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梁芊雪準備在宮裏再住一天就去将軍府陪江碧晴,反正現在她也不想回長公主府住着,索性就去将軍府陪着江碧晴到送親那天也好,臨近傍晚,她讓常嬷嬷先回長公主府幫她收拾些衣物,而春喜則是去煎藥了。

她半躺在床榻上養神,似乎是因為不想她一個人在房間裏待着,春喜剛出去不久梁舒萱就來了,休息了兩天,梁芊雪覺得自己基本已經好了,所以也有力氣應對梁舒萱的指責,她靠在被梁舒萱調轉了方向墊在她身後的枕頭上,笑道:“寧平姐姐,我都跟你說過好多次了,我沒有想不開去跳荷花池,沒有想讓自己大病一場,我真的沒事,你不要再擔心了好不好?”

梁舒萱輕哼一聲,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安平,如果這段時間裏你能抱着我痛哭一場,或許我還能相信你沒事,我知道你是在強撐,以你的性子,皇兄那樣生生将你和……那人拆散,你會不過來大哭大鬧一場?你有什麽心事就跟姐姐說,別怄在心裏,會憋出病來的。”

芊雪自然不能将心裏的事告訴梁舒萱,她裝作無奈地重重一嘆,道:“寧平姐姐,我都快十九歲了,哪裏還能像小時候那樣一遇到不開心的事就哭鼻子,我跟沈朗廷的事,好吧,我跟你說實話,其實我心裏是會有一些不舍,畢竟這兩年他對我很好,但我知道皇兄為我考慮的那些,他不想讓百姓議論我,說我的夫家竟做出通敵賣國的事,畢竟我是西涼的長公主,皇兄如此為我,我自然不會任性去指責誰,只要皇兄不将此事牽連到沈朗廷,牽連到沈家的其他人,我還能不能跟沈朗廷在一起,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梁舒萱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覺得這個妹妹有些陌生,自她成親去了封地之後兩人就沒怎麽見過面,但她卻能覺察到她這妹妹在短短幾年裏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方才她只用只言片語就将她說服,但從前的安平可不是這樣的,但凡遇上什麽不順心的事,她只用眨巴幾下眸子可憐巴巴地望着便能解決,根本不用開口,可是現在的她,卻能心平氣和地跟她解釋。

也就是因為察覺到了她的改變,所以她才更加不安,她知道感情不比其他事,有時候表面越理智,其實內心越是崩潰的,就比如她自己,但她該勸的都勸過了,不管是梁芊雪還是梁煦,事情發展到現在,她根本也改變不了什麽,所以心裏才越發心疼起她這個妹妹來。

她使勁揉了揉梁芊雪半散着的秀發,輕啧了一聲,道:“原本總覺得自己還是十幾歲,如今安平也快二十了,倒讓我如何也不能再騙自己了,哎,小安平長大了,都快比姐姐還要懂事了,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好啦,我不逼你了,反正我還會在帝都待一陣子,你若是覺得心裏難受,就派人過來叫我,我陪你散散心。”

梁芊雪剛想應下,旋即思緒中又閃過了那個一直留在她心裏的問題,只是這段時間事情接踵而至,她都來不及詢問,于是望着梁舒萱問道:“寧平姐姐,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問你了,之前你為了不讓我将太醫帶回沈府,謊稱溫竹許病重,可是都過了這麽久了,為什麽我一直都沒有見過他?”

聞言,梁舒萱正欲收回來的手驟然僵住,眼裏的沈鸷轉瞬即止,她展顏一笑,故作輕松地道:“他在封地呢。”

“他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有別的事要忙,我又想回來看看皇兄和你,所以就一個人回來小住幾日,沒想後來發生了沈家的事,我就多留了些天好陪你呀。”

梁芊雪總覺得梁舒萱有些古怪,但她沒有想太多,只以為梁舒萱是瞞了什麽想整她的心思,所以才在她面前有些态度敷衍,她剛想接話,梁舒萱卻突然起身說她忘了還有事要去辦,得立刻走了,梁芊雪不疑有他,雖然梁舒萱不讓她下床,但她還是以多走動可活動筋骨為理由将她送出了院子。

回來的小段路上,梁芊雪還是沒能想通為什麽溫竹許會願意讓梁舒萱一個人回帝都,從前兩人可基本都是形影不離的,這都過去大半個月了,即便當時沒能一同回帝都,如今也該來了的吧。

該不會是吵架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就這麽回了房間,剛關上房門回過身來,一擡頭就看見側面的窗戶不知道什麽被打開了,她記得出去時是關上的呀,她蹙眉想着,側身正欲回去床榻那邊,一個身影猝不及防地印上了她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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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朗廷。

他怎麽會在這裏?

梁芊雪只覺得自己心跳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仿佛接連漏跳了好幾拍,她不敢再看他,匆匆的一眼之後就将視線固定在了他的衣襟處,這是自那晚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怕一開口,方才那麽信誓旦旦對梁舒萱訴說的情緒就會潰不成軍,所以只能沉默。

屋子裏安靜如窖,只有身後的窗戶灌進來的風聲,很輕,很輕,帶着刺痛人的寒冷,梁芊雪忍不住輕微顫抖起來,也是這樣的溫度讓她突然回過神來,被打開的窗戶和緊關着的房門,難不成從來安守禮數的大理寺少卿竟然也會偷偷爬窗戶進來別人的卧房?

她想笑,雙眸卻酸疼得厲害。

也許是看到了她臉上表情的變化,對面的人在久久的沉默後終于開了口,聲音像是被刀劃過般得沙啞,“聽聆夏說,長公主要代替長樂郡主去北兆和親?”

