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林铮背着蘇曉月進了她的小院。

院內靜悄悄的,如同走時那般,沒有一絲動靜。

他一推門,心道不好。

屋內烏壓壓坐滿了人,小郡主坐在中間,穿着蘇曉月的衣服,滿臉愧色。

蘇文和看着門口那兩人,蘇曉月正安心地趴在林铮背上睡得香甜,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擰眉一聲怒吼:“林铮,你為何總要帶走我的女兒?”

閨女長大後,自己尚且沒有機會與她親近。憑什麽他能次次背着她?竟還敢直接進到院子裏來了?

蘇曉月一個激靈,被吓得醒了過來。

她看着屋內氣的七竅生煙的父親與也是滿臉不認同的母親,心中咯噔一下。

她拍了拍林铮,示意他将自己放下來。不想她剛一落地,腿一軟便倒在了林铮懷裏。

“你給我放開她!”蘇文和感覺自己快厥過去了。

林铮面不改色,扶着蘇曉月坐在了矮凳上,這才規矩地站在一旁。

“你們這是去了何處?你幾時醒來的?什麽時候和郡主殿下串通好的?你還敢威脅殿下?”蘇文和連連質問蘇曉月。

蘇曉月腦子有些懵。她怔怔地看着康穆清。

“什麽威脅?”

Advertisement

康穆清看着蘇曉月讪笑一聲。

二人走後,她便威脅青蓮替自己打掩護,穿着蘇曉月的衣服躺上了床冒充她。

青蓮也生怕自己會被老爺夫人責罰,又聽郡主再三承諾小姐片刻便回,這才配合她一起。

不想蘇曉月這一去一個時辰也沒有消息。

她等得心焦,正準備偷偷溜走算了。

誰知趕上蘇文和下了值,帶着誦完了經的夫人和母親一道來看女兒。

蘇夫人一進房沒有見到康穆清,只當她是離開了,也并未多想。

青蓮戰戰兢兢地推說小姐不再說胡話了,睡得正熟。想要阻止老爺和夫人進門。

蘇文和豈會放心,偏要親眼見到女兒不可。

原本打算遠遠地望一眼也就罷了。可蘇夫人進房見到被打碎在地上的茶杯,心道女兒莫非還驚吓過甚,得了夢游之症?

幾人擔憂不已,拉開床簾,見蘇曉月在床上捂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她呼吸不暢。

一拉開被子,便看到了眼淚都快吓出來的康穆清。

小郡主一時心急,口不擇言,只說是蘇曉月威脅她如此做的。

蘇文和一想這倒是女兒能幹得出來的事情,也不放她走,幾人這便坐着等蘇曉月回來。

康穆清本想着蘇曉月回來只說是覺得悶得慌,出去散散步,二人一打岔便蒙混過去了。哪想到她竟是被林铮背回來的。

她心中忐忑不安,蘇大人只怕是要氣炸了。

蘇曉月看着目露哀求的小郡主,登時豪情壯志從心頭起。

“是!我威脅了郡主殿下,林公子也是我讓她找來的,今日陶先生要走,我想去送送他。情急之下出此下策,都是我幹的!”

“蘇安,送客!”蘇文和一聽果真如此,壓抑着怒火,只等外人都走了再教訓女兒。

聽聞此言,康穆清如蒙大赦一般推着林铮便往外走。臨走前還給了蘇曉月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你...你可真是反了天了!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我才罷休!為父早就告誡過你,休要與那陌生男子來往過近,你都忘了嗎!”待人都走了,蘇文和怒目圓睜,呵斥道。

“爹爹,女兒剛醒來,實在沒有力氣回話。能不能給我些吃的,我現在只覺得頭暈得很。”蘇曉月有氣無力。

“你別以為如此便可搪塞過去。”蘇文和見她确實面色蒼白如紙,心中擔憂卻又拉不下臉。

蘇夫人及時出來解圍道:“早就備好了,你快回床上躺着,且等着吃食送來再起來。現下晌午雖熱,晚間卻有些涼了,可莫要再感了風寒。”

她心疼地将蘇曉月扶到床邊躺好,又幫她掖好被角。轉身又去勸站在外間生悶氣的蘇文和。

“女兒心系恩師,這是她懂事。雖說法子不妥當,但她大病初愈,你可莫要再沖她大呼小叫的,若再驚吓到了,可如何是好?”

蘇文和陰沉着臉點點頭。他自是明白這些,不過是又見女兒那般親近林铮便氣悶的很。

蘇老夫人随着跟到裏間,笑眯眯地對孫女悄聲說道:“不要聽你爹胡說。祖母看铮兒那孩子很是不錯,祖母喜歡。他便是你說的那個,什麽很厲害的大俠吧?”

蘇曉月紅着臉點點頭。想起方才的種種,心跳的厲害。

蘇老夫人看在眼裏,心中有數,對自己的想法更加篤定。

待吃飽喝足,蘇文和本想此事就這麽算了。不想蘇曉月突然看着他道:“爹,我有話想要單獨問你。”

送走祖母和母親,她屏退左右,房中只剩父女二人。

蘇曉月開門見山,鄭重地問道:“我知道姑姑當年不是被賊人擄去的,也沒有死。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是如何知道的?”蘇文和大驚失色。

“書院的陶章先生是姑母的舊識,他告訴我的。”蘇曉月實話實說。

“你說的陶先生竟是陶章?唉,原是如此...都是孽緣啊...”蘇文和感慨萬千。

蘇曉月緊盯着父親,她已決心不問出個所以然來誓不罷休。

“罷了,你也大了。既然你想知道,為父便說與你聽。婉兒的确并沒有出什麽意外。

當年在賜婚之前,你姑姑便對人芳心暗許,可她瞞着我們誰也不說。

直到聖旨到了,她心知逃脫不過,才心生此計,不惜放棄自己的清名也要同那人離開...

唉,想是怕萬一事情敗露會連累蘇家,她走後這些年都杳無音訊,也不知現在過得好不好...”

蘇文和憶起從前,愁緒又爬上心頭。

他當年怎麽也沒有料到,性子一直軟弱的妹子會為了自己心愛的人變得那般剛毅,一聲不吭就犯下了欺君之罪,不顧名分地跟那人遠走他鄉。

如今天各一方,她也竟真能狠下心來,一點消息也不給家裏。

姑母...同人私奔了?

蘇曉月左思右想,也沒料到事情的真相會是如此。

她好奇地詢問道:“姑母不是天下聞名的第一美人嗎?究竟是何人能打動她的芳心,讓她将後位說放棄就放棄了?”

蘇文和心中氣悶,許久才說道:“哼,不過就是個普通的行商罷了。看着也不如何出衆,也不知你姑姑到底被灌了什麽迷魂湯...”

“只是一個行商?”蘇曉月十分驚奇,她本還以為能奪得蘇婉兒的再不濟也會是一方豪強。

“那人來路不明,我看着十分可疑。都聽聞行商中大都是鄰國奸細,說不準兒也不是什麽好人。”

時隔多年,蘇文和想到那個将自己心疼的妹妹拐走的男人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蘇曉月看着父親的樣子,倒是了然了幾分。

定是父親妒心又起,開始胡謅了。能夠讓姑母不顧一切的人,怎麽也不可能是一個普通人。

起碼要比陶先生更優秀才是...

“對了,月兒。”蘇文和又回想起今日女兒那般依賴林铮的樣子,心中不免忐忑不安。

他略帶懇求地對女兒說道:“你若有什麽心事,一定要同爹講。

爹不是一定要你嫁給二位皇子殿下,你可絕不能如婉兒那般,不言不語的就離家而去,爹實在受不住喪失至親之痛了。

不論你想要做什麽,我們一家人都會全力支持你,你知道嗎?”

蘇曉月目光躲閃,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道:“我能有什麽心事。爹爹最是了解我的...”

蘇文和沒有再多說,只深深地看她一眼,叮囑她要好好休息,切不可再亂跑。

她乖乖地應聲躺下,安心将養。

隔日聽聞她已經蘇醒的消息,宋瑾瑜便差人将那別院的地契送到了府上,只說是二皇子殿下送給蘇小姐的禮物。

蘇文和提着那蘇安送過來的錦盒,也并未當回事。

既然是給女兒的,還是等她自己來看更妥當。

他坐在屋內若有所思,若不是背後有個權勢滔天的莊家,蘇文和倒還真的對宋瑾瑜的印象很是不錯。

那孩子總是溫文爾雅的樣子,遠比頑固易怒的大皇子強得多。

眼下想這些尚且太早,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若可能,最好還是讓曉月能從這漩渦中脫身才好。

也不知母親究竟是如何打算,那日她的主意倒不像是沖動而為...

蘇文和盯着那錦盒胡思亂想。

蘇夫人緩步過來,見到夫君心事重重,走到他身後替他揉着肩膀,溫柔地說道:“老爺可是累了?”

他緩過神來,溫和地笑了笑。拉過夫人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你不必這樣伺候我,來京城這些日子,我公務繁忙,府中的事都多勞你費心了。”

“老爺這話說的,這也是妾身的家。母親和夫君待我這樣好,月兒也越來越懂事,妾身是有福之人。”蘇夫人總是溫溫婉婉的,令蘇文和很是窩心。

“老爺是在想月兒的事吧?”蘇夫人微微一笑,猜透了夫君的心思。

“還是你了解我。我是在考慮究竟該把月兒許給誰,才是最好的選擇。”蘇文和有些猶豫。

蘇夫人聞言,輕輕地笑出了聲。

“夫人在笑話我嗎?”蘇文和十分羞惱。

“老爺,妾身是在想,月兒從小就像個小猴子似的,頑皮的很。

在江寧時,妾身總想着,這樣的姑娘,只怕日後難以找到夫家了。

不怕老爺笑話,妾身有時還胡亂打算着,若是找不到合适的男子,妾身就永遠把她留在身邊,讓她一直這般做個孩子。”

“你啊,就愛胡說。聽着就像我們蘇府的女兒嫁不出去似的。”蘇老爺無奈地笑笑。

只是...永遠不讓女兒離家嗎...

這又何嘗不是他的心願呢。

這天下做爹娘的,可能都是這樣想的吧。

“來了京城這些日子,總有些虛虛實實的,妾身還總覺得像做夢一般。

怎麽一下子,好似這宋國最好的男兒們都任由月兒挑了一樣呢。”

“這也未必就是好事啊。”蘇文和憂心忡忡。

“妾身不是那個意思。妾身的意思是,只要月兒喜歡,其他的都不重要。若是她不想嫁給誰,那人縱然再優秀,又有何用?”

“夫人說的是。那就由月兒來抉擇吧,若她都不願嫁,大不了我們一家遠走天涯去!”

“夫君,你這樣子,倒是和母親很像呢。”蘇夫人打趣道。

“只怕到時會連累你和母親一起吃苦。”蘇大人又有了新的愁緒。

“我們一家在一起,再苦再累也不怕。妾身惟願母親身子一直康健,月兒永遠這般開開心心的。”

蘇曉月在門外聽到爹娘的話,心中湧起一股暖意,漸漸走出了那日的陰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