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柳如玉話音一落,衆人一片嘩然。

文瑩越想越覺得肯定,一定是舞弊!

她不可能有此大才!

她不可能超過自己!

自己自幼苦讀,從不敢偷懶,這才不辱大學士之女的名聲。

常常有人誇贊,那文家小姐在書院才學不輸男子,在天字甲班也是名列前茅。

她自己也頗以此為傲,總覺得只有優秀的皇子才配得上自己。只盼着哪日入了兩位皇子的眼,順理成章的成為皇子妃。

豈料預言重現,蘇曉月橫空出世,代替她奪得了那兩人的關注。

原本她還只是在心中記恨,直到一日偶然聽見大督學氣憤地怒斥蘇曉月目中無人,不學無術,初入書院就敢交白卷,她才覺得有計可施。

文瑩找到與她志同道合的柳如玉,煽動衆生員蘇家才名有虛,谄媚聖上。

那蘇文和進京就做了侍郎,不知招致多少人眼紅妒忌。衆人一拍即合,待到放了榜,書院齊名上書抗議,皇上定也不會再一意孤行地保着蘇家。

“是!此次試題這樣難,那蘇曉月怎會初入書院就得了榜首!”

“她不是上月還交了白卷嗎?”

“都傳言她不學無術,怎會一夜之間如變了個人一般?”

“一定是舞弊!不公!不公!”

“真當我等是好騙的嗎?舞弊!蘇曉月舞弊!”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群情激奮,人潮湧動,越來越不受控制。

林铮和康穆雲見狀,忙将兩位姑娘和三皇子護在身後。生怕有人急紅了眼,傷到他們。

以往張榜也偶有人鬧事,書院早就派了許多差人候在此處。

此時見生員有鬧将起來的架勢,齊齊出動,喝止了衆人。呼喊得最激動的幾人一被制住,喧鬧聲頓時小了一些。

無故鬧事可是會被逐出書院的,衆生員不敢再随着人群叫喊,逐漸平息下來。

差人見狀,也松了口氣,肅着臉維持着秩序。

衆人看了榜單卻不肯走,只怒目看着蘇曉月,要求她出面解釋。

三皇子正要破口大罵,被蘇曉月安撫住。她冷靜地走到柳如玉面前,直視着她。

柳如玉覺得文瑩所言甚是。這蘇曉月定是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徇私舞弊夾帶小抄,才能考出榜首。

所以文瑩一跟她提起,她便喊得最是大聲。

她面色扭曲,正要再帶領衆人抗議,驟然看到蘇曉月那一雙清澈的眼眸,将嘴邊的話又憋了回去。

她不願輸了氣勢,挺起胸膛面帶鄙夷地看着蘇曉月。

待衆人靜下來,蘇曉月淡然一笑:“你說我舞弊我便舞弊?你有何證據?”

“我如何知道你那些龌龊的手段?你入學交白卷這事人盡皆知,這可是同你一起考試的穆清郡主親口承認的,怎麽可能月餘就能考到榜首?”

柳如玉并不懼怕她,理直氣壯地反問。

康穆清聞言有些不自然,低着頭咬着嘴唇,果然還是因為自己。

穆雲世子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沒有多言。

“我樂意交白卷,我樂意考榜首,關你何事?衆人皆知書院的排查最是嚴格,柳小姐卻能率先想到舞弊,這是為何?難道柳小姐早有此打算嗎?”

蘇曉月不慌不忙,振振有詞。

衆人一想也是。

書院每次考校,都會派不同的男女先生搜身接連排查許多次,同班的生員也不會安排坐在一起。

若說想要夾帶私貨進去考試,絕無可能。

或許這位蘇小姐真是恣意妄為,一時興起交了白卷,實則滿腹詩書,也不無可能。

眼見衆人的質疑淡了下去,柳如玉有些心急。

她口不擇言道:“哼,夾帶小抄是不可能。但是大家都知曉陶先生初次見你便對你青睐有加,誰知你們是不是暗通款曲,你們二人私下...”

啪——

剎那間人群鴉雀無聲。

蘇曉月擡起手,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

她用了全力,柳如玉的臉瞬間就腫了起來,紅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林铮眼眸暗了暗,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

柳如玉頓時打了個激靈。

“陶章先生也是你的先生,你恨我便算了,如此平白污他,你還堪稱為人嗎?”蘇曉月面帶餘怒。

柳如玉也自知失言。誰不知陶章雖然随心随性,但最是剛正不阿,又才華橫溢,書院沒有人不敬佩他的。

她此言一出,衆生員漸漸轉了向,也有些不滿地看着她。

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知該如何開口辯解。

文瑩見狀,心道不好。

暗恨這柳如玉怎麽一點腦子也不長,編排誰不好,去編排陶先生。

她站出來沖着蘇曉月微微一笑。

“蘇姑娘,柳小姐一時心急,說錯了話,是她的不對。我會替她向陶先生賠不是,也向你賠個不是。”

說着,她向蘇曉月欠身行了一禮,複又狀似不解地說道:“只是她的懷疑,也不無道理。

考校那日,無人見你出現,也無人與你同一考場。你又平白考了榜首,大家心生懷疑,自然也是理所當然。”

她這樣一說,将她們二人與衆人拉到了同一陣營。生員們也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紛紛點頭認可。

蘇曉月正悄悄将打柳如玉的手背到身後甩了甩,聽文瑩将話頭又扔到了她這裏,突然一笑。

她開口問道:“那你想如何?”

