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走
出走
孔武一時心亂如麻,蹲在地上說不出話。
這幾個孩子昨天還活蹦亂跳的,雖然餓得瘦了,也不至于一夜之間...難道是大米有毒?但是幾個大人也喝了些,怎麽沒事?
衆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如今七月酷暑,也只能先把孩子們安葬。兄弟倆陪着劉嬸,在棚屋裏哭了好一陣,突然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聽說沒,德慶縣那邊死了好幾十個人,說是中毒死的。”
“這會兒只有餓死的,哪有毒死的?莫非是餓得連老鼠藥都吃?”
“說是縣太爺提前在大米摻了毒,專等那幫暴民搶呢。吃的少就沒事,要是貪心多吃了兩碗,就必死無疑。”
“縣太爺真是狠啊,料定這幫人做的是沒王法的勾當,毒死了都沒地告去。”
原來真是自己害死他們。但那原本就該是放赈的糧食,要不是知縣扣着不放,把人逼急了,又怎麽會去搶?
孔武心裏又氣又愧,又不知該怎麽辦,索性一頭在棚屋裏躺倒,看着頭頂上的茅草出神。
“大哥,趙縣令這麽毒辣,咱們去告他!”
孔武搖搖頭。到哪告?他敢這麽做還怕人告?
禍亂中的人命就像這茅草一樣,風一吹就倒了。
但是他才二十五歲,就注定要做這茅草嗎?就要做一世茅草嗎?
劉嬸想着幾個孩子,又哭了起來。孔武突然覺得心中熱血上湧。他從床上跳起來,抓着陳爽。
“我們走,到外面去。外面一定有機會,到時候立一番事業,再也不能給人瞧不起,不能給人莫名其妙地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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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哥,咱們去哪?”
是啊,天大地大,去哪呢?
孔武想了想:“先去杭州。”
杭州未經洪水,依舊是一派繁華。兄弟倆感覺眼前像是換了個世界,只見城門口許多馬車進出,家家送女出城。
攔了個路人問過,才知道明年開春就是秀女大挑,八旗人家的女兒要提前送到京城候選。
“這狗皇帝,老百姓餓死了他不管,還在全天下挑媳婦。”
孔武嘆道:“這世上哪有什麽公平。等你做了大官,也得挑四五個媳婦呢。”
兩人說着又往前走,見官衙門前照壁圍着不少人。原來官中抽派了不少人手護送秀女。如今農産果品成熟,又到了土貢進京的時候,只得向民間征集閑散壯丁護送。
“大哥,這個好。有飯吃,還有銀子拿。”
旁人道:“好什麽好。現在北方天理教鬧得兇着呢。山東,河南,直隸,到處都是鬧事的,殺人搶貨,連衙門都敢燒。這就是有去無回的活計。”
孔武聽了,拉着陳爽往外走。
“大哥,咱們去哪?”
“去應征啊。”
“你不怕天理教?”
“咱們還有退路嗎?”孔武拍拍他的肚子:“你看看,還能餓幾頓?”
“但是...”
“別廢話了,人各有命,也未必就容易死了。”
孔武知道陳爽從小就沒主意,拽着他到了衙門。兩人簽下字據,帶了兩箱烏梅向京城奔去。
一路走到河南境內,沿途在驿站換冰吃飯,倒也無事。這天照常在官道行走,聽到後方遠遠地傳來馬蹄聲。
陳爽趕着車,孔武翻到後廂張望,只見後方來了幾十個人,各人束一根白帶子,脖頸上插一根白布小旗,寫着“奉天開道”四個字。
這些人顯然不是官兵,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天理教?孔武大喊一聲:“不好,快走。”
陳爽揮起馬鞭,向馬屁股使勁一抽。只是兩箱烏梅又加上冰塊,實在是沉重,遠遠趕不上單馬輕騎。幾十個人眼看就到了跟前。
“大哥,怎麽辦啊?”陳爽在車頭颠得左搖右晃,只不住地抽馬屁股。
顧不得這麽多了,保命要緊。
孔武兩手扶住車廂,腳抵在木箱上用力一蹬,将一箱烏梅踢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