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你幹嘛不叫上我。”車辇裏，梁芊雪玩着沈朗廷的手掌指責道。
沈朗廷任憑她擺弄着，“長公主昨夜受到驚吓，該要多休息。”
“那皇兄跟你說了什麽？”她将他的手攤開，看着上面的紋路，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陛下讓臣調查醉月樓的案子。”沈朗廷道。
梁芊雪仰頭看着他，“就只是這個？”
“嗯。”
“皇兄沒有罵你？”
他垂眸看着她，“沒能保護好長公主，是臣的失誤，陛下責備是應該的。”
梁芊雪皺眉道：“昨日是我自己要跑去醉月樓的，這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是我的夫君，不是我的侍衛，自然不能每時每刻都在我身邊保護我了，皇兄怎麽能因為這個而責備你呢。”
沈朗廷想起方才在養心殿裏梁煦跟他說的話，“那長公主想讓臣每時每刻都在身邊嗎？”
梁芊雪立刻搖頭道：“不要！你是大理寺少卿，有那麽多冤案錯案等着你去查，怎麽能時時在我身邊呢。”她說着說着，腦中突然跳出一個信息來，眉眼一沉，她擡手将沈朗廷的手臂緊緊抱住，“我喜歡是大理寺少卿的沈朗廷，喜歡将那些本已僥幸逃脫的犯人逮捕的沈朗廷，喜歡穿着官服的沈朗廷，那是原來的沈朗廷，是我喜歡的沈朗廷。”
當初皇兄就曾說過成親後沈朗廷就不能繼續任職大理寺少卿了，是她求了好久皇兄才肯将此事作罷，只怕經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皇兄又起了那個念頭了。
沈朗廷聽着她嬌滴滴的聲音清楚表達着她對自己感情，心上煩惱一瞬間都消散了去。當他聽到陛下問他是否願意為了長公主辭去大理寺少卿一職時，他心裏是猶豫的，若是陛下直接将他免職，或許他心裏還不會有煩悶，但是讓他自己來選，他不能将她放手，可大理寺的事，那是他自小的志願，一時之間，他無法舍棄。
他擡手輕撫上她的臉頰，她的肌膚有着微微的溫度，像是春日陽光下萦繞的風，心弦勾動，他指尖微曲，勾起她的下颏吻上了她的唇。
久久的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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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梁芊雪看着退開的那雙星眸，說道。
“什麽？”
梁芊雪笑道：“你在外面親我。”
沈朗廷臉上也染上笑意，低頭又在她唇上輕輕一啄，“長公主，這是在車辇裏。”
因為是在車辇裏，所以恪守禮數的沈大人才敢這樣的，是麽？梁芊雪抿嘴一笑，“也是，若是敢在大街上親我，那就不是沈朗廷了。”
沈朗廷不置可否，開口将話題轉移，“長公主想來大理寺嗎？”
梁芊雪不明白他的話，“去大理寺做什麽？”
“監督臣辦案。”他聲音平穩地說道，完全不像是在逗她。
“我？可我又不是大理寺卿，怎麽能監督你辦案，而且大理寺規條裏是不準外人随意出入的，從前我每回去了你都拿出規條來堵我，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你是不是不願我送你去大理寺？那我下車便是了。”
以前總想着她是長公主，大理寺的規條哪能管得住她，所以她才會肆無忌憚地去找他，如今想來，她在他面前破壞大理寺的規條，這分明就是在挑釁，哎，從前的她哪裏能懂這些。
