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梁芊雪睡得昏昏沉沉的,迷糊中聽到有人在叫她,可她頭疼得厲害,不想說話,更不想去理會。

“殿下……”春喜又輕輕搖了搖她的手臂。

梁芊雪有了一分清醒,她皺了皺眉頭,輕咳了一聲,啞着聲音說道:“常嬷嬷……別搖我……痛……”

殿下把她認成了常嬷嬷,春喜知道殿下還未清醒過來,只能繼續低聲喚道:“殿下……”

梁芊雪有些不耐煩,擡手便拍了下手臂的上的手,“常嬷嬷,我頭痛,別吵我,要吵去吵傅桐昇,都怪他的爛馬車,害我淋了雨。”

春喜聞言,下意識去看了眼身邊的傅桐昇,而後又看了眼沈朗廷,外面雨已經停了,長庚也已經回了來,一行人準備離開破廟了,可她的殿下偏偏睡得迷糊,根本沒意識到所有人都在等她。

雖然讓他們等着也天經地義,只是……

沈朗廷看着梁芊雪被火烤得紅撲撲的臉,心中突然湧上了什麽情緒,可那淡淡的情緒在“傅桐昇”三個字從她嘴裏吐出來後便消失了,他握了握手中佩劍,側臉對春喜說道:“長公主病得厲害,我将張太醫先留在這裏,明早讓他送長公主回麗縣,你在此好生照顧着,木橋尚未修好,我和長庚先行一步去河邊盯着。”

春喜剛要回應,身旁本該睡着的人猛地一個起身,從地上坐了起來。

梁芊雪聽到沈朗廷的聲音後忽然意識到自己是誰,在哪,要幹什麽,睡意驟然消失,她眨了眨眼,擡頭看向圍在她身邊的幾人,“要出發了是不是?我已經好了,我們出發吧。”

說着,她作勢要起身,身子一顫,一陣眩暈後,她站不穩朝前撲去,可當那墨藍色衣襟映入眼簾時,她當即皺了眉,下意識調了個方向朝一旁摔去。

而這一摔就正好摔在了身側的傅桐昇懷裏。

“芊雪……”傅桐昇不敢去抱她,只能扶着她的雙臂,低頭看着她紅撲撲的臉,心上一疼。

梁芊雪腦子昏昏沉沉的,便不想去搭理誰,垂下頭自傅桐昇懷裏站直身子,用力阖了阖雙眸,輕吐一口氣,像沒事人兒一樣朝門外走去。

身後傅桐昇和春喜都在勸她,她只能努力裝作沒事的樣子,“明天就能到齊洲了,我不要回去,誰敢再說一句回去,那就大家都不要去齊洲了,全都跟我回帝都!我梁芊雪說到做到!春喜,過來扶着我,我睡得腳有些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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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喜忙應了一聲,擡腳跟了過去,只是沒等她走到跟前,剛跨出大門的梁芊雪眼前一黑,朝階梯下直直栽了去。

“殿下——!”

……

額上冰涼涼的,很是舒爽,梁芊雪皺了皺眉,掙紮着睜開了眼,她還記得自己暈倒前沈朗廷要她回帝都,她擔心那人會趁着她暈倒的時候讓人将她送了回去。

“長公主。”剛一睜眼,身邊傳來沈朗廷的聲音,梁芊雪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沈朗廷并沒有因為她失去意識而将她強硬地送回帝都,旋即才意識到,沈朗廷在她身邊。

她心上一驚,偏頭朝聲音的來源看去,她此刻正躺在一張床上,而沈朗廷站在床邊看着她。

“……春喜。”她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努力朝門口方向喊了一聲,只是她喉嚨像是被火燒着一般,聲音還沒吐出來,就被燒了個幹淨。

“剛驿卒來報,說過河的木橋勉強修好了,春喜正在趕過來,長公主可是有什麽不适?”沈朗廷逆光站着,梁芊雪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知道他聲音冷淡淡的,那恐怕他臉上的表情也會是冷淡淡的,索性,她也就不想去看了。

她将臉朝內側轉去,連帶着身子也僵硬着轉了過去,“沒什麽事。”

