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梁芊雪在養心殿耗了一天,直到傍晚前才領着常嬷嬷依依不舍地回了沈府。

清晨她和常嬷嬷回到養心殿後才知道沈朗廷已經走了,至于他連招呼都沒跟她打便獨自一人走了,她也沒放在心上,反正從前沈朗廷也是這般對她的,她眼巴巴在大理寺等他,他卻悄悄走了,她幹幹在椅子上坐了兩個時辰,才知道他已經出去查案了。

剛進府門便得知沈夫人病了,她猜想要麽是裝的,要麽是因為她清晨的頂撞,反正都是因為她,那她就更不應該去請安了。

“你去跟沈夫人院裏的人說,我就不去看她了,省得她看了我病情加重,對了,沈朗廷呢?”梁芊雪一邊往卧房走去,一邊說道。

春喜走在常嬷嬷身後,回道:“沈大人午時派人回來,說是大理寺的案子緊急,他這幾日會住在大理寺。”

梁芊雪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春喜,“住在大理寺?”

她記得皇兄可是給了沈朗廷十天休沐的,上一世沈朗廷這十天裏雖然如坐針氈,天天待在書房防止她黏着他,即使這樣他也沒有說去大理寺以查案為借口躲她,怎麽劇情突然就變了?

春喜點頭道:“沈大人派回來的人是這麽說的。”

“……也好,我落得個清淨。”

半個時辰後。

大理寺。

長庚進來的時候,沈朗廷正坐在桌前看着案卷,燭光昏黃,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漆黑的眸子被長長的睫毛蓋着,看不出情緒,長庚輕手輕腳地過了去,生怕自己吵着了他家主子。

“府裏可有什麽事?”沒等長庚走上幾步,沈朗廷便頭也不擡地問道。

長庚心上一驚,忙回道:“少爺,夫人病了,老爺請了大夫來看,說是沒有大礙,但夫人直說自己胸口痛悶,喘不上氣。”

沈朗廷一聽便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從前母親就愛用這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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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朗廷輕應了一聲。

報告了這事,長庚也沒什麽要交代的了,便走上前去替沈朗廷磨墨。

屋子裏再次陷入沉寂。

長庚磨好了墨,擡眼才發現他家少爺正盯着他手下的墨硯,這眉心緊鎖的模樣像是在生氣,難不成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

長庚額上頓時沁出冷汗來,他虛浮地往後撤了一步,幹笑着問道:“少爺……可是有事要問奴才?”

他總不能一上來就把問題往自己出錯方面帶吧。

沈朗廷似這才回過神來,擡眼之間,眉心的皺痕已被抹平,沉默一瞬,他淡淡開了口,“長公主回去了嗎?”

原來不關自己的事呀,長庚想着,頓時松了口氣,少爺一直被那長公主煩着,方才定也是在惱她吧,早晨的事他是知道的,長公主頂撞了夫人,還跑去宮裏告狀了……

想到這裏,長庚忽然懂了為什麽大夫都說夫人沒什麽大礙了,夫人還是稱病嚷着胸口痛得厲害,想必也是怕宮裏的責怪,所以先将理攥在自己這邊。

原來是這樣啊,夫人可真是聰明!

“回去了。”長庚藏着嘴角笑意回道。

“……”

“……”

“長公主可知母親生病一事?”長庚這拉一下走一步的性子從前沈朗廷還不覺有什麽,現在卻發現此人過分呆傻了。

“春喜已經跟長公主說過了。”長庚如實回道。

“她可有去煩着母親?”

“長公主說擔心夫人看到她會病情加重,便沒有去請安。”

“……嗯。”倒是不像她的性子。

“少爺今晚是要住在大理寺?”長庚覺得這大理寺陰森得很,晚上總是有鬼哭聲,他可是怕得緊,偏偏他家少爺是個工作狂,以前只要碰上大案,都愛留在這裏。

這不,明明陛下給了十天休沐,可少爺為了案子根本不管什麽休沐不休沐的,丢下新婚的娘子就跑來查案了。

沈朗廷垂眼看着身前的案卷,卷邊還停留在一刻鐘前看到的地方,“嗯,齊洲知府貪腐一案案情複雜,李桂品他家在齊洲也不過三進院落,如何吞得下十萬兩稅銀,如今他咬死不說,只交出一萬兩來,推說剩下的九萬兩用于房屋修建,已經花光了,他真當本官好糊弄?”

