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送走了江碧晴，梁芊雪站在大理寺門口一動不動，直到沈朗廷發覺她的不對勁走了過來，她才望着地面低聲說道：“沈朗廷，我可不可以去你辦公的廳裏坐一會兒，我不會打擾你的，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待一會兒。”
“嗯。”沈朗廷方才在地牢走廊将幾人的話都聽了去，他知道她為何會情緒低落，為她的善良動容，更為了即使這樣了她還顧念着他的想法而心疼，他伸出一只手來，等梁芊雪猶豫片刻後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掌中，他才握着她的手牽着她進了大理寺。
梁芊雪說不打擾沈朗廷辦公，就真的只是坐在最靠近門口的那張椅子上一動不動，她側着身子，将頭靠在椅背上，長翹的眼睫輕垂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朗廷知道她心裏難過，但他不想逼她說話，所以回來後就坐回了桌案前看着桌上的公文，可明明廳裏沒有一絲吵鬧，不像從前她來大理寺找他時噼裏啪啦說個不停，此刻他卻是半個字都看不進去，最終他将手中的公文一阖，起身走到她面前，再一次将手伸到她面前。
梁芊雪回神過來，看着他纖長的手指直眨眼睛，良久才擡頭看向他，問道：“是我吵到你了嗎？”
沈朗廷道：“是臣覺得後背的傷口有點疼，想讓長公主替臣看看是不是傷口裂開了。”
梁芊雪蹭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慌張道：“怎麽裂開了？是不是因為你坐久了？我就說不能這麽急着回大理寺的，常嬷嬷呢？不是吩咐了讓她看着你不讓你久坐的麽。”
沈朗廷看着她着急的模樣，努力壓下嘴角笑意，道：“常嬷嬷去煎藥了。”
“那你快把外衣脫了，我給你看看。”她說着就兩步跨到沈朗廷身後，一邊扒他的衣服，一邊繼續說道，“衣服後面沒有血跡，應該只是稍稍撕裂，李太醫說傷口開始結痂，最忌諱二次扯傷了。”
沈朗廷回身将她攥着衣襟的手給握住，“長公主，這裏是……”
梁芊雪微一愣神，紅着臉道：“是你說傷口疼我才……那不能在這裏脫衣服，我怎麽看嘛。”
“去後院休息室吧。”他不想她一直坐在那冰冷的椅子上，連個靠墊都沒有，又冷又硬的。
“那快走吧。”她說着就要拉着他往外走，可剛走兩步她又止了腳步退了回來，“差點忘了，你要慢慢走，擡腳的時候小心點，我扶着你，你把手搭我肩上。”
沈朗廷低頭看着她将他的手往自己肩上擱的模樣，嘴角一直忍耐的笑意終是忍不住化了開來，他很想将嬌小的她就這麽攬進自己懷裏，可這裏是辦公的地方，他不能這麽做，于是将她的手一握，擡腳就往外走去，完全不顧身後的她一直低喊着：慢點，小心，當心傷口……
沈朗廷的休息室在大理寺後院的最角落，因為他從前常常因為辦公宿在這裏，所以挑了一間最安靜的角落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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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走出前院，後院的回廊就傳來兩人對話的聲音，像是兩個獄吏，其中一名男子說道：“你可是沒看到，安平長公主帶了人氣勢洶洶地去審問陸瑩霜，她擺明了是要給沈大人報仇的，你又不是沒聽說過，安平長公主那脾氣，宮裏多少侍衛宮女遭難，我聽說沈大人受傷的時候，安平長公主就已經命人将陸瑩霜的手給砍斷了，真是可怕呀！”
另一名男子接話道：“是呀，刺殺長公主是何等大罪，偏生長公主卻留着她的性命，還不知道要怎麽折磨她呢。”
“剛才在地牢外守着的人跟我說，他站在窗口隐隐聽到了什麽碎屍萬段的話，可憐那陸小姐呀，年紀輕輕，長得還那麽嬌滴滴的，長公主可真是殘忍呀，要将這麽個美人兒碎屍萬段。”
“呵，你可別因為懼怕長公主就可憐陸瑩霜，她可是個狠人呀，那日陛下那麽對她用刑她都咬死是陸侯爺要她刺殺長公主的，那陸侯爺都已經被發配去寒地了，怎可能還多此一舉去刺殺長公主，陸瑩霜連她爹都敢害，可真真是個蛇蠍美人啊。”
“殺人犯我有什麽好可憐的，我不過是可憐咱們沈大人而已，娶了這麽個嚣張跋扈的長公主。”
男子嗤笑道，“沈大人需要你可憐？也不瞧瞧你啥模樣。”
