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蘇曉月并不知曉那天夜裏祖母後來和林铮說過什麽。

她醒來後,頭痛欲裂。

奇怪的是蘇文和并未沖她發怒,只來探望過後,讓她在家中安生休息一日,說是已向書院告了假。

蘇夫人擔憂不已,再三唠叨她且不能再這般不管不顧了。

再如何也是女兒家,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實在不像話。

蘇曉月也自覺做錯了事,嬌憨地跟母親認錯,又去向祖母認錯賠罪。

老夫人卻一改往日的縱容,讓她在祠堂裏跪了一整日。

又命她向着祖宗們發誓,絕不能再讓自己在外面不省人事,置身險境,這才放她回去。

蘇曉月對于前日酒後發生的事情,已經忘了七七八八。

直到去書院上了課,見了陶先生,她才想起閣樓上的那一幕。

她總覺得那日陶先生說的話有些奇怪,想要詢問一番。

可是陶章卻不願再跟她多言,找借口四處躲着她。

關于姑姑的事情,她也不敢貿然去向父親提起,只在心裏存了疑。

雖說考校得了榜首,但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蘇曉月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除了課上學到的,她得閑時依然會去書齋讀些書,也怕将來再有一日會露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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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珏誠自然對此歡欣不已。他暗自努力,只盼着真正入學那日,給蘇曉月一個驚喜。

蘇曉月的生活開始平淡起來。

有些同窗們與她接觸過後,發現她很是平易近人,漸漸地對她也不再抱有偏見,甚至還很是欽佩她的才學。

宋瑾瑜和宋西固也沒有就此放棄,紛紛使着各自的法子,想要早日抱得美人歸。

但蘇曉月已經通過考校那次看清了這兩人無利不起早的本質,不願再與他們深交。

宋西固吃了兩次閉門羹,便不再上趕着給蘇曉月獻殷勤。每每遇見都陰沉着臉,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思。

二位皇子都逐漸意識到打動蘇曉月或許并不是最好的辦法,還不如使些計謀直接讓父皇将她許配給自己,便又開始鬥起權術。

盡管如此,宋瑾瑜卻仍然锲而不舍地找着空子接近蘇曉月,得了冷臉也不在意,不知在打着什麽算盤。

唯有一點讓她松了口氣——那便是宋瑾瑜再三失敗,也從未讓莊妃施壓,再傳她進宮賞花。

蘇曉月日子過得安逸,與對面王府的世子郡主還有林铮的關系越來越好。四人常常同進同出,結伴去康王府玩耍。

蘇文和遇上過幾次,雖然臉色不好看,卻也沒有橫加阻攔。

他倒是與康王爺頗對性子,二人常常聊起自家的閨女來就掏心掏肺,忘了時間。

***

此時已臨近夏末,天氣愈發炎熱。酷暑連日叫嚣着發怒,像舍不得離開似的。

哪怕是書院這樣在山腰間本就比城中涼爽許多的地方,整日用功讀書,也實在讓人有些受不住。

書院給衆生員放了幾日假,也好叫上了年紀的先生們養一養神。

生員們正值年輕氣盛的好時候,哪能閑得住。

幾位喜好玩樂的一起哄,天字甲班的衆人便撺掇着找個避暑的莊子玩上一日。

恰逢宋瑾瑜提議,自己正有個別院剛剛修繕好,再合适不過。

衆人雖說都出身名門,但能有幸去皇子的別院,自然都不願輕易錯過。

更何況那裏必定有侍衛層層把守,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蘇曉月一聽要去宋瑾瑜那裏,便想推脫不去。

無奈小郡主苦苦哀求她三日,最後連主動要求幫她完成功課這種事都說出了口,蘇曉月也就只好遂了她的心願。

康穆清這些日子早就發現,無論他們去做什麽,蘇曉月若不去,林铮便絕不會去;林铮不去她兄長就不去;

自從她在鬧市上被人團團圍住,只要康穆雲不出門,康王爺再不會放她單獨離家。

所以就算失了面子,她也不想放棄任何一次接近宋瑾瑜的機會。

蘇曉月回府說清楚狀況,蘇文和也沒有反對。

不說其它,這段日子女兒能在京城交到朋友,明顯比從前更開心一些。他也很是欣慰,自責是不是自己将她管得太過了。

更何況...

雖然不願承認,有林铮在女兒身邊保護,他總會安心一些。

蘇曉月什麽都還未準備,便被康穆清拉去街上買了許多東西。從衣物首飾到蜜餞糕點,大大小小裝了一馬車,方才罷休。

蘇曉月再三提醒郡主只不過游玩一日,又不是要搬家,不必如此興師動衆。

小郡主卻不聽她的。自己從未離家太遠過,竟還能與瑾瑜哥哥一起。她興奮過度,總覺得有使不完的力氣。

到了出發這日。

雖然關系近了,康穆雲也心知肚明并無什麽蘇府家訓,那全都是些林铮诓騙他的托詞。

但行路時二人仍然駕着馬車,只讓兩位姑娘坐在車裏,恰好他們也都不願多帶仆從。

小郡主果然又一夜未眠,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振,坐在馬車上眼皮直打架。

蘇曉月見她勉強撐着,連連嘲笑她。

康穆清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倒是令蘇曉月有幾分深思——

小郡主這樣嬌氣的一個人,平日裏路都不願多走兩步,怎麽偏偏對喜歡二皇子這件事情如此執着?