見衆人又站到自己這邊,文瑩更加胸有成竹。她只當蘇曉月是在虛張聲勢,心中認準了她定然舞弊的事實。

她盯着蘇曉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世人皆知我書院最德高望重的是大督學,那便請大督學來評判一番。

你那日究竟如何考的試,考場巡察的是哪位先生,再将你的試卷拿出來對峙,你可願意?”

蘇曉月聞言面色古怪的看着她。

“蘇姑娘不敢嗎?”文瑩咄咄逼人。

“你先等等。”

蘇曉月突然扶住自己的雙膝,緩緩地蹲了下去。

她蜷成一團,将頭埋在自己的腿上,雙肩一陣陣的抖動。

抖了一會兒,她沒有擡頭,臉仍然埋着,甕聲甕氣地問:“你可當真?”

文瑩認定了她是心虛,篤定地說:“自然當真。當然,蘇小姐若是不敢對峙,現在承認自己舞弊,我等念你知錯就改,也不會...”

“去吧去吧,快去找大督學來,當面對峙。”

蘇曉月迫不及待地擡起頭,眼中還閃着淚光。

她此言一出,便有好事的生員和差人齊齊去找大督學來平息這場鬧事。

衆人見這位蘇小姐竟然吓得哭了出來,都覺得自己抓住了把柄,很是期待拆穿她的場面。

唯有文瑩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蘇曉月古古怪怪的,她身後的三皇子卻是一臉的忍俊不禁。林铮看着也十分輕松,不似緊張的樣子。

只有不知其中詳情的康穆雲和康穆清隐隐有些憂慮。

但事已至此,文瑩還是寧願相信自己的調查和判斷。

她沒有提到陶先生,擔心他會從中作梗,而是直接建議去找大督學,也是思及那日大督學就對蘇曉月很是不滿。

只要他不作聲,這種事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不管蘇曉月作沒作弊,她都有法子将此事坐實。

“這是在鬧什麽!都不想上課了嗎?!”

大督學面色鐵青地走近人群,怒喝道。

差人只說有人鬧事,卻沒告訴他個中緣由。他最是反感這些官家子弟不守規矩的行為,急匆匆地趕過來便要發作。

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蘇曉月,心中一股無名之火湧了上來。

“蘇曉月!又是你!你又在此鬧什麽!”

他也不問原因,就朝着蘇曉月斥責。

文瑩見狀,本有些不安的心又定了下來。

“鬧事的可不是我。”

蘇曉月無辜地看着大督學,她指了指文瑩柳如玉等人。

“找您來的是她們。”

話音剛落,陶章帶着其他幾位督學也趕了過來。他聽聞有人在榜下鬧事,猜測定與蘇曉月有關。

他擔心衆人為難蘇曉月,自己一人怕是難以服衆,又去死纏濫打地找來了幾位督學。

陶章心知大督學對蘇曉月素有偏見,所以也沒去找他,沒想到他卻先衆人一步到了這裏。

陶章詢問似地看了蘇曉月一眼,蘇曉月見陶先生帶着幾位督學趕來為自己坐鎮,心生感激,暗暗對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有大礙。

他放下心來,又注意到蘇曉月身後的林铮,面露深思。

大督學轉身看到文瑩,面色緩了緩。

這位文小姐一直頗具才名,深得他心。

更何況她父親文大學士與自己還有些交情。他和言問道:“文小姐有何委屈?直說便是。”

蘇曉月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不講道理的老頭,他這是明目張膽的拉偏架啊。

她心道若不是這件事,自己今日定然會吃虧。

不過既然他先不留情面,自己也不必再為他保住晚節了。

她沒有再作聲,只看着文瑩表演。

文瑩面色從容,先對大督學和幾位督學施了一禮。

而後娓娓道來:“大督學,諸位督學,今日我等在此,擾亂了書院秩序,也實是迫不得已。

我等皆知這位蘇姑娘初入書院考校交上白紙,此次卻突然得了榜首,我等難免心生疑慮。

考校那日,無人與這位蘇小姐同一考場。此次考校題目如此偏難,是否有人提前告知她...

亦或者...考校時巡察她的先生...”

她沒有直說蘇曉月舞弊,卻是句句帶着暗示。

說到後面,還意有所指地看了陶章一眼。

她不看倒還好,一看卻發現陶章憋着笑,古怪的表情和蘇曉月之前如出一轍。

“夠了!此事不必再提!”

文瑩這才注意到,她越說,大督學的臉色就越難看。

“可是...”

文瑩有些心急,不明白為何大督學突然轉變了态度。

“老夫說夠了!”

大督學喘着粗氣,沖着文瑩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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