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文瑩穩穩地坐在宋瑾瑜身邊,面對四周投來的或豔羨或妒忌的目光,心中只覺得萬般痛快。

尤其是對着身側三皇子的營帳,她早就看到蘇曉月在那裏,巴不得她快些發現自己。

二皇子還是頗有眼光的,總算發現自己才是配得上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她若有若無地靠向宋瑾瑜身邊,柔若無骨的身子恨不得緊緊地貼上去。

康穆清看到她這狐媚樣兒恨得牙癢癢,蘇曉月見她嘎吱嘎吱地嚼着葡萄,惡狠狠的樣子又讓她想起大黃。

她順勢摸摸她的頭,安撫道:“好了,好了。聽話,別咬人。”

小郡主嗚咽着趴在桌旁,失魂落魄的整個人直哼哼。

人走了大半,場中剩下的多是陪同前來的女伴或者來湊熱鬧的公子哥,索然無味地坐着也沒什麽意思。

文瑩本想抓住這個機會趕緊向宋瑾瑜獻殷勤,正欲起身替他斟茶,二皇子卻突然起身,吩咐身邊的人備馬,他也想要去試試身手。

宋國的皇子雖然不需刻苦練武,但自小也是簡單學過騎射的,并非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

他在侍衛的陪同下策馬入林,一身白衣的宋瑾瑜倒是比許多世家公子都還強些,很有幾分潇灑氣度,看得許多女子都陶醉不已。

對這京中的小姐們來說,拒人三尺之外的林公子與世子爺未免太難接近了些,還是儒雅翩翩的二皇子殿下更易惹人心生愛慕。

二皇子離去,文瑩失了表現的機會,心中難免有些哀怨。

但再一細想,自己今日的位置可是高高在上,登時又起了興致。她環視四顧,見蘇曉月那邊毫無動靜,終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得意。

文瑩站起身款款走到三皇子賬外,故作無意道:“呀,那帳內的可是郡主殿下和蘇小姐?瞧我這眼神,竟是才發現你們也來了。

說起來也都怪二皇子殿下,非要讓我在一旁伺候着,實在是脫不開身。若是怠慢了幾位,還請多多原諒我便是。”

她自诩入了宋瑾瑜的眼,又算是宋珏誠的遠房表姐,竟直接在這裏将自己當作主人一般,故作嬌羞地炫耀起宋瑾瑜如何高看自己。

康穆清氣得又開始磨牙,摩拳擦掌想要與她打一架,蘇曉月忙按住她,在桌下掐了宋珏誠一把。

正在往嘴裏塞水果的三皇子包子臉鼓得像小耗子似的,二皇兄也不知從哪裏運來的這些果物,怎麽比宮裏的好吃這麽多。

被蘇曉月這一掐,險些将口中的東西噴了出來。他咕嚕一聲咽下嘴裏的果子,一看蘇曉月在給他使眼色,頓時明白了什麽。

宋珏誠擺正身子,淡淡道:“文小姐請進。”

文瑩一聽歷來不給人好臉色的三皇子都對自己客氣起來了,心中得意更甚,一拉帳幔緩緩進了營帳。

她輕輕欠身,略施一禮,扭捏地說道:“見過三皇子,見過郡主殿下。”

她自持身份,幾人又是同窗,并未太将這禮數當回事。

豈料宋珏誠臉色一變,橫眉怒道:“你見了本皇子,竟敢不跪嗎?”

跪自然是該跪的,文瑩雖是學士之女,但是并無品級,說起來也只是庶民。

但宋國皇室素來親民愛民,即便出街游行也并不愛擺排場,所以只有正式的祭天祭祖時才會要求群臣百姓行跪拜大禮。

可是身為皇子的宋珏誠要求文瑩行跪禮,是絕對沒有任何過分之處的。

文瑩聞言一愣,嗫嚅着不知該如何辯駁。

若是平日,三皇子要她跪也沒什麽,只當是孩子任性刁鑽。

但此刻宋珏誠緊挨着蘇曉月席地而坐,一點也沒有挪動的意思。她若是跪了三皇子,不就等于跪蘇曉月嗎?

她踟蹰着不願動,只能在原地幹笑,不知所措。

“怎麽?你不願跪本皇子嗎?這大宋的子民還有不認可我的身份的?那我可要告訴父皇去了...”

宋珏誠裝作不見她的為難,自顧自地說着。

文瑩大驚失色,現在三皇子正得皇上喜愛,他若在皇上面前編排自己一通,那文家的聲譽豈不都會受損?

她咬咬牙,跪在地上艱難地說道:“臣女文瑩,見過三皇子殿下。”

宋珏誠沒有吭聲,也不看她,又往嘴裏扔了一顆葡萄。

“文瑩見過三皇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良久,她磕了個頭,又說了一遍。

宋珏誠好像這才看見她似的,若無其事地說道:“噢,平身吧。”

文瑩暗恨自己今日得意忘形,怎麽一時忘了那蘇曉月是個睚眦必報的人。她不恨三皇子,倒是恨上了蘇曉月。

帳內的軟榻無論跪多久腿也并不會如何難受,但她心中不是滋味,只想立刻離去。

宋瑾瑜相邀,她自是盛裝前來。衣飾繁瑣,她獨自一人在帳內行動極是不便,艱難起身整平衣擺,便欲轉身離帳。

“慢着,你給我行完禮就得了?”