長庚忍不住瞄了一眼桌上的案卷,齊洲知府李桂品貪污一案鬧得很大,今年裴縣失收,陛下下旨免裴縣一年糧稅,并讓李桂品開倉放糧救濟災民,卻不想兩個月後傳來裴縣瘟疫橫生的消息,陛下派人去調查,人還沒進裴縣管轄就被遍地腐爛的屍體給攔了去路。

一查才知道,原來齊洲知府李桂品在聖旨下達後竟還是讓老百姓上繳了稅銀,并且沒有放糧赈災,老百姓沒有吃的,想要往外逃,卻不想又遇上天災,裴縣攔截上游河水的堤壩垮塌,大水淹了半個縣城,死傷無數。

李桂品不敢将此事上報,妄想着悄悄将此事解決了,他命人将死去的百姓埋了,又讓裴縣知縣守着出縣的唯一道路,只要有人想逃,格殺勿論。

只是沒想到屍首太多,來不及處理的屍體開始發臭腐爛,剛要入冬的天氣竟是生出了瘟疫來。

李桂品知道瞞不住了,在逃跑的時候正好碰上梁煦派去調查的人,當場被抓住。

此案交到了大理寺,李桂品對自己做的事供認不諱,但沈朗廷卻察覺其中有些蹊跷。

裴縣盛産秋露白,十萬糧稅幾個大戶湊一湊倒是出的來,只是李桂品并不像是能獨自吞下這些髒銀的人,恐怕這幕後還有別的誰,那用在修葺房屋的九萬兩恐怕就是被那人或者那幾人給吞下了。

能讓李桂品獨自擔下罪責,那些人的身份恐怕不簡單。

長庚沒顧慮太多,想起自己聽到的裴縣的慘樣,他只盼着能早點兒将李桂品的頭砍了,“那少爺打算如何審理?李桂品已經認罪了,現如今可就只待判決了。”

沈朗廷将攤開的案卷一折,沉着道:“不急,既然李桂品能站出來抗下所有罪狀,那他便沒指望有人能救他,長庚,你先回府收拾一下,明早我進宮去向陛下請旨,我要去趟裴縣。”

長庚聞言身上一抖,一雙細眸努力睜大,連最後的那分伶俐都沒了蹤影,他顫着聲音說道:“少爺,那……那裴縣如今可是還鬧着瘟疫,少爺可千萬別去那兒呀,弄不好……弄不好……”

萬一少爺不小心染上了瘟疫,那可怎麽得了!長庚心裏大喊着,卻是不敢說出來,他家少爺的脾氣他可清楚得很。

将案卷擱在了一旁,沈朗廷随手抽出一本書翻了起來,低頭道:“沒發生的事,你在這兒混想什麽,別磨蹭了,還有,我去裴縣的事,不要讓父親和母親知道,若是他們問起,就說我是去齊洲查封李桂品的屋宅。”

老爺和夫人都不讓知道,那還不是去定了嗎!長庚攥着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眼珠一轉,忙試探道:“少爺你說……陛下會讓少爺去嗎?少爺和長公主這才……”

……你就當我是得到手了便不上心了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沈朗廷腦中突然跳出了梁芊雪的聲音,初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覺得刺耳極了,腦中被迫印着的她那些甜膩膩的笑容像是鏡子一般碎裂開來。

心上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情緒,他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的,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所以無論她如何纏着他,百般讨好他,他也未曾動過心。

既是未曾動過心,所以聽到那話後煩悶的心情便只是因為自己明确知道她是在騙他所産生的情緒而已。

沈朗廷将書翻了一頁,“我沒回府,長公主可有說什麽?”

長庚想起春喜跟他說的那句話,頓時倒抽了口涼氣,“長公主她……她說少爺不回去,她落得個清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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