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迷迷糊糊間，梁芊雪只覺得頭疼得厲害，是不是睡太多了？她這麽想着，剛要睜開眼睛，一個深沉的聲音伴着臉頰上微熱的觸感傳來，“醒了？”
隐隐約約聽到男子的聲音，梁芊雪下意識地呢喃道：“沈朗廷……”
“安平真是不乖，這個時候了還想着別的男子，難道安平當真将從前的話都忘了？”
梁芊雪平躺在床榻上，那人的氣息萦繞在她的脖頸之間，聲音很輕很輕，從右至左，所以她也就只聽到了最後的那幾個字，忘了？這話她好像在哪裏聽過，對了，林祁墨，之前她一直将他給忘了，難道此刻在她身邊的這個人是林祁墨？腦中一陣急痛傳來，梁芊雪不由皺了皺眉，微啓唇齒喚了一聲：“林将軍……”
話音剛落，膚上氣息一頓，梁芊雪只覺得一股力道狠狠将她的手掰向了一個方向，她掙紮着将雙眸睜開一條縫，随後江碧晴的聲音如雷一般重重砸了過來，“你別碰她！不準碰她！表姐！表姐！”
梁芊雪因為江碧晴的聲音而清醒了過來，思緒卻依舊混沌得很，根本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直到那個撫着她臉頰的人将手拿了開來，片刻後輕笑着開了口，等那人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她的左耳，她這才想起之前的一切。
小皇叔就是江碧晴口中的那個心儀之人！
昏暗的屋子裏只有一扇緊閉着的大門，四周沒有一扇窗戶，梁湛站了起來，一身月白錦緞長袍印着牆上火光的顏色，成了灰暗的橘色，他一邊朝被綁在圓柱上的江碧晴走去，一邊冷聲說道：“本王碰不碰她，還輪不到你來說，你不是說本王龌龊嗎？既然如此，那本王自然可以碰她。”
江碧晴心上慌恸，趕忙垂下眼睫不讓他看到自己眼裏濃冽的憎惡，咬牙道：“你別将對我的怨氣撒在表姐身上！我知道你是氣我的态度，你将她放了，我什麽都依你。”
眼底寒光閃過，利眸攫緊她臉上的神色，梁湛嘴角的笑意越發詭異，他扣着三指緊緊捏着江碧晴的下颌，嗤道：“可是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我要的是……”
江碧晴急聲将他的話截斷，“若不是清楚此事有悖倫常，你何至于會選擇我，我什麽都答應你，我不去北兆了，從今往後都留在你身邊，只求你放了表姐，不要傷害她！”
梁湛看着江碧晴那和梁芊雪有幾成相似的容貌，他承認，當初選擇接近江碧晴也是因為她長得有幾分像梁芊雪，可他由始至終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所以眼前這個替身不過是在他實施計劃前的玩物而已，只不過這個玩物實在不怎麽聽話，竟是想要從他身邊逃走，他想要破壞和親卻事與願違，所以，他才預備在今晚毀了她。
她不是想去北兆當皇後嗎？
一個不潔的皇後，他倒要看看北兆還會不會要！
梁芊雪已經記起了在江碧晴卧房裏的一切，當她認出那個人就是小皇叔後，後者拿了一塊濕帕子捂在了她的臉上，她聞着那有些刺鼻的味道随即失去了意識，她想那帕子上的該是迷藥，而此刻，即便她看着梁湛伸手去扯江碧晴的衣帶，她卻也沒有力氣過去，所以根本無法去救她，她只能開口乞求道：“小皇叔……不要……傷害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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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很輕，連屋子裏火把劈啪作響之音都比她的聲音響，但梁湛還是聽見了，他停下手中動作轉身看向努力翻身朝這邊側躺過來的梁芊雪，他并不急于對江碧晴下手，于是擡腳過去，重新坐在了床沿上，微傾下身子凝着她道：“都怪安平不乖，明明怕黑，那麽晚了還出卧房，不過既然都被安平看見了，那我自然要将你帶回來了，安平可要想想明白，倘若你聽我的，我便不動她，可好？”
江碧晴擔心梁芊雪着了梁湛的道，趕忙掙紮着大喊道：“別答應他！表姐！他是個瘋子！僞君子！變态！梁湛，你想如何就沖我來，表姐是你的侄女，你怎麽可以……”
梁湛卻像是沒有聽到江碧晴的怒吼聲一樣，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眸中露出詫異之色的梁芊雪，淺笑道：“安平莫要聽她的，安平可還記得你幼時曾說過的，等你有了自己的府邸便讓我也住進去，你說過我既是你的小皇叔，那我們就要一直在一起的。”
四肢仍舊無力，梁芊雪躺在床榻上想起了在禦花園時梁煦跟她提起過的，可那時她才四歲，四歲孩童說的話豈可當真，“小皇叔……”
梁湛一下一下順着梁芊雪垂在側臉上的發絲，“安平不知道，當時我便在心中立下誓言，将來一定要得到你，林祁墨一個天煞孤星，如何能當你的正夫，只有我才是對你最好的。可是後來安平失憶了，忘了林祁墨，也忘了曾經對我的承諾，後來甚至有了意中人，只想嫁給他。”
眸光一黯，梁湛冷冷一笑，似自語般地繼續說道：“當得知你去請旨想要嫁給沈朗廷的時候，我有想過要不要派人去将他殺了，可是後來我又想，讓你嫁給他未必是件壞事，即便我是天底下最愛你的，你我卻是同姓，但如果你嫁給了別人，冠了夫家的姓氏，那之後就沒人會在意我們倆的關系了。”
