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二十六歲生日這天,張曼曼從早上開始就被祝福消息淹沒。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兩年的生日好像變得特別有存在感,而不知不覺間,她好像也沒那麽排斥生日了。

當然了,梁澍說想買蛋糕送去實驗室,還是被她斷然拒絕。

“下午陪我出去一趟,我替你答應了個飯局,”張曼曼對着手機說,談個同校戀愛都好似異地戀,一天天打電話,“答應我媽一起吃飯,還有你爸。”

梁澍顯然意外:“是嗎?”

張曼曼長嘆一聲:“成年人嘛,互相尊重,和平共處吧,這是我前幾天悟出來的人生哲學。”

電話那頭的梁澍沉默了一會兒,問:“怎麽會突然想這個?”

“嗯,”張曼曼仔細想想說,“可能是因為最近心情好吧。”

梁澍呼吸一滞。

總是這樣,随便一些簡單的三言兩語,小動作或者神态,張曼曼就能準确戳中他心上最軟的那一塊。

他收起忐忑,笑着說:“有多好?”

“大概就是,白韻如果再拿什麽翡翠镯子出來想要送給我,我可能态度會好一點哦。”

“你想要嗎?”梁澍問。

張曼曼笑了:“我要來幹嘛?以後我傳給我女兒嗎?”

梁澍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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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曼曼自己接話:“哦要是我以後有女兒的話。”

梁澍:“……”

把對方說得接不上話,張曼曼便愉快地低聲哼笑,“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午休吧,你晚上還有課呢,吳叔兩點左右來學校,我讓他先去接你。”

梁澍說好,挂了電話卻臉色沉重。

回了宿舍,袁塵飛和王子晉都在打游戲,胡景豪已經開始午睡,他爬上床鋪,安靜地躺下,腦子很亂。

在張曼曼具備的衆多品質當中,最讓梁澍愛恨交織的,就是心軟。

在堅守原則的框架內苦苦拉扯的那種,心軟。

梁澍實際上也知道,如果沒有他這個從天而降的‘弟弟’,如果名義上的繼父梁處桉不是對她關心周到,張曼曼也不至于一次又一次對白韻妥協,她就是這樣一個浪漫樂觀、珍愛家人的人,如果白韻能稍微出于真心為她考慮一點,事情都會很順利地往好的方向發展。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嘆什麽氣啊,朋友?”

底下傳來悠悠一句,梁澍側身一看,“你不是戴着耳機嗎?”

袁塵飛摘下耳機:“這局打完了。”

他背後的王子晉聽見動靜也摘了耳機,回頭說:“你倆聊啥呢?”

床鋪上的胡景豪居然也動了動,轉過身來疑惑地看向了他們。

梁澍嗤笑一聲:“哦,沒什麽,就是星期天大家都有空吧?我姐說想請大家吃飯。”

“吃飯?!”王子晉來精神了,“吃什麽?這有姐就是好啊!”

“之前我姐她們實驗室聚餐去過一家店,挺不錯的,不過稍微有點遠。”

“那怕啥呀,我現在感覺渾身都是力量,晚上高等幾何都沒那麽可怕了!”

袁塵飛笑着哼了兩聲,伸伸懶腰:“我也要補覺了——”

梁澍笑笑,又看看胡景豪,“那就這麽說定了?”

胡景豪點頭:“好。”

梁澍把張曼曼交代的這事敲定,就吐出一口氣,定好鬧鐘,開始午休。

吳叔已經很久沒來接過這姐倆了,雖然梁處桉沒特意囑咐什麽,但他覺得萬一被同學看見,總要有點面子,就選了輛稍稍紮眼的車。

可惜這個點學生們要麽在上課,要麽沒課待在宿舍,他接了梁澍又接到張曼曼,直到離開學校,也沒遇上給孩子掙面子的機會。

于是在路上,他就笑着說:“我也很久沒進過大學了,小澍,曼曼,你們最近都好吧?”

