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浙會館

張榕

如果不是小心查驗,将這桶肉直接送上杆頂,恐怕現在遍地都是死鴉了。不,死的不只是烏鴉,還有兩個倒黴鬼。孔武想到這兒,捏着碎肉的手不禁微微發抖。這也是他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孫白楊所說的“是非之地”,小命說丢就丢,當真兇險的緊。

但是誰要來害他們?

此刻來不及想了,孔武定了定神,叫陳爽再去旁邊望風,自己在花壇裏挖了個坑,把死鴉連同兩桶碎肉都倒了進去。他正要往裏填土,又從內襟撕下片布,包了幾塊碎肉放在懷中,這才把土都填進去,又把地面胡亂撒了些雜草樹枝,以免別人起疑。

陳爽見他已經埋好,站在遠處等他一起離開。孔武招招手把他叫過來,藏在花壇後面。

“大哥,這是要幹嘛?”

“如果有人要害咱們,自然要來看看烏鴉死了沒有。咱們就在這兒等,不就知道是誰了?”

“對啊大哥,你真聰明。”孔武見陳爽一臉欽佩仰慕的表情,不禁得意,差點忘了自己身在險境。兩人在花壇後面蹲了半個時辰,蹲到腿都麻了,正想站起來松松腿,聽到有腳步聲漸進。

“你可按我吩咐做好了?”孔武隔着花叢縫隙看到兩個人并肩走來,說話的聲音是鄂啰裏。

“舅舅放心。禦膳房的陳德之前在我手下當差,聽話又可靠,按您老人家的吩咐,該放的都放了。”原來是曹鎮南和鄂啰裏兩甥舅。

自己和陳爽雖然沒讓曹鎮南如願趕出宮,但他們出身微末,也不過做個小小護軍,又礙不着他們升官發財,怎麽就要人性命?這倆人忒也歹毒。

孔武想着,恨得牙癢癢的,只聽鄂啰裏又說:“我聽你說這個孔武,知道向你送銀子謀官,可見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後來又弄出個搶救牌位的事。我記得那晚天氣晴朗,沒有雷沒有電,連一個風絲兒都沒有。奉先殿這火起得也是詭異,是這小子放的也說不定。”

鄂啰裏這話雖然是猜測,卻聽得孔武頭皮發麻。原來自己那點兒小心思,不僅瞞不過孫白楊,在鄂啰裏這樣的宮中老手面前,更是如同透明。

“舅舅說得沒錯。這人愛鑽營心機重。我本來就打算把他趕出宮去,沒想到被孫白楊撞見,讓他逃過一次。這次到了內廷,在您老人家手底下,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了。”

鄂啰裏哼了一聲:“你也是不成器。孫白楊一個禦醫,不管看病吃藥,怎麽又管上你營造司的事了?當日就該把這事解決幹淨,也不用拖到內廷讓我沾手。”

曹鎮南在工人面前耀武揚威,對着鄂啰裏卻是不住地躬身陪笑,卑微得很。孔武隔着花叢看他面目,都覺得說不出的厭惡。看來碎肉中的手腳定然是他們做的了,現在過來就是等烏鴉毒發,然後把自己和陳爽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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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啰裏和曹鎮南擡頭看着這些烏鴉。孔武和陳爽便在花壇後面看着他們。四下裏靜悄悄的,只有烏鴉盤旋嗥叫的聲音。又等了半個時辰,聒噪聲依然不絕于耳,烏鴉連半根毛都沒少,自然是無驚無險,無事發生。

曹鎮南道:“是這兩個小子偷懶,把喂烏鴉的料給倒了?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鄂啰裏沉思半晌,緩緩說道:“一個鄉下來的小子,難道我看低了他?如果心思能有這樣細密,可真留他不得了。”

“那現下?”

“你再像今天這樣放幾日。就算他已經發覺,次次倒掉。索倫杆上的錫鬥缺食,一樣治他的罪。”

曹鎮南連忙答應。等到兩人走遠,孔武和陳爽才從花壇中站起來,腿已經麻得沒有知覺,又緩了半天才走得動路。兩人相視一眼,回想起剛才聽到的話,不禁栗栗心驚,只得互相攙扶着先回了護軍營。

此後接連數日,禦膳房出來的碎肉都有怪異的苦味。曹鎮南也必定在喂食後前來查看。他見衆多烏鴉在杆頂的錫鬥內啄食,顯然食盒是滿的,但烏鴉吃後又安然無恙,實在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照樣向鄂啰裏禀報。

鄂啰裏見此情景,知道有他人出手,再繼續下去恐怕反而牽扯到自己,擔上謀殺神鴉的罪過,便讓曹鎮南不再放毒。他原本覺得,對付孔武這樣的喽啰易如反掌,沒想到被一只螞蟻絆了腳,心裏老大不痛快,想着日後定要再尋時機,去掉這個礙眼的東西。

孔武見取到的碎肉終于沒有異味,知道這事告一段落,這天換崗後就去了禦藥房。

孫白楊正在案前寫藥方,見他步履輕盈,眉眼間帶着笑意,也舒了一口氣,帶他進了裏間。

“可查到了?”

孫白楊點點頭,拿出藥材簿子,翻出一頁指給他看。一溜藥材後面跟着一個名字:張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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