要出皇後的蘇家？”
“還能有哪個蘇家！聽聞那位蘇大人深得聖心，竟任了吏部侍郎！”
“什麽深得聖心，還不是生了個好女兒！”
“是呀，皇上還直接賞賜了康王爺家對面的府邸。”
“啧啧啧，那可真真是個好地段，多少王公大臣乞要皇上都沒給，就這麽憑白賞給蘇家了？這可真是...”
“哎，不說了，回家生孩子去了。”
來了京城幾日，蘇曉月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議論聲。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何會突然改變，他不再限制自己的行為，竟還說家訓也不必再作為鐵令。
但總之，對于從前在夾縫中生長還能找到法子玩樂的蘇小姐來說，自由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她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被滿城的繁華迷了眼。
今日跟着她出門的，是蘇府的丫鬟白芍。
蘇曉月在江南的時候，是沒有貼身婢女的。
因為蘇小姐跑起來，沒有任何一個丫鬟能夠追得上。
不過江寧城的百姓大部分都認識她，所以也就沒那麽多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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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京城不比他處，一棒子打過去，十個裏有八個都是貴人。
蘇文和生怕女兒人生地不熟的在這受了什麽委屈，便每日派個通曉常識的婢女陪着，即便出了什麽事，也好及時給家裏報信。
白芍與青蓮不同，她素來穩重，一直跟在老夫人身邊，也是讀過書識字的。
她緊緊地跟着自家的小姐，但蘇曉月的體力實在太好，逛了半天就不帶停的。
她累的氣喘籲籲，剛停下歇了兩步正要追上去，就聽見前面傳來了争吵聲。
“你是存心的吧？我拿什麽你便搶什麽？”蘇曉月氣呼呼的。
“真是可笑，人家做生意，我來買東西，怎麽就成了你的了？上面可有你的名字嗎？”另外一個人毫不退讓。
白芍向前幾步，看熱鬧的人已經開始聚攏，她鑽過幾人來到蘇曉月身邊，見自家小姐和另一位姑娘争執不下。
那位姑娘柳眉杏眼，看穿着很是富貴，絕非出自尋常人家。
蘇曉月心中火起，這人就是存心跟她過不去，她早就發現了。
這不過是街邊一些賣小玩意兒的攤子，這人突然出現跟着她，不管她拿起什麽，還沒等細看，這人就買了搶走。
如此五六回，蘇曉月終于按捺不住，方才發作。
白芍沒敢吭聲，悄悄地拉了拉小姐的衣角。
出門前老爺囑咐過的，不要主動生起事端。
這位小姐一看就是存心來找茬的，想必很有背景，還是走為上策。
她這一拉，蘇曉月冷靜了幾分，她脾氣直卻也不蠢，這人肯定沒憋什麽好心眼，不跟她一般見識。
“你喜歡你便買吧，我就是随便瞧瞧，這也不是我家的東西，你想如何就如何。”說罷帶着白芍就要走。
白芍松了口氣，她不是膽小，而是自家小姐真鬧起來實在有些沒輕沒重，到時就麻煩了。
康穆清并沒有就此罷休。她就是故意來和蘇曉月吵架的。
自從蘇家搬到她家對面，她就每天早早做了功課，趴在牆後等着蘇曉月出門。
奈何蘇曉月跑的實在太快，一愣神的功夫人就總是跟丢了。
今日可算追上了，她氣勢洶洶地跟着蘇曉月，總算找到了話茬子，現在她想走怎麽能行。
她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喲，買不起就說買不起，說什麽讓給我，鄉下來的就是沒見識，遠遠地就透着一股小家子氣。”
蘇曉月停住了腳步，轉過頭玩味地盯着她：“你認識我？”
被她這一盯，康穆清有些不自在。
又想到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人，不由直起腰來大聲說道：“你管我認不認識你，什麽我搶你的東西，分明是你搶了我的！”
“我說了我不要了，你還想怎樣？”蘇曉月有些不耐煩。
“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我..我才不會輸給你！等着瞧吧！”康穆清擺出一副嚣張的樣子。
蘇姑娘自诩叱咤江湖的一號人物，從未聽過如此語無倫次的戰鬥宣言。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想到了江寧城那兩只只會吠叫卻從不真正撕咬起來的野狗——
總覺得這人，怪可愛的。
仔細一看，這姑娘似乎還沒有自己大，臉上還帶着稚氣。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頭，就像摸黑子和大黃那樣。
康穆清見她突然伸了手，以為她要打自己。
她一把拍開她的胳膊，大聲道：“大膽！我可是堂堂郡主，你敢打我？”
此處本就繁華，人群越聚越多。康穆清這一喊，突然就炸開了鍋。
“郡主？那不是康王爺家的穆清郡主嗎？”
“竟然有人敢打郡主？”
“那位姑娘是誰？看着面生啊”