沈朗廷望着梁芊雪不住顫抖的背影說道:“長公主在破廟裏暈倒了,張太醫說需要一個幹淨的地方讓長公主休息,所以臣先一步帶着長公主過了河,這裏是驿站。”

“……嗯,知道了,大理寺少卿出去吧,我想休息了。”卧房,床榻,哪怕現在她頭腦昏昏,她也不由己地想到了上一世的某些事,所以,她不想和他待在一個房間裏。

沈朗廷沒有應聲,也沒有出去,反而俯下身子朝她伸出了手,梁芊雪看着牆壁上燭燈照過來投在牆上的他的影子,見那影子像是洪水猛獸般朝她撲過來,她猛然坐起身來,啞着聲音喊道:“你幹什麽!”

沈朗廷聞言一頓,半擡的手轉而朝被子上摸去,将從她額上掉落下來的濕帕子抓了去,“臣重新給長公主換一張。”

梁芊雪這才意識到是自己過激了,她咽了咽有些痛的喉嚨,“不用了,你出去吧。”

“……驿站客房不多,今夜只能委屈長公主與臣同住一間了。”他說道,聲音沒有半分起伏。

同住……一間?

“……那……就委屈大理寺少卿一晚了。”梁芊雪咬了咬有些幹裂的唇瓣說道,說完也不再看他,裹着被子睡了回去。

她面朝着內側,将自己的身子緊緊貼在牆上,盡量離身後的人遠一些。

她要和沈朗廷睡在同一張床上?!

雖然現在的沈朗廷不是上一世黑化後的沈朗廷,但現在她對他的情緒還是有些別扭的,恨着黑化後的沈朗廷,卻還是有幾分喜歡幹淨美好的沈朗廷,害怕黑化後的沈朗廷,卻又想趁着沈朗廷還顧忌身份的時候小小的報複他一下。

太過糾結。

偏偏現在她病得昏沉沉的,本就不太聰明的腦子根本顧不上思考。

迷迷糊糊中,身子被誰掰正了方向,而後額頭被放上了冰冰涼涼的濕帕子,梁芊雪不由松開緊擰着的眉心,唇上有些苦澀湯水喂了過來,她想着應該是春喜煎好了藥在喂她,生病的感覺太難受了,她雖然讨厭苦藥,但還是乖乖張嘴将喂來的藥都吞了下去。

不久後,身旁床榻有些動靜,身子一個激靈,梁芊雪知道,是沈朗廷上來了,她下意識又朝內側轉過身去,也不管頭上的東西,只想将身子緊緊貼在牆上。

沈朗廷合衣躺下,見身旁的人配合着他的動作翻了個身,心上像是被什麽給捂了一下,他知道她病得有些嚴重,可即便這樣,昏昏沉沉之間,她竟然也下意識要避開他。

她轉過身後,後背的棉被滑落,單薄的中衣将她的曲線勾勒得清清楚楚,沈朗廷望着,不由伸手過去,想要把被子給她搭好。

指尖剛觸碰到的那一瞬,本以為睡着的人卻突然開了口,“大理寺少卿睡出去些,免得染上我的病氣。”

指尖一頓,沈朗廷還是将棉被給她蓋好了,然後輕聲回道:“是,長公主。”

這是成親以來兩人第一次同床,也是沈朗廷記事以來床榻上第一次有了另一個人,所以他一時還有些不自在,心裏惦記着李桂品的案子,白日裏要趕路,現下空閑下來,索性開始思考起案情來,只是每每想上兩句,腦中便突然跳出身邊的人來,導致他根本無法專心思考,最後幹脆逼迫自己不想了。

不知過了多久,身旁的人忽然有了動靜,因着常常出門在外查案,他早已習慣睡覺時保留幾分清醒,所以聽見聲響後一下子醒了過來,剛準備起身查看,一個黑影便重重壓了過來。

是睡夢中的梁芊雪開啓了她的荒誕睡姿模式。

梁芊雪像個樹懶一樣趴在沈朗廷身上,頭落在他的肩上,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沈朗廷卻是清楚感受着她鼻尖的氣息不時地落在他的耳朵上。