沈朗廷握住她的手阻止想要起身的她，道：“陛下讓臣往後要保護好長公主，不能再讓長公主受傷，臣想了許久，若是長公主願意，調查醉月樓期間，長公主可以來大理寺協助臣查案，如今茵茵姑娘說不得話，那昨夜發生的事就只能長公主告訴臣了。”
協助查案……
這四個字讓梁芊雪兩眼放光，想起方才她跟梁煦的對話，難道她真的要跟沈朗廷一起辦案了？
梁芊雪激動地連連點頭，她哪裏知道沈朗廷的心思，他不願辭去大理寺少卿一職，但他又必須一直在她身邊守護，稍稍一盤算，讓她去大理寺待在他身邊，該是最好的安排。
至于說大理寺的規條，長公主與醉月樓案有關，不算不相幹的人。
……
長公主府的車辇停在了大理寺門口，沈朗廷先下了來，梁芊雪出來後看着他朝自己伸過來的手，突然想要使壞，半眯着眼笑着，她站在車沿上直接朝他身上撲了上去。
沈朗廷早已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所以在她身子剛剛傾下的時候就擡起兩只手牢牢将她抱住。
兩人順勢轉了半圈，沈朗廷将人放在了地上，梁芊雪仰頭看着他笑道：“真好玩。”
沈朗廷只望着她淡淡笑着，沒有說話，他不會指出她這麽做後可能發生的意外，因為他不會讓意外發生，而她對他的信任也讓他心情很是愉悅。
“草民張世給長公主請安，見過沈大人。”張世的聲音自大理寺門口傳來。
梁芊雪轉頭看向正朝自己揖禮的張世，心中情緒複雜，雖然她沒有保護好茵茵，讓她身受重傷，但她卻将張世安穩地從這件事中摘除了，上一世本該在昨夜死去的人，現在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走過去站定，“不必多禮，你進去見過茵茵了嗎？”
張世道：“草民方才進去過，但是獄吏将草民攔着，說是任何人都不能探望。”
梁芊雪能理解大理寺的謹慎，畢竟現在茵茵是這件案子的重要人證和受害者，“她應該還沒有醒來，要不你過幾天再來吧，現在這個時候風聲鶴唳，最怕的就是幕後的人使手段繼續加害茵茵姑娘。”
張世點了點頭，而後看向了梁芊雪身後的沈朗廷，“草民今日來，是有件事想請沈大人幫忙。”
梁芊雪見他望着沈朗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道：“你放心吧，你昨夜去醉月樓競标茵茵姑娘的事，我們不會讓阮家的人知道的。”
張世一瞬紅了臉，忙擺手道：“不，不是這事……”
“那是什麽？若是什麽徇私枉法的事，沈朗廷可不會做的。”她雖然想着張世和那些人沒有關系，但他從前總愛往醉月樓跑，保不齊腦子一抽會想幫媚姨求求情。
“……”
梁芊雪見他這态度，咬牙擡手戳着他的胸口斥責道：“你還真的是想讓沈朗廷徇私枉法呀！昨夜聽到茵茵姑娘說你是個好人，我原本還想着是自己錯怪你了，沒想到你……說吧，你和那媚姨是不是有一腿！”
張世噌一下擡起來頭，“草民和那媚姨不過只說過些話，哪有什麽……長公主，昨夜醉月樓被封，一幹人等都被抓了起來，草民本來想趁着裏面沒人，去醉月樓的暗室找出茵茵姑娘的賣身契。茵茵姑娘曾跟草民說過，有個比她年長幾歲的姑娘曾因為救了媚姨一命，媚姨也知感恩，說是要放了她，誰料最後那名姑娘卻自殺了。當時媚姨看着挂在懸梁上的屍首，茵茵姑娘就站在她身後，她聽到媚姨說‘不是我不想放了你，只是我也是命不由己’。後來茵茵姑娘才知道，原來醉月樓好些姑娘的賣身契并不在媚姨那裏，她只是代人看着的，草民擔心茵茵姑娘也是其中之一，怕往後她會繼續被人買賣，她是個可憐人，草民……只是想幫幫她。”