“就算表姐嫁給了表姐夫，你和她依然是叔侄！是叔侄！此事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要害表姐被天下人恥笑！”江碧晴大聲提醒道，之前她一直以為梁湛只是在心裏肖想，卻沒想他竟真的瘋狂到想要将人得到。
也許是江碧晴話裏的字眼戳中了梁湛心裏的忌諱，他一擡手朝她那邊重重一揮，後者痛呼一聲，旋即一抹腥紅從她的嘴角流了出來。
梁芊雪心中大恸，用盡力氣抓住梁湛的手，乞求道：“小皇叔，不要傷害晴兒，求求你，不要傷害她。”
梁湛垂眸看着她，五指一抓，幾步之外的江碧晴突然漲紅了臉，脖間青筋暴起，幾乎要窒息，梁湛面無表情地看着梁芊雪，明明溫柔的聲音卻滿含威脅之意，“那安平要聽我的話嗎？”
梁芊雪生怕江碧晴被他活活掐死，連忙點頭應下，“我都答應，我什麽都答應，小皇叔放過晴兒，不要殺她！”
聽到梁芊雪的回答後，梁湛這才收回了手，那邊江碧晴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些，她大喘着粗氣還想開口說什麽，但因為剛才的那一下，此刻她喉間疼得厲害，即便她努力開口，發出的聲音也如車輪碾在砂石上一般。
殺戮間，梁湛由始至終都沒有去看江碧晴，得了梁芊雪的肯定答複後，他滿意地望着她道：“既然如此，安平便好好待在這裏，等處理好外面的事我們便成親，鳳袍早在兩年前我便準備好了，比你嫁給沈朗廷時穿的那一身還要精美華貴，明日就帶來給安平試試，若是有什麽不喜歡的我好叫人修改，等我登基後，你便是我的皇後了，到那時便再也沒有人能将你我分開。”
梁芊雪不敢拒絕他的話，怕惹了他生氣後他又要傷害江碧晴，但他說的那些話她實在無法接受，所以只能沉默以對。
大門從外面被人合上，旋即是落鎖的聲音，等确認梁湛離開後，梁芊雪才慢慢曲起手肘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她朝四周環了一眼，這才發現她們似乎是被關在了一間暗室裏，屋子裏除了沒有窗戶以外，其他的一切都跟她長公主府裏的卧房一模一樣，她剛想起身過去江碧晴那邊，腳一沾地就再沒了力氣，咚一聲摔在了地上。
已經恢複了一些的江碧晴立刻啞着聲音說道：“表姐別亂動了，他用得藥極其厲害，我剛醒來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梁芊雪再次撐起身子，手掌在粗砺的地上磨得滿是傷口，“可是我想過來替你松綁。”
因着梁湛方才的那一下，江碧晴臉上還挂着因生理反應而落出來的淚珠，“不急于一時，表姐，他給你下的藥極重，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了，如今你要做的就是靜靜等着，等體力恢複了我們再想辦法。”
梁芊雪聞言也知自己不能再逞強，倘若是不小心傷了，只怕會耽誤後面的事，于是她點了點頭，将身子靠在了身後的床榻一側上。
江碧晴知道此刻的梁芊雪一定難受極了，後者何曾遭過這樣的罪，她一時心酸難忍，眼淚奪眶而出，忍着身上痛意哭道：“對不起，表姐，都怪我……那晚我得知他那些惡心的念頭後又震驚又憤怒，我想着倘若別人知道了會如何嚼舌根，又怕自己成了替身的事被人知道，所以才沒有跟你說，你每回問我我都不知道怎麽開口，那種有悖倫常的事你如何聽得，表姐，如果我早些跟你說了就好了，至少你可以提高警惕，不至于會被他擄來這裏，我沒想到他竟瘋魔成這樣，當真想要跟你成親。”
梁芊雪此時心裏也是震驚不已，她自然也明白當初江碧晴知道時的驚恐和慌亂，可是此刻她卻不想去思索這些，因為現在正有一個念頭在她腦中亂竄着。
上一世小皇叔的逼宮造反難道是因為她？
這是她從來沒想到過的一個原因，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小皇叔對她竟然會有那樣的想法，明明他和皇兄一樣的對她好，那樣的親情怎麽可能會是那種……
江碧晴見她已然失神，忙繼續說道：“表姐，你別多想，他說那些不過是要把他想造反的理由怪罪在你身上，他已經承認了，北境的事是他派人做的，他就是不想和親一事順利，他早就預備趁亂造反了！”
梁芊雪經歷過前世的事，自然知道江碧晴說得并不對，上一世江碧晴順利嫁到了北兆，梁湛造反是在那的一年半以後，結合着兩世的經歷，即便她如何想要否認，但她知道，上一世的所有慘劇其實是因為她。
當她得知沈家案子的真相後，她心裏對上一世黑化後的沈朗廷的恨意達到了一個頂點，以至于看到這一世的沈朗廷她心裏都會疼，所以，對沈家，對梁煦，對她自己，和離都是最好的那個選擇，可是現在她卻恍然，上一世梁煦的死其實是她害的，小皇叔為了得到她所以才會逼宮造反，是她将遭受了打擊的沈朗廷交托給小皇叔讓他給沈朗廷找些事做，她不知道小皇叔給沈朗廷說了什麽，但他最後之所以會參與逼宮，一定是被小皇叔蠱惑的，所有的所有，追其原因，皆是因為她，如此，她如何還能怪沈朗廷，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呀！
心裏的那道控制着所有情緒的堤壩決堤，一瞬間，所有情緒鋪天蓋地如暴雨後的河水一般将她卷入絕境，想起熊熊烈火中跪下的皇兄，想起被大火吞沒的所有人，滿眼的炙熱從眼角滑落，梁芊雪終是忍受不住痛哭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