寒冬天氣,他竟一瞬便熱了起來。

“長公主……”沈朗廷僵着身子推了推身上的人,可還在睡夢中的人怎麽會給他回應,反而因為他的動作順勢在他身上蹭了蹭。

胸膛觸感軟綿綿的,黑暗中,沒了視線牽引,沈朗廷身上所有神經都敏銳了起來,他知道方才的觸感來自哪裏。

等雙眸适應黑暗後,她的臉清楚地落在了他的眼裏,可他不敢偏頭過去看個仔細,兩人之間的距離,只要他稍稍一偏頭,便會親上她的臉頰。

身上越來越熱,不能再這樣了,他想着,擡手想要将身上的人推開,可沒等他動手,身上的人已經因為他的動作不耐煩起來,翻身想要離開打擾她睡覺的地方。

可她并非翻回原來的位置,而是朝同一個方向滑去,方才她說了那句話後,沈朗廷聽話地移到了床沿睡着,此刻他的左側哪裏還有空間。

眼看着身上的人往床下摔去,沈朗廷一個伸手将梁芊雪給撈了回來。

身上重量再次回來,沈朗廷被壓得不由輕哼了一聲,誰知下一瞬,臉上被一點溫熱襲上,睡夢中的梁芊雪被沈朗廷撈回來後身子慣性地蕩了回去,而她的唇也在這個時候貼在了他的臉上。

牙齒猛然間撞在了什麽上面,略略有些疼,梁芊雪慢慢醒了過來,睜眼後,沈朗廷有些怔住的眸子漸漸印在她的眼底。

唇上有些異樣觸感,梁芊雪不由地動了動,這才反應過來現下是怎麽回事,她此刻正趴在沈朗廷身上,自己還正在親他的臉……

“啊——!!”一聲凄絕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驿站。

春喜本是在外面守着的,不期然聽到主子的驚叫聲,她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也顧不了別的,推開房門進了去。

春喜用身上的火折子将燭燈點燃後朝床榻方向看了過去。

梁芊雪縮在床腳,膝蓋曲在身前,被兩只手緊緊抱着,而沈朗廷坐在床頭的位置,半個身子被床幔擋着,看不到臉。

春喜拿着燭火走了過去,“殿下可是做噩夢了?”

梁芊雪似這才回過神來,掙紮一下起身,跨過沈朗廷的雙腿從床榻上跳了下來,光着腳蹦到春喜身邊,一把将她抱住,“春喜,春喜……”

剛才趴在沈朗廷身上,讓她想起來上一世的事情。

傅桐昇此刻也從隔壁房間過了來,看到沒套外衣的梁芊雪,他先是一愣,忙将身子轉了過去,屋子裏唯一的光線聚集在梁芊雪身邊,所以沒人能發現他緋紅的臉。

“我聽到聲音所以過來看看,芊雪,發生什麽事了?”他面朝着大門的方向問道。

屋子裏多出來的兩人讓梁芊雪多少恢複了些勇氣,她慢慢站直身子,回頭看向還坐在床榻上的沈朗廷。

不看還好,這一看,剛剛恢複的勇氣霎時間蕩然無存,沈朗廷靠着床頭坐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眸色清冷,黑瞳仿佛深不見底,瞧着像是沒有情緒,卻是和黑化後隐忍仇恨的那雙眸子重疊在了一起。

也怪不得能重疊,畢竟是同一個人。

梁芊雪忽覺有些奇怪,上一世在沈家冤案發生前,即便沈朗廷不喜歡她,他也從未在她面前露出過這種神情,難不成……因為她改變了事情發展方向讓沈朗廷請旨到齊洲查案,導致他提前黑化了?

可為什麽突然就黑化了?

難不成因為和她待在一個地方?

她不禁往後撤了撤,躲在春喜身後,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吓得沒了睡意,春喜,替我更衣,我要出去透透氣。”

春喜剛要回話,床榻上的沈朗廷側身下了來,望着回避他視線的梁芊雪,開口道:“長公主如今還病着,不可外出吹風,若是長公主不困,便在屋裏好生休息,臣去馬棚看看馬車有沒有做好。”

說完,他朝傅桐昇看了一眼後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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