另一人急聲道：“我啥模樣？我是沒有沈大人的俊美容貌，我家那口也不是長公主那般膚淺的人，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又不能當飯吃。”
“怎麽不能當飯吃了？咱們沈大人不就靠着一張臉俘獲了安平長公主的心，一來大理寺就官任大理寺少卿了。”
“哈哈哈……說的也是……”
“可不是嘛，哈哈哈……”
兩人大笑着往後院另一側走去。
沈朗廷察覺到自己掌中的手顫抖個不停，他剛要側臉去看，梁芊雪已經一個箭步想要沖出去，幸得沈朗廷及時将她拉住，這種事情不該她來出面，膽敢背後議論當朝長公主，作為大理寺少卿，這些是他的手下，自然該他來出面，他低聲勸說道：“長公主……”
梁芊雪以為沈朗廷想息事寧人，擡着另一只手指着兩人離去的方向，咬牙憤憤道：“他們居然說你是靠臉當上的大理寺少卿！氣死我了，明明是你高中狀元後皇兄任命的，那個時候我和你連話都還沒說過，他們居然敢這麽編排你，可惡！我要去跟他們理論，讓他們給你道歉！”
方才那兩人說了很多，先是議論了安平長公主，又談論了陸瑩霜，最後寥寥幾句才提到了他，沈朗廷卻是沒想到梁芊雪這麽急着沖過去竟是為了幫他理論，明明那兩人的話全是誣賴，她在地牢裏根本沒想要将陸瑩霜碎屍萬段，她去的目的是為了勸說，讓一心求死的陸瑩霜好好活下去，明明她知道自己被冤枉了，卻根本沒想為自己辯駁一句。
沈朗廷道：“長公主，稍後臣自會去找他們談的，他們在大理寺公然污蔑當朝長公主，自然不可輕饒，只那陸瑩霜的事，臣想着還是等長公主進宮見了陛下後……”
梁芊雪不等他說完，揪着他的衣袂道：“他們說我的那些事我根本就沒在意，宮女侍衛的那些事原本就是我自己散播出去的，可是他們居然敢嘲笑你，我必須要去跟他們說清楚才行，他們不能這麽誤會你，你不是因為我才當上大理寺少卿的，不是因為我……”
沈朗廷聽着她略帶哭腔的話，想起那晚自己聽到的她和常嬷嬷的對話，她一直很在意外人對兩人的看法，擔心有人會因為她的身份而輕看了他，“長公主，臣也不在意他們對臣的評語，所以此事長公主不必過分憂心，他們愛說便讓他們說去。”反正他們也只敢在背後嚼嚼舌根，畢竟他還是他們的上級。
梁芊雪噘着嘴搖頭道：“不行，我不要他們那麽說你。”
“只要臣恪盡職守，他們總有一天會明白臣的才學，至于其他的，那不過是他們嫉妒臣才那麽說的。”
“嫉妒？”
沈朗廷輕笑道：“嫉妒臣的容貌得了長公主的青睐。”
梁芊雪被他說得心裏癢癢的，既高興又羞怯，她不敢再看他滿含笑意的眸子，低着頭似自語道：“沈朗廷，我……我想抱着你，從剛才就一直想，可我怕你生氣……”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朗廷拉進了他的懷裏，她閉上眼聞着他身上的青竹茶香，小心翼翼地避着他後背的傷回抱着她，哽咽道：“沈朗廷，我真的很難過，心裏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可我哭不出來，剛才坐在廳裏，我原本以為自己會哭，但是眼淚就是流不出來……”
沈朗廷心疼地聽着她的話，“長公主是在為陸瑩霜的事傷心，對嗎？”
“嗯。”她點了點頭，“她好可憐，可是我卻不能為她做什麽，我想讓皇兄放了她，但我知道皇兄一定不肯的，我想着等自己想到一個好的理由再進宮去，可是我想不到，我真的好笨，早知道我就多看些書了。”從前她只需稍稍撒一撒嬌梁煦就會答應她的請求，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去豐富自己的學識試圖用語言去說服誰，以至于一旦到了大事上，當撒嬌沒有用的時候，她就腦子一片空白了。
“長公主不必擔憂，陸瑩霜的事，臣來想辦法。”沈朗廷安慰她道。
梁芊雪直起身子望着他，急急問道：“你有辦法了？”
沈朗廷沉着道：“既然陸湛琣的事陸瑩霜都清楚，臣明日就去向陛下請旨，讓陸瑩霜協助大理寺清查陸湛琣背後的一切勾當，倘若她能将功贖罪，想來陛下會留她一條性命的。”
梁芊雪聞言立刻兩眼放光，她突然想着自己這麽笨其實也沒什麽，反正她的夫君聰明，是狀元郎，還是大理寺少卿，她臉上綻着笑容，墊腳朝沈朗廷招了招手，待後者稍稍彎了彎腰，她才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本來想要親你的，但是在大理寺不能這麽做，那就留着晚上回去再親，你說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