他是為了這件事所以才偷偷來找她的嗎?梁芊雪想着,遂回憶起昨日她情急之下的确說過這話,她當時只是不想江碧晴去北兆和親,所以才說如果非要找一個人去,她可以代替江碧晴去,畢竟高玘珩和其他人不一樣,她相信他不會為難她的,可是如今既然知道江碧晴和高玘珩是兩情相悅,她這荒唐的提議自然不必理會,但這些,她開不了口跟他說,還是方才的那個原因,她怕自己一開口就只剩嗚咽。

她将視線落下,望着地面沒有回應,可她剛要思索該怎麽開口讓他離開,眼前猝然一道身影逼了過來,旋即身子一晃,她已經被他抱進了懷裏,甚至連一聲低喊都來不及,他便已經将她所有的呼吸都奪了過去。

他似着了魔一般地瘋狂吻着她,一個帶着掠奪性質的吻,又似乎是一個報複性的吻,她驚慌失措地接受着,從一開始的掙紮,到後來被他穩穩禁锢,一陣天旋地轉後,她已經被他擱在了屋子中間的圓桌上。

他一手按着她的後腦勺,一手壓着她的腰身将她緊緊貼在他的腹上,她羞于這樣的姿勢,慌忙想要去推開他,可是他幾乎用了全力,任憑她如何去推他都紋絲沒動。

她有些害怕這樣的他,這麽不講理,甚至有些粗暴,就和上一世黑化了的他一樣,想到此處,她心上一驚,等她反應過來時,那令人難受的鐵鏽味已經交織在了兩人的唇舌之間。

她将他咬傷了。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她頓時僵在了原地,而禁锢着她拼命索取的那個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驚恐,終是停下了動作,耳邊是他粗重低沉的喘息聲,如鐘,如風,一下一下撲打在她的耳上,很是灼人。

她一時心酸,忍不住想要将心裏的情緒宣洩出來,只是沒等亂了呼吸的兩人将胸口的紊亂調整過來,門外已經傳來了蘇勉的聲音。

“長公主,禦膳房送來了晚膳,陛下想同長公主一同用膳。”

梁芊雪頓時手足無措,張嘴想要回應外面的話,竟一時發不出聲音,直到落在她後腰的那只手爬到了她的背上,輕撫着以示安撫,她快要蹦出喉嚨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知道了,等一下。”

揪着沈朗廷衣襟的雙手将他輕輕推開,她從圓桌上跳了下來,拉着他的手腕就要往窗戶那邊過去,可剛走兩步她又覺不行,梁煦既然已經來了,那便不可能是一個人來的,倘若這個時候沈朗廷從窗戶出去,他一定會被梁煦身邊的侍衛發現的。

如此想着,她立刻調轉了腳步拉着他去了床榻那邊,不由分說将他推到床榻上去,然後将兩側的床幔放了下來,嫩綠色帳缦,将他關在了裏面,也将他不知為何的低笑也阻隔在了裏面。

梁芊雪迅速整理好自己走過去開了門,外面梁煦已經站在門口了,而他身後還站在林祁墨,梁芊雪眼瞧着梁煦已經擡腳要進來,她趕忙一步垮了出去,急聲道:“皇兄,瞧着這天色挺好的,不如我們去禦花園裏吃吧,雖然已過月圓,但今晚月色也該是很好的。”

梁煦不疑有他,“可是你身子才好,能在外面吹風嗎?”

梁芊雪點了點頭,“李太醫說了讓我不要一直悶在卧房裏的,今天我都待了一整天了,所以想到外面坐坐。”

聽了此話,梁煦也沒再反對,一旁的蘇勉會意,立刻領了一衆端着各色菜品的宮女出了院子往禦花園那邊去了。

梁芊雪見梁煦和林祁墨也擡腳離開,她回身望了屋裏床榻那邊一眼,見那邊并沒有什麽動靜,心裏不安陡生,但也無能為力,輕嘆一聲,只希望沈朗廷趁着大家都走了的時候能順利離開,她擡手将兩側的門給合上,跟着那兩人的腳步也過了去。

晚霞挂在天際,将禦花園覆上了一層柔色,等亭裏都布置好後梁芊雪便随梁煦坐了下來,梁煦揮手讓給他布菜的蘇勉退到一邊,望着梁芊雪有些紅腫的唇瓣問道:“這嘴上是怎麽了?”

梁芊雪心裏一驚,忙伸了手指按在微微有些辣疼的唇上,尴尬道:“方才下床時磕在床柱上的。”

“怎麽這麽不小心,一會兒讓太醫過來給開些藥膏。”

梁芊雪連忙尋了借口擺手道:“不用了,皇兄,就只是磕碰了一下,也沒有破皮,磕在這種地方,倘若是抹藥,我一定會不小心嘗着的,我才不要呢,一定苦死了。”

梁煦輕笑道:“傻丫頭,明知道苦你還要嘗。”

梁芊雪剛想回怼過去,突然想起還站在一旁的林祁墨,想起自己落水被救後隐約聽到救他的人是林祁墨,于是對梁煦說道:“皇兄可不可以讓林将軍也坐下,我想敬他一杯,多謝他救了我。”

梁煦點頭應下。

林祁墨卻沒有第一時間過來,而是凝着梁芊雪染上緋色的臉淡淡道:“阿福不必謝。”

阿福……

梁芊雪有些恍惚,她依稀記得自己從水裏被救起來後好像見到了她小時候的一些事,可是那些畫面很模糊,有個玄色身影一直在她身邊,那人起先一句話都不說,後來那人會喚她阿福,她從來不記得有這麽一個人,這兩日她偶爾會想起這事,心上疑惑那人會不會是林祁墨,但她之前根本就不認識林祁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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