張曼曼笑了,“我挺好的,謝謝吳叔。小澍他——應該也還好吧,忙一點。”

“是嗎,剛上大學,課就這麽緊張了?哦,我知道了,肯定忙着交朋友吧?”

梁澍就覺得張曼曼明顯是故意的,悄悄瞄了她一眼,嘴裏說:“沒有,我不忙。”

“忙點好忙點好,”吳叔樂呵呵地說,“現在大學裏活動那麽多,正是花精力的時候。”

張曼曼很同意:“對,我本科時候也可活躍了,和室友一起天天瘋玩……”

除了和袁小敏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候,梁澍從沒見過她這麽主動健談過,有點看呆了。

看來是真的,心情很好啊……

梁澍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浸在溫暖的泉水裏,軟得不像樣子。

說到和白韻一起吃飯,似乎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

很久之前的老爺子夫婦住的叫什麽南園,大得離譜,後來的梁家老宅,還有這次,是白韻和梁處桉平常的住所,別墅區,有個小花園,張曼曼第一次過來,看着周遭,沒來由想,梁澍小時候和陳奶奶生活的地方是什麽樣呢?大概不是這樣的,這裏有點誇張了。

因為工作上的事,梁處桉要稍晚一點才回來,白韻讓張曼曼和梁澍先在花園坐下,稍作休息,還準備好了下午茶,花園的花散發出濃郁的香氣,眼前的茶點精致考究,這樣的生活俨然就是上流太太的午後惬意了。

雖然不是張曼曼可以享受的樂趣,但她也願意配合。

不過剛聊沒幾句,梁處桉就回來了。

“不是說還要晚一會兒嗎?”白韻笑着去迎接,“小澍和曼曼也剛到呢。”

張曼曼和梁澍去叫人,梁處桉的目光從兩人臉上掃過,像是觀察了一下,才笑道:“看起來氣色不錯。”

張曼曼一笑:“上學比上班可能确實快樂一點。”

白韻有點詫異地看向了女兒。

梁處桉笑意更深,看看梁澍:“你呢?”

“我也一樣,”氣氛這麽好,梁澍便也輕松地說,“大學比高中也要快樂一點。”

梁處桉笑了幾聲,“好了,晚上還要回學校,早點開飯吧。”

白韻忙說:“好。”

又是一次生日宴,去年畢竟鬧出了不愉快,最後也沒吃着什麽,盧姨這次便再次大展身手,擺上了一桌菜,聽說中午時還專門又請了個助手。

菜還沒上齊,四人前後入座後,白韻便笑道:“本來之前小澍生日,就想家裏人聚着過一下的,可惜那個時候你們都沒有空。”

梁處桉臉上笑意微斂,道:“今天是專門給曼曼過生日,她學業本來就忙,跑這一趟都不容易了。”

梁澍幹幹地勾了一下唇,“白韻阿姨,您不用這麽說,前幾天我生日,姐已經給我過過了。”

張曼曼餘光掃了他一眼,說:“我是覺得太麻煩了,沒必要每次都這麽隆重,媽,梁叔叔,你們費心了。”

連梁處桉都對她的态度感到了意料之外的驚喜,他笑說:“這不費心,你們平常要是有時間,也想回來,随時都可以來。”

張曼曼倒也沒有心寬到就接這個話了,就只笑笑,沒說什麽。

白韻看來看去,似乎欲言又止。

盧姨過來上菜,張曼曼看着她說:“盧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盧姨笑眯眯地說,“曼曼越來越漂亮了。”

“您這麽誇,我就不好意思了。”張曼曼說。

白韻猶豫再三,忽然問:“曼曼,媽媽也覺得你好像心情不錯,你,戀愛了嗎?”

一言出口,空氣突然安靜。

剛才的輕松自在好像瞬間被收緊,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盧姨匆匆轉身去了廚房。

張曼曼眨眨眼,說:“為什麽這麽問?”