再想到那個看起來頗有城府的宋瑾瑜,她愈發地為康穆清感到擔憂。

難怪康王爺和世子總是千方百計地阻止她這種心思,她這樣天真單純的一個人,真的不适合被卷進皇室紛争當中去。

宋瑾瑜的別院在城西,正好跟書院是兩個方向。

待他們行至門前,便有仆從過來恭謹地行禮。

來人是誰家的,家裏是什麽身份,都認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再吩咐身邊的差人将馬車停到後院去,好好伺候着馬匹。一板一眼讓人舒服極了。

皇家的匠人自然不會差,從院牆外圍已能看出別院修得極好,卻又處處透着低調和意境。

宋瑾瑜将分寸感把握的恰到好處,既彰顯了身份,又不過分烘托自己的地位。

已有不少人先到了,大皇子自然找了借口推脫。他早知道宋瑾瑜錢多,當然不肯來給他作陪襯。

衆人在此等着二皇子,聚在門口寒暄。

蘇曉月竟還看到了陶先生。衆生員都十分喜歡陶章,便連拉帶扯地将他請了來。

陶章還在對自己醉酒失态的事情耿耿于懷,躲閃着目光不肯與蘇曉月多說話。

她正打算主動上前跟先生問好,便聽身後馬蹄聲響,接着便又來了一輛馬車。

幾人聞聲回過身。

那車簾子一掀,來得不是別人,卻是柳如玉。

今日她一看便精心裝扮過,掩去了眉目間的刻薄,竟有幾分清新可愛。

她先落了地,但并未放下車簾。

又一人輕探出腳尖,款款下了車,卻是文瑩。

衆人面色有些古怪。

誰也沒料到柳如玉竟将她也帶了來,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蘇曉月。

文瑩一如既往地溫婉動人,步步生蓮。

她也發現了衆人的目光,并未在意,嘴角帶着笑容,緩步走向蘇曉月。

“蘇小姐。”她微微欠身,主動行了禮。

蘇曉月沒有如衆人所料那般勃然大怒,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襲白裙的文瑩:“你倒是有雅興。”

文瑩聞言又嬌嬌柔柔地一笑。

“文瑩雖然離了天字甲班,但十分想念衆位同窗。今日本是天字甲班的小聚,文瑩心知自己貿然前來實有不妥。

奈何柳小姐再三相邀,文瑩便想來看看諸位。蘇小姐若是心中不喜,文瑩只跟各位打了招呼,便自會離去。”

她言辭懇切,衆人都有些動容。

文瑩确實一直都是他們的同窗,平日裏跟大家相處的也不錯。

她容貌姣好,楚楚動人的樣子總讓人有幾分心疼。

“這也不是我家,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不用問我的意見。”蘇曉月也不願被她扣上惡人的帽子。

文瑩又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蘇小姐,文瑩今日前來,也是想再向你賠罪。

先前實在是我不懂事,誤會了你。希望你能不計前嫌,與我交個朋友。”

蘇曉月也不知她今日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但要說文瑩是真心悔改,打死她也不信。

她裝作不知她的那些花花腸子,也滿面感動驚喜。

“真的嗎?文小姐,你先前再三為難我,我還以為你心中定是讨厭我的。

我仰慕文小姐風姿已久,今日你竟也願同我忘卻前塵,重新交往。

曉月實在是...實在是...喜不自勝啊。”

她上前兩步,一把握住了文瑩的手。

文瑩一個激靈,想要把手抽出來。

蘇曉月臉上笑容不變,只用力抓着她的手不放。

文瑩只感覺這人的雙手怎麽像鐵铐一般,怎麽抽也抽不回來。

她又疼又急,眼淚竟真落了下來,看起來十分情真意切。

衆人本有些為難,但也不好直接勸蘇曉月大度,畢竟先前受到傷害的人是她。

卻沒想到蘇小姐如此豁達,見到二人頗為動容地握手言和,文小姐還後悔得哭了出來,十分為她們開心。

良久,蘇曉月才總算松了手。

林铮三人見文瑩雙手通紅,滿面淚水也不敢多言,都在心中暗暗決定以後絕不能得罪蘇曉月。

此時适逢二皇子的車駕也到了。宋瑾瑜下了車,見人來了大半,便以陶先生為首,領着衆人向別院中去。

文瑩握了握被攥得生疼的手,在後面恨恨地瞪了蘇曉月一眼,也和柳如玉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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