沈朗廷走上前來，“你是想讓本官幫你找茵茵姑娘的賣身契？”
張世點了點頭，“如今醉月樓的證物都被搬到了大理寺，草民希望沈大人能幫忙找一找茵茵姑娘的賣身契在沒在裏面，她是受害者，倘若是在，那朝廷定會還她一個公道，如果不在，那恐怕她的賣身契就在媚姨背後權勢的手裏了。”
上一世是京兆衙門通過茵茵的身世查到了一群專門拐賣世家女子的團夥，然後順藤摸瓜花費了許多時間才查到醉月樓背後的權勢，沒想因為張世的存活，此事在第二天就有了線索。
沈朗廷領着梁芊雪進了大理寺，他讓梁芊雪去廳裏等着他，自己則去了物證房，還沒等走到門口便聽到裏面獄吏的聲音：“全哥，這本也不錯，哈哈，這畫工可真細致，只在醉月樓傳閱，還真真是可惜了！”
那個叫全哥的人回應道：“我這本才是極品呢，莫說是青樓女子了，只要你使上一二，就是那世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都得厚着臉往你身上湊呢。”
蔣萬聽了趙全的話，立馬放下自己手裏的湊了過去，“是嗎，快給我看看！全哥你不知道，我家那口每回都說疼，整得我次次不盡興，今日學上幾招，保管将她治得服服帖帖。”說完他就動作迅速地翻看起來，紙張被他翻得沙沙直響。
“哈哈，難怪弟妹總是不給你好臉色。”趙全笑道。
“全哥你……”蔣萬盯着書上的畫正說着，緊關着的大門伴着一聲咳嗽聲被人推開，見着門口站着的人後，蔣萬立刻将手裏的書藏到了身後，結巴道：“沈……沈大人。”
“沈大人。”趙全跟着颔首道。
沈朗廷擡腳進了去，看着桌面上成堆的書被翻得東倒西歪，皺眉道：“這些都是從醉月樓帶回來的？”
“是，沈大人，連同那張桌子上的書稿，都是屬下和趙全從醉月樓搬回來的。”對上沈朗廷的視線，蔣萬心虛回道。
“既然是重要物證，就不要随意翻弄，倘若叫我知道有人偷拿了證物房的東西，定不輕饒。”沈朗廷沉聲道。
蔣萬慌忙将背後的書拿了出來，解釋道：“沈大人莫生氣，屬下和趙全不過随意翻翻，這些都是媚姨說的她親手書寫和描畫的手稿，都是些……增加夫妻情誼的書，屬下們好奇所以才看兩眼的，絕對沒有損壞半分。”
蔣萬手裏的書就攤在了沈朗廷的面前，趙全也配合着随手撿了兩本遞到他眼前。
《夫妻情.事兩三語》《一百個讓娘子懂溫柔的姿勢》《一千個關于夫妻的問題》……
沈朗廷蹙眉，這都是些什麽……
他将視線從那幾本書上收回，回身掃了幾張桌子一眼，“将東西都分類放好，醉月樓那些女子的賣身契都放在哪裏？可有看到茵茵的？”
蔣萬想要将功折罪，立即回道：“從醉月樓裏帶回了兩個箱子，都落了鎖，可能裏面放的就是，沈大人稍等，屬下立刻拿東西将鎖撬開。”
“不必，正好本官要去審問媚姨。”
“是，沈大人。”
三人似乎都沒再注意那幾堆書，但當次日蔣萬一臉幸福地跟趙全說起昨夜他用上了書裏學來的招式，他家娘子的反應是如何溫柔，如何千嬌百媚，今早又如何舍不得他後，趙全決定過幾日也壯着膽子悄悄去證物房學習學習，卻沒想幾日過後他蹑手蹑腳地去了證物房，卻發現沈大人正在裏面，說是清查證物，他只好作罷。又過了很久，當醉月樓的案子了結後，他想着這回可以拿上一兩本翻看一下了吧，卻發現裏面的書都不見了。
大理寺丢東西了！
趙全火急火燎地去找沈大人，沒想沈大人自公文後面頭也不擡地說，這些證物與醉月樓的案子無關，都是媚姨的私人物品，無需留下備案，所以他都幫媚姨處理了。
處理了……
他都還沒看呢……
趙全欲哭無淚。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