“我……”白韻問完也覺得冒失,只好讪笑,“就是覺得你好像很開心……”

“開心不好嗎?”張曼曼緊着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韻忙說,她瞥見梁處桉和梁澍的臉色,“好了,等吃完飯,媽媽再跟你好好聊。”

張曼曼卻皺起了眉頭。

“您是有什麽事要問嗎?現在就可以說,梁澍和梁叔叔都不是外人。”

和白韻之間的事,別說是梁處桉父子二人,哪怕當着更多人的面,她也沒覺得有什麽好避諱的。

梁處桉也看向白韻:“怎麽了?”

白韻看來是有點後悔起這個頭,今天張曼曼的好脾氣讓她有點不正确的判斷,忘了之前張曼曼都是什麽樣了。

“也,沒什麽,昨天,梅姨給我打電話,問我,曼曼是不是談戀愛了,”白韻盡量說得委婉,“說是有朋友看見她和男生一起吃飯。”

梁澍神色一凜,“你說誰的朋友?”

張曼曼愣了有一兩秒,眼底浮起難言的無言和失望,她露出了一個尴尬的,可笑的笑意來。

“是,我戀愛了。”

梁澍神情大變,剛想說話,白韻卻趕着說:“曼曼,你不小了,媽媽肯定為你高興,這也是巧合,你們年輕人,有時候不注意……”

“梅姨怎麽會有朋友認識曼曼?”梁處桉沉聲打斷了她的話。

梁澍被‘不注意’三個字刺激到,臉色已經完全僵了。

“有啊,”張曼曼忽然一笑,“之前,她老人家曾經好心地給我介紹過一位男士,我想應該就是他了吧?”

白韻:“……”

“我們雖然沒見過面,但他認識我也不奇怪,你不是把我照片發給過他嗎?”張曼曼舉起手機,“我手機裏,現在還存着他當初加好友不成功後氣急敗壞罵我的截圖,你們想看嗎?”

梁澍震驚地看着她。

梁處桉臉色完全陰沉了,“曼曼……”

“‘你年紀也不小了,冒昧問一句,你是處女嗎?我比較介意這個’,”張曼曼一字一句說,“‘要不是你奶奶跟我媽推薦你,我其實一點也不急’,還有,‘你他媽有什麽了不起!要不是看你長得還行,我才懶得搭理你,傻逼’,以及,我不想學出來給諸位聽的某些話——我挺想知道,他是怎麽說我的?應該不是‘和男生一起吃飯’這麽文雅吧?”

梁澍放在桌上的雙手緊緊握拳,胸膛起伏,他壓着嗓子說:“別說了姐。”

“沒關系,”張曼曼輕聲說,然後看向白韻,“說啊。”

白韻已然驚得瞪起了眼睛:“這,這些你怎麽沒告訴過我?你怎麽什麽都沒有說呢?”

“你也沒問我啊,”張曼曼漠然看着她,“你那個梅姨難道不是當着你的面問我,有沒有和男朋友同居過的嗎?你難道不知道這個人年過三十離過婚?你把我照片和微信推給他的時候,難道不是覺得我就應該跟這種人相親?”

“不是!”白韻紅着臉,“我只是不好駁老人家的面子啊,後來你說不想聊,我不也沒再問過你嗎?”

“你也沒問過為什麽不想聊,所以你不知道,”張曼曼把手機哐當扔到了桌面上,“別人的面子很重要,我受點羞辱沒什麽,是不是?”

梁澍緊張地想要碰到她胳膊安撫,結果張曼曼霍然站了起來,勃然大怒:“我談戀愛了怎麽了?大庭廣衆吃個飯,我能做什麽了不起的不檢點的事情?我在你眼裏到底算什麽,要你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幫着別人羞辱我?”

随着話音落下,她将眼前的餐具猛地掀飛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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