“是蘇..蘇..蘇家的，我見過，蘇家的！”
“蘇家？”
“蘇家！”
京城只有一位郡主，就是當年随着先祖皇帝打天下，封了異姓王爺的康家的郡主。
京城有很多蘇家，但是那位不需要提姓名便衆人皆知的蘇家，卻只有一家。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擁擠起來，人們都争相想要一睹蘇姑娘的芳容——
畢竟那可是傳說中的仙女兒一般的人。
康穆清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嗓子引起這麽大的反響。
她是偷偷出門跟蹤蘇曉月的，根本沒有帶随從侍衛，此時被團團圍住，頓時慌張了起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蘇曉月擋在她身前，對她說道：“沒想到你是郡主啊？挺厲害的嘛！不用怕，我帶你溜出去。”
蘇曉月從小在市井當中穿梭慣了，并不害怕。
她知道人群騷動起來的時候，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她囑咐白芍混進人群先回蘇府等她，白芍知曉現在幾人一起拉拉扯扯，反而出不去，她清楚小姐的本事，也并不太擔心，點頭應承。
白芍走後，蘇曉月正要矮下身子拉着康穆清從夾縫當中擠出去，就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地飛了起來。
她一擡頭，看到了林铮。
那張好看的過分的臉在京城挂上了幾分清冷，她只覺得有些陌生。
還未反應過來，眼前景色變換，她便到了一間茶樓的雅間。
她沒有理會林铮，慌忙回頭去找康穆清，卻見另外一個男子正像拎小雞崽兒似的拎着那位小郡主，她也自知理虧，乖乖的沒有反抗。
那男子将康穆清扔到地上，小小的一團就一動不動的蜷在那裏，一副自閉的樣子。
康郡主顯然思維已經混亂了，她眼前還回蕩着蘇曉月保護她的那一幕，心中又羞又怒，情緒混雜。
“你在這好好反省一會兒！”
男子呵斥一聲，随即轉過身，向蘇曉月施了一禮，溫文爾雅地說道：“見過蘇姑娘，在下康穆雲，是這不懂事孩子的兄長。家妹任性，是我管教不嚴的過錯，請蘇姑娘見諒，在此稍事休息，待人群散去在下再送你回去。”
見蘇曉月點了點頭，他微微一笑，轉頭開始訓斥自己的妹子。
“你是怎麽想的？你有腦子嗎？出門不帶人還暴露身份，還連累人家蘇小姐？若不是林兄發現了你們，此時你和蘇小姐早被人踩成肉泥了！”
肉泥什麽的，有點驚悚吧。
蘇曉月沒有作聲，只是默默地聯想着那副畫面。
康穆清最不願在蘇曉月面前丢了面子，想要反駁兄長又不知該說什麽。被罵的眼淚直在眼圈裏打轉，扁着嘴硬撐着不肯哭。
林铮也不吭聲，一邊喝着茶，一邊有一眼沒一眼的打量着蘇曉月，似乎沒見到那對兄妹一般。
如此罵了一會兒，蘇曉月覺得氣氛實在有些尴尬。
“那個...”
她只好站起來打圓場。
“她也不是故意的，不必動怒，不必動怒。”
“不用你在這裏假惺惺的！”康穆清氣急敗壞。
“你怎麽這樣跟蘇姑娘說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動的什麽心思！今兒我就跟你明說了，你死了那條心吧！”
見妹子如此不懂事，康穆雲也動了真怒，徑直将心中的告誡說出了口。
康穆清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明明是她搶了我的！明明..明明是我先喜歡瑾瑜哥哥的...喜歡了那麽多年...憑什麽她來了就要由着她選...”
康穆清眼淚一落，便像開閘的水龍頭一般，泣不成聲。
蘇曉月看着哭成淚人的郡主，總算清楚了她這般糾纏不清的來龍去脈。
瑾瑜哥哥。
宋瑾瑜。
宋國的二皇子。
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選。
她最有可能的未來夫君。
她面色複雜的看着這位可能從小到大都沒有失去過什麽的小郡主。
跟她一樣，嬌生慣養，疼愛萬千，此時除了哭，卻什麽也做不到。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瑾瑜”二字一出口，林铮的眼神就在她身上沒有移開。
康穆雲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自己最疼愛的妹妹。
他自小就最怕她哭，她一哭便是天上的星星自己都想給她摘來，只是這一次，他沒有那個本事了。
權術謀略，王位更疊，豈是他們康家敢去左右的。
蘇曉月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完成了先前那個想要摸康穆清腦袋的動作。
她力氣有些用的猛了，将小郡主本就有些淩亂的頭發揉成了一團雞窩。
康穆清本來還在抽泣，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
“嘎——”的一聲就憋了回去，不受控制地開始打起嗝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