宋珏誠等她扶着桌角站起身,又轉身向外走時,這才出言叫住她。

文瑩又笨拙地轉過身來,複雜地看着帳內幾人。

“殿下還想如何?”

宋珏誠哈哈大笑,諷刺道:“什麽叫我想如何?堂堂學士府的小姐竟如此不懂禮數嗎?這倒稀奇,我還常聽父皇說起,文學士最是懂禮守矩之人。”

三皇子若是破口大罵胡攪蠻纏,文瑩倒并不懼怕他。

但今日他口口聲聲以禮節壓她一頭,不管鬧到何處也講不出理,實在令她難受。

她只好欠身恭敬地問道:“三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宋珏誠一指身邊的康穆清。

“你長眼睛了嗎?郡主殿下你看不到嗎?照例說來,郡主殿下也算是本皇子的長姐,康王府又世代于我朝有功,你跪她一跪,理所應當。”

這就有些強詞奪理了。

文瑩臉皮抽了抽,她來此炫耀主要就是沖着康穆清,人人皆知小郡主傾慕二皇子殿下已久,她就偏要故意氣她。

上次若不是她從中作梗,只怕此時早就沒有蘇曉月在這礙眼了。

她明明心悅二皇子,還要假惺惺地選擇什麽朋友,一看就是個沒腦子的傻貨,被蘇曉月騙得團團轉。

文瑩自覺嚴于律己方有今日,最恨這些憑着身份地位淩駕于她之上的女子們,她不肯動,舌尖都要咬出血來。

“我叫你跪下!”宋珏誠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猛地出聲呵斥文瑩。

他聲音洪亮威嚴,吓得身邊的蘇曉月和康穆清都不自覺的一哆嗦,更別說本就被他折磨的心緒不定的文瑩。

文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也不知是驚吓還是屈辱的淚水順着臉頰滴在柔軟的地毯上,消失不見。

她哽咽着說:“文瑩給郡主殿下請安,郡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小郡主有些尴尬,她雖然也很讨厭不擇手段的文瑩,但也從未這樣高高在上地以聲勢辱人。

她眼神複雜地看着泣不成聲的文瑩,有些痛快又有些同情,輕聲說道:“你起身吧。”

文瑩狼狽地站起身來,生怕宋珏誠再抓她把柄,提起裙擺連滾帶爬地退出了營帳。

蘇曉月本來只是想要宋珏誠罵她一頓,卻被他這一套手段驚得目瞪口呆。

她語無倫次地指着文瑩離去的方向,又看看帳內她方才兩次下跪的位置,不知該說什麽好。

“你...她...你怎麽會...啊?”

見文瑩已經走遠,宋珏誠長出一口氣,總算放松下來。

他又開始往嘴裏塞果子,一邊塞一邊得意地說:“雲疇教我的,他說我不能逢人就罵,應當以理服人。”

蘇曉月一聽是雲疇教的,這才覺得合理,傻乎乎的宋珏誠突然有了心計,吓得她還以為這孩子被誰偷偷換了不成?

不過他這理解能力...

“你就是這麽以理服人的?”蘇曉月敲他腦袋。

“我看曉月姐姐的話本子上,那些壞人都是這麽欺負人的。今日一試,果然有用。我是不是很厲害?”

“确實厲害,把那文瑩吓得都六神無主了。不過誰讓你偷看我的話本子的?你才多大的毛孩子?”蘇曉月拎着他的耳朵教訓他。

這孩子怎麽這麽別出心裁,常人不都将自己當成好人嗎?他怎麽倒向着壞人頭子的方向使勁?

不過今日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也不算白來。

文瑩逼走陶先生,令蘇曉月對她最後的一絲憐憫也消失殆盡。

看到她落荒而逃的樣子,她只能回想起那日苦苦支撐不肯傷害自己的陶先生。

說她小氣也好,說她壞心眼也好,每次見到文瑩不沖上去打她,已是她最大的克制了。

文瑩回去後不敢再四處耀武揚威,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帳中等候二皇子歸來。

周圍的人們對這邊發生的事情也都心知肚明,但無人吭聲,只當沒有看見。

今時今日,誰也不可能去得罪為自己正了名的三皇子。

衆人相安無事地等待去圍獵的人們,林中時有飛鳥驚起,也有野獸的嘶鳴。

為了防止傷人過深,獵場中幾乎沒有猛獸,頂多有些鹿啊獐子野豬之類。

不過一個時辰功夫,林中一個魁梧的身影率先出現,便是那位意猶未盡的大皇子雲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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