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宿

夜宿

孔武二人衣衫盡濕,且見孫白楊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迷糊,得找個地方安置才好,想到此處離嫣紅閣不遠,便把他半扶半抱,要送到香浮姑娘那裏去。

哪知到了嫣紅閣,大娘說香浮姑娘早就知道孫大人今晚不在這裏過夜,到鎮國公溥荟府上參加壽宴去了。孔武知道孫白楊心高氣傲,若是随便找個庸脂俗粉把他扔下,估計以後都不理自己了,眼下又無處可去,嘆道:“罷了,我就送佛送到西,送你回家去吧。”

孫白楊原本迷迷糊糊,聽到“回家”兩個字便立刻掙挫起來:“不...不回去。”孔武見他醉眼惺忪,雙頰通紅,是難得一見的失态模樣,只覺得好笑,嘴裏哄道“好好好,不回去”,心下想着,把你安置好,我還得趕回宮裏呢,不回家去哪兒?

孔武拖着孫白楊到了孫府門口。看門的小厮見孫白楊大醉,衣服鞋帽上淌着水,大吃一驚,連忙迎過來,但不往院裏走,把二人引進了門房裏。

孔武覺得奇怪,問道:“你們少爺回來了,怎麽不讓進去伺候着,倒往門房裏領?”

小厮垂手哈腰道:“少爺每年到了今天都是這個樣子。老爺已經吩咐過了,若是今年還這麽‘不成體統’‘不...知所謂’,就不要進這個門。”

孔武見小厮使勁想這幾個詞,應該是老孫大人吩咐得沒錯了,又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為什麽他總要喝醉?”

“是老夫人的生忌。”

不知道孫白楊跟他爹娘之間有什麽公案,但眼下他喝得大醉,又問不出來。天已大黑,京城春夜寒涼,再穿着這身濕衣裳恐怕要激出病來。孔武道:“總得讓他進去換身衣服。難道孫老爺看着自己兒子生病也不理?”

“等小的再去讨個示下。”小厮說罷,便跑到內院去了,過一會兒又回來:“老爺說了,不顧體面,不成氣候,不...不消理他。”

這個爹也真是夠狠的。難道什麽“體面”“體統”,比自己孩兒更重要?孔武看了看孫白楊,原以為他出身富貴,定然是備受愛護,比自己有福百倍,結果身邊全無親情人倫。孫白楊長宿嫣紅閣,也并非貪圖享樂,只不過花錢買些人情暖身。

想到這兒,孔武覺得欣慰又可憐。他本想把孫白楊送到孫家就回宮,但見他如今渾身濕噠噠地躺在門房裏,無論如何丢不開手,只能把心一橫:明天回去,再找高參領請一頓罰罷了。

孔武拿出塊碎銀子,讓那看門小厮今晚去別處睡,再把孫白楊的幹淨衣服拿一身來。他把孫白楊扶到門房的鋪上,除下他的濕衣鞋襪,換上幹淨衣服。自己只把外衣脫了放在一旁晾着,伏在床邊打盹兒。

睡到半夜,孔武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喊“娘親”,語調中似乎有無限傷心難過。孔武伸手摸摸孫白楊的額頭,并未發燒,稍稍放了心,知道他是宿醉未醒,夜有所夢,但見他眼淚簌簌,不住啜泣,實在是傷心到了極處,生怕他進入夢魇中。孔武想了想,從懷裏摸出木笛,又把家鄉的小調吹了起來。

這只小調原是江浙一帶哄孩童入睡的歌謠,輕柔婉轉,聽來就像是溫柔的手在撫摸自己頭發,又像是回到母親的懷抱中,受她親熱憐惜一般。孫白楊聽着笛音,心神逐漸安定,呼吸也漸漸變得均勻緩和,終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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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白楊這一睡,直到次日午後才醒。小厮見他醒了,過來道:“昨晚那位大爺說,他有事先走了。少爺好生休息。大醉傷身,要放寬心才好。”

他知道父親素來不喜自己醉飲,只當是昨晚又被攔在門房裏,至于如何落水,如何換衫就完全不記得了:“什麽大爺?”

“昨晚少爺喝醉了,不小心跌落了水,是這位大爺送您回來的。他也是渾身濕透,想是下水救人的,回來又伺候您換衫休息。小的看着,跟少爺是認識的。”

孫白楊此刻神智漸複,隐隐約約記起來,昨晚有人替他換衣服,嘴裏還唠唠叨叨,只是此刻頭疼欲裂,不能深想,只能等日後再細回憶,便叫小厮打來洗臉水,梳洗